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高卢人把他当野兽养了,放归丛林显然也不好,就养在马戏团里头,是他们的头牌,算来这还是狼孩的第一回登场,之前他太过野性,无法驯服,又打又饿也不能让他听话,最近才用药控着,他找不到发泄的途径,就总是撞铁栏,每天都撞,撞累了就没力气和高卢人对着干。”校尉把自己知道的全部都说出来了。

    燕千绪睫毛很长,垂着时像是累了的黑色蝴蝶的翅膀,看上去是微末的忧郁着,让人远观犹如圣洁的神子在对苦难的人们落泪,燕二爷也的确觉得可悲,这里的一切都让人难过,而大家却对这些笼子里的人的不幸感到新奇愉快。

    燕千绪想起自己上辈子的事情来,他遭遇大难,众叛亲离之际,满城风雨皆是笑谈他的不幸,他大约也一直是笼子里的怪物,只不过他自己心知肚明,而这个狼孩不知道,他就像个真正的动物,喜爱便是喜爱,痛恨便是痛恨,一双眼里明明白白写着他的喜恶,不会骗人。

    燕二爷自己学会了欺骗,却喜欢狼孩这样孩子似的眼神——当然只是在他看来是孩子一样的眼神,别人看来都是凶神恶煞的——他是直觉知道这个狼孩好像没什么可怕的,甚至渴望自己摸摸他,燕千绪就走上前去触碰了,结果也当真没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他想了想,对校尉说:“没有名字多可怜啊,总是狼孩狼孩的叫也不成体统。”

    “那不如二爷为他取一个?”校尉机灵的很,“狼孩如此的喜爱二爷,对其他人都敌视着哩,若是二爷给他取的,他定喜欢!”

    校尉这话算是胡说了,一个野兽怎么可能知道什么名字代表自己呢?

    狗尚且还算聪明,可狼……都是养不熟的,不然为什么会有个词叫做‘白眼狼’呢?

    以上校尉没说出口,他可不想打搅燕二爷的兴致,燕二爷多矜贵的人物啊,能在这里高兴一场,旁边两位款爷的打赏都能哗啦啦的流进他口袋里。

    整个今都的人都知道,燕二爷的大哥是个疼弟弟的,弟弟在外头不高兴了,那惹了二爷不高兴的人就得倒霉,高兴了,钱便来了。

    燕家大公子外出后,燕二爷身边的位置就换成赵世子了,做的,也是一样的事,手段,是一样的残忍痛快。

    “若是要取名字,我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的。”燕千绪说,“一般狗的名字,不是来福就是旺财……”

    校尉嘴角又是一抽。

    “可他是人啊……”燕二爷把手抽回,跑去大哥身边把被舔的湿哒哒的口水擦在大哥衣服上,擦的很仔细。

    燕千明见状丝毫不生气,对弟弟这般不客气的可爱举动感到心情愉悦,于是干脆拉着燕千绪的手亲自擦,一面擦一面,说:“别再去碰了,脏。”

    燕千绪没听进去,转着眼珠子,思索名字,想了半天,忽然说:“大哥,我想要他,买下他我慢慢想名字吧。”燕二爷突发奇想着,撒娇,捏着大哥的手指头,是一副娇儿状。

    燕千明也认真思考这个请求,一旁的校尉却慌张起来,道:“这个可使不得,使不得。”

    “有何使不得的?”燕千绪冷声,看向校尉的眼神也是冷淡的。

    “这……陛下寿诞之日,狼孩可是要表演的,等表演结束,再商讨买卖不迟啊。”校尉也只是提议,他可做不了主,他只是一个小小管事,哪里有权利拍板?!

    “那就等吧。”燕千绪无所谓的说,“等买回来再给他取名字好了。”

    “也好。”燕千明并不把狼孩当人,所以他由着弟弟任性。

    这燕家两兄弟好的跟一个人似的,没有赵世子插话的余地,及至众人参观完毕狼孩,出去,赵世子才慢悠悠的落在后面,打量那被关在笼子里的人。

    他们年岁差不多,却一个站着,一个四肢着地。

    赵虔冰冷的视线刮过狼孩身上,狼孩却不如之前安份,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吼声,有警告也有挑衅的意味。

    赵虔笑了一下,摇了摇头,仿佛是在自言自语:“真的是一个畜牲吗?”

    狼孩涎水掉的满地都是,后腿扭曲着在地上点了点,随后充满爆发力的冲上来,张嘴便冲着赵虔的喉管咬上去!

    赵虔没有后退,甚至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因为狼孩被笼子关着,所以这点儿威胁在他看来很可笑。

    “嗯……果真是畜牲。”赵虔淡淡的总结着,像是个老饕留意一切靠近自己宝藏的不明物,“那么既然阿绪喜欢,就留下吧,当个宠物也不错。”

    赵世子一边说,一边离开,他撩开帐子出去,外头的阳光斜了一角劈在狼孩的脸上,像是将狼孩分成两半,一半在光明里肮脏着,一半在黑暗中深藏。

    狼孩的眼睛迎着阳光,没有半分要眯起来的趋势,所以瞳孔便收缩着,恍惚间竟是仿佛真正的狼一般,是一双诡异的竖瞳!

    待帐子被放下,狼孩又完全被困在黑暗里,他弯下身子,用手腕内侧碰了碰自己下头的玩意儿,似乎也想去舔一舔,但那姿势很别扭,狼孩也就放弃了,他继续趴在衣袍上面睡觉,蜷缩成一团,头上痒的话还能用脚抓一抓。

    高卢人是燕家兄弟和赵世子前脚刚离开,后脚就来了的。

    这高卢人身着异族服装,光鲜亮丽的很,披着红色的卷发,高大且穿着紧身裤,勒出下边儿代表雄性的形状,用大沅国人的眼光看来,简直就是伤风败俗!

    然而高卢人天生不在乎别人是怎么看他的,还非常引以为豪,以看见别人羞耻脸红为乐。

    他到了这边后,先是让人给狼孩的笼子里塞进去一个半死的小羊羔,羊羔的伤口洒满了催情的药粉,然后又提出隔壁帐篷的母狼,想看看狼孩的疯狂野性是不是还非常棒,足不足以在四日后的举国之欢上让所有人大开眼界!

    高卢人笑起来脸上皱纹便挤在一起,但他其实很年轻,只不过有些老相。

    他每日都会来检查狼孩的状态,企图将狼孩惹的发疯,到时候放狼孩与老虎决斗,那将是无与伦比的美妙场面!

    可今日,高卢人发觉狼孩状态不对劲,虽然药效依然很好,狼孩下头已经肿的快要炸掉了,却并不像以前那样对母狼充满激动的情绪,反而吃完羊羔便继续趴在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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