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看见他曾经的三叔,?也就是过继后成为他父亲的王如雪扶着拐杖弯腰给地上跪着的燕千绪擦眼泪时,王弟围却走了过去,喊道:“阿绪?你还好吗?”

    燕千绪视线错过眼前的陌生人,?身子向后倾去,没让那人的绢帕在自己脸上划来划去,?看向王弟围,只见王弟围丝毫没有不对劲,依旧是以那样阳光灿烂的笑面对他。

    “真是好久未见了,没想这回却是因为这种事情见面,?真是……世事无常啊。”王弟围说着扭头有是一惊,?“啊,?爹,这是我常和您提起过的燕千绪,?燕家二公子。”

    “阿绪,?这位是王大人的弟弟,?是家父,你应当还未见过,因为一直没有机会,爹也身子不好,所以甚少出门。”王弟围很自觉的帮忙互相介绍。

    燕千绪看着王弟围,真是不明白这个人到底是不是人了,居然能够在他面前如此的面不改色,好像对燕千律的离开也浑不在意,那自己究竟是哪里得罪了王弟围,让他愿意那么帮助燕千律来害自己?

    燕千绪从重生到如今,最想知道的其实只是当初害死自己的人是谁,没想到重生回来后知道的内幕却是一个比一个惊人。

    首先这上辈子害死自己的人居然是燕千律和王弟围这件事就足够燕二爷震惊了。

    王弟围可是和赵虔一样从小一块儿玩到大的,谁能想得到呢,在王弟围那麦色皮肤下面藏着的居然是那样的险恶心思。

    这回也是,据那个蠢透了的三弟说,迷香和情药都是从王弟围手里得到的,所以不管如何,不管王弟围是因为什么害他,他可以不知道,但绝对要让王弟围也尝尝那种被全世界抛起唾弃的滋味才可以,不然怎么对得起自己?

    如今暂时比演技这种事情,燕千绪表示他也可以。

    “啊!原来是王家三叔。”燕千绪伸手自己抹了眼泪,站起来,对着这位辈分蛮高的虚弱男人行了个礼,说,“不过因为太年轻了,看起来不像是王兄的父亲,倒像兄长呢。”

    “是么?”被夸了的王如雪轻轻笑了一下,顺手将擦过燕千绪眼泪的手绢收入袖子里,声音缓慢的好像活在另一个空间,硬生生拉低了周围空气的流动速度,于是显得十分悠然自得,让人看着舒服,“不过我没入朝做官,也不讲究太多礼数,既然燕千绪与弟围是好友,那么也不必叫我什么王家三叔,平白生分了,再者我与燕相早年政见相同之时还曾拜过把子,算是异姓兄弟,小绪叫我一声叔父也是使得的。”

    燕千绪听了这么一大堆话,说来说去却是攀上了一门亲戚,但鬼都知道燕相生前和王家关系最是不好了,还在的时候就没听说过什么拜把子的事情,现在人没了,这王如雪怎么说也没有人当个见证,却是乱说也没人反驳。

    但燕千绪乖乖应了,他昨日便确定顺利渡过今天的方案是‘见招拆招,顺其自然’,所以让喊‘叔父’就喊吧,反正不会掉一块儿肉。

    “叔父。”燕千绪仿佛是有些羞涩,于是双手紧握,垂着眼帘,声音又轻又软和,“叔父进去坐吧,一会儿诵经师傅就要来了。”

    “嗯。”王如雪深深的看了一眼燕千绪,对王弟围说,“你也跟过来,不要打搅小绪,一起去院子里吧。”

    停灵的地方是正堂,院子在正堂后面,因为不能当了鬼差的路,所以前院除了烧纸钱与撒元宝的哭丧仆人,没有其他客人。

    燕千绪就跪在正堂里的棺材旁边,送走了王家人,便看向一旁一直盯着自己却又不过来说话的赵虔。

    赵世子大半月不见,瘦了一圈,但病仿佛是养好了,看着精神不已,也恢复了往日的儒雅俊气,只是眉宇之间总缠绕一些阴郁,看着燕千绪的眼神依旧是谜一般的漆黑。

    燕二爷心理素质提高不少,所以赵世子爱看就让他看,也不对视一下,那赵世子随即就像是气着了,眉头也渐渐颦蹙起来,面色不虞。

    很快从城中香火最盛的寺庙请回来的高僧便领着二十几个小和尚来了,高僧穿着黄泥色的衣裳,披着灰红的袈裟,肃穆又平静的走来,和燕千明交谈几句后,便拿了蒲团垫在地上,按照顺序坐下,对着棺材诵经。

