燕二爷平日多骄横,但又生的玉人一般,便做什么都让人觉得可以接受,起不了怨愤,他尚且知晓自己做什么都有人护着,所以肆无忌惮的很,连太子都敢欺负。

    可今天不行,燕二爷楚楚可怜着,恍恍惚惚眼里满是惊恐和害怕,他一不造作,这么乖巧着,又是另一幅惹人怜爱的气场,若是叫某个赵姓之人瞧见,定是要嘘寒问暖一番再发发疯,砍了惹燕二爷这般委屈之人的。

    奈何这赵姓之人正是罪魁祸首,燕二爷连他名字都不想提。

    他从自己的院落穿去父亲院子里时,一路躲避下人,但后来又觉得自己不该如此瑟缩,凭什么在下人面前还要小心翼翼?于是便又梗着脖子大胆起来,迅速去了父亲的院里房门口犹豫着该不该敲门,拼命组织语言,想要得到安慰,想要得到父亲站在自己这一边的信号,想要知道父亲看自己的眼神并无改变……

    可还没等燕千绪鼓起勇气,他便听到里头有对话声,一人是他父亲燕相,一人是他大哥燕千明。

    燕千明声音越发雄浑且中气十足,有着震荡人心的气魄,像是不需要辅助以任何语气便能教人俯首不敢与之对视:“爹,现在各位大人都在等高楼里等您,您不去不好。”

    “不过是过来看看我的态度,我什么态度他们该知道,总不至于给他们好脸色!而且他们此次来可是一个都没有带上他们那些公子,赔罪就该有赔罪的姿态,就算不把整个人带过来,带一只胳膊一只腿或者一根手指头一个‘命根子’也好啊!”燕相怒气冲天,摔了茶杯,“我养了十七年,十七年啊!就这么一文不值了!你叫我如何甘心!”

    本来还以为父亲是为自己出气才会如此暴躁,可当燕千绪听见后面一截话,顿时心里有些奇怪,却也不知诡异在何处。

    “就算脏了,那也是儿子的二弟,是爹的嫡子。”燕千明冷淡的说。

    燕相却笑了笑:“我燕相的儿子,堂堂燕家二子,现在外面都传成什么样子了?!你自己去听听!说什么名门男丨娼!名声如此不堪,还有市井小人画了画册传阅,现在恐怕是举国皆知我们燕家出了这么一个被玩烂的东西。”燕相笑声里藏着锋芒,“好的很啊,有人要让本相难堪,这法子好极了。”

    “那爹,现在怎么办?”燕千明似乎没有燕相那么气愤,“让绪弟去别的地方避避风头?”

    “不、不是避风头,送走,等风头过得猴年马月去?我还有三子律儿,虽然比不上绪儿那般姝色,但也够用。”

    燕千绪愣了愣,不知道爹到底在说什么,但他直觉这不是什么该听到的话,深究不得,问不得,更不能让爹发现他知道。

    他本能的后退了几步,干脆又跑回自己的院子,谁知刚一进去,反身合上门就有声音从身后传来,燕千绪知道是谁,于是他能听见自己几乎咬牙切齿挤出的两个字:“赵、虔。”

    “嗯……”赵虔应道,“是我,我来看看你。”

    燕千绪转过去,看着赵虔,赵虔一副抱歉的模样,可燕千绪根本不需要他的道歉,不等赵虔说出此行想说的话,就举起旁边高脚凳上的花瓶砸了过去,‘砰’的一下子在赵虔头上爆开:“你给我滚!我不想见到你!”

    赵虔躲也不躲一下,顿时头破血流,鲜血从右眼流下,在那下颚上,汇聚成珠,他如此惨状,却还能微笑,笑的温柔落寞:“我只是担心阿绪你啊……”

    燕千绪摇头,被赵虔这模样吓到了,害怕的后退,一下子便退无可退的撞在墙上:“你、我看你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比较好!”

    第3章

    燕千绪和赵虔是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

    燕千绪五岁时,赵虔小朋友文文弱弱,看起来好欺负极了,嚣张的小霸王燕千绪带领自己的一众跟班欺负赵虔了两三次就倍感无趣,转而欺负别人去了,这赵虔便屁颠屁颠跟在燕千绪身后,从最后面的位置,爬到身边,进而达成十几年友谊的成就。

    赵虔对燕千绪来说,是个越发重要的存在,开始虽然微不足道,可等熟悉赵虔的好后,他便一点儿也离不开了,燕千绪总是由着性子来闹事儿,没有赵虔总是事后帮忙善后,也不知道得得罪多少人。

    小到考试作弊,大到逛窑子,没有一件事儿不是赵虔帮忙掩盖。

    这么好的朋友,燕千绪自然单纯的纳为至交,他被养的毫无心机与城府,好便是好,恶便是恶,喜欢就是喜欢,所以赵虔是他的好友,燕千绪就什么都和他说,不管是对大哥燕千明的讨厌,还是小弟燕千律的轻蔑,都说,毫无秘密。

    他就像是个被宠坏了的小少爷,骄纵又没有戒心,于是落了个如此下场,还对作恶之人感到被欺骗的痛苦和害怕。

    可是……凭什么是他呢?!

    为什么不是别的谁?

    “为什么是我?”于是崩溃的燕千绪问对他步步紧逼的赵虔。

    赵虔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血,走到燕千绪身边去,直到他可以嗅到燕千绪身上的淡香,然后拥抱住脆弱的捂住脸的燕千绪,伸手拍了拍燕千绪的后背,仿佛哄小孩似的,说:“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燕千绪听不进去,他颤抖的手从满是泪水的脸上挪开,紧紧捏住赵虔的衣襟:“为什么大家都在说我?我是受害者啊,我喝醉了!我没有被所有人进过,我不是男娼!”

    “那些狗杂种们怕自己也被牵连进这桩丑事,所以把过错都推到阿绪你身上了,当然,我知道不是你的错,阿绪没有错,阿绪也很干净,只有我碰过,只有我进去了,你只有我……”说着,赵虔笑,温文尔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在说什么清风明月。

    “不!你也没有!我不知道!”燕千绪否认,但他知道,否认代表不了什么,很多人都看见了,尤其是爹爹,大约是亲眼看见赵虔那玩意从他身体里退出,那般清晰明白。

    “而且昨日死了几个人,分别是府尹的大公子和两个学士家的公子,也都算到阿绪你头上了。”赵虔仿佛是嫌燕千绪还不够悲惨,把被扭曲的事实摆在燕千绪面前,看着燕千绪那勾魂夺魄的眼里渐渐失去神采,笑容越大,“可是没关系,阿绪,我会带你走,我东西都收拾好了,马车也在外面等着,你跟我走,我赵虔今生今世待你好,不然不得好死!”

    这世间,名节太过重要,当生则生,当死则死。

    燕千绪怕死,于是做不了那些被辱没后为了自证清白或者羞愤自杀的事情,他也不敢逃跑,但想明白一点儿事情,他水光潋滟的眼睛睁开,仰头看着比他高半个头的赵虔,苍白的唇瓣微微张合,他声音软哝,却又冷冷淡淡:“赵虔,我要你今生今世做什么?我要你去死,好不好?”

    “好,你陪我,我便死。”赵虔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匕首直接被他递给燕千绪,随后捏着燕千绪的手就捅向自己,那匕首一下子刺入衣物,插在胸口上方一点,并迅速晕出一大团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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