    这时整个灵堂不能有其他人在,于是燕千绪等这边哭丧的人也去了中院,院子里摆了不少茶点,以供来客食用。

    其实整个丧礼燕千绪自觉不会有任何作用,因此也很不上心,只是总惦记着大哥说要和四皇子谈谈的事情,所以心里存着事儿,尤其是在看见那个小不点四皇子时尤为担心。

    四皇子今天穿的一如既往的素朴,走在胖皇帝身后,和其他皇子形成鲜明对比,低着头的样子像是某种生怕见光的动物。

    说起动物……

    燕二爷总觉得自己遗忘了什么,但总想不起来,估计不是什么要紧事情。

    “各位大人,请听千明一言。”燕家长子在这个时候站出来,神色凌然,也不像是一个死了爹的孝子,但他平日也是这个样子,所以众人也就不以为意了,“家父突遭不幸,骤然离世,我与小绪不甚悲伤,但值此家国危难之际,千明不得不站出来说两句,也是为了慰藉先父在天之灵,希望陛下与诸位大人在此务必考虑一下千明所说的话,不然国之危矣!”

    王大人笑着道:“贤侄此话差矣,不要危言耸听啊,大沅国如今繁荣昌盛,何来忧虑,就算是忧,也不过就是梁国与魏国之间的争端,与我们是没有关系地。”

    “百日公主至今还在宫中躺着,没有入土为安,这叫与我们没有关系?!”燕千明侧头看过去,冰冷的视线与王大人对上,似乎空气中都能让人闻见硝烟的味道,“先父在世时,最担心的便是这个,所以才会在千明行军前将我叫于书房说话,谁知竟是最后一场谈话。”

    “那贤侄不如说说到底是何担忧,非要此时来说?”站在王大人身边的王如雪微微一笑,道,“既然是燕相所希望的,不管是什么,总要听一听再议,更何况陛下还在呢,也会秉公做主,二哥何必如此着急?”王如雪声音很淡,后一句便是对着王大人说,王大人也意外的能听进去,点了点头。

    胖皇帝坐在上座,身边的宝公公为其端茶倒水,也忙活了好一阵才消停,胖皇帝亦是和颜悦色的说:“燕都尉年少有为,见识不凡,更何况燕相了,速速说来听听。”

    “先父希望集全国之兵力化解此番梁魏战端。”燕千明一字一字清晰说出,不加任何语气,却让所有人都听的激动起来,心里各有算盘。

    毕竟这‘全国兵力’指的绝对是其他两家手下兵权。

    胖皇帝也是一愣,笑道:“这何等大事,燕都尉可不要随便说说。”

    “不是随便一说,而是确有必须之缘故!”燕千明道,“梁王病重,梁军三十万朝我方来袭,其实主要还是攻击魏国,附带我国,魏国嘴上说着援助,却只给五万兵马,其余后续迟迟不动,那么我们凭借那六万兵马就能击退梁军三十万铁骑?”

    “更深了说,此番战役,是沅国生存存亡的关键,魏国早有野心要夺我山河,梁国也有意,所以这次战役稍有不慎,就很有可能变成梁魏两国合起来攻我大沅!”

    “大沅沦陷后,不管梁魏是否还能打起来,那也就和我们没有关系了。”燕千明说的直白,“因为那时候已经没有我们了。”

    “荒谬!”一直很安静的赵老将军身后的许大人站出来,第一个骂道,“简直就是危言耸听!魏国与燕相交好,如今岂是说变就变的?莫不是燕都尉自己揣测的结果,却借着燕相的名头说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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