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识的依赖反应,让江元又笑了一下。

    他说一句:“抱紧我。”就如履平地很快上了树,抱着她坐在了还算粗壮的树干上。

    这个位置高,还正好对着董家的院子中间。

    文莉和江元把董家院子里的看了个清楚。

    董方垂着头,满脸灰败死气的被围在中间,他双手被绑着,身上挂着个临时做的纸牌子。

    旁边几个被同样绑起来的,还有他的几个儿子。

    他的媳妇,几个儿媳和董艳倒是没被绑起来,只是都吓得脸色惨白,在那儿互相依着哭。

    另边上,戴着红.袖.章的人看人到得差不多了,手里拿着的锣鼓一敲,把先前张罗村里人聚集的话又喊了一遍:

    “上溪村保管主任董方,连续监守自盗村里要上缴分配的粮食十五年,获利三万八千三百八十二元,另从其家中缴获黄金珠宝无数,系来源不明。”

    “今天,我们革.委/会的在这里,希望各位勇敢,大胆的举报自己知道的有关于董方的罪行,让我们能够对这种挖人民的,社会主义的墙角的人,严判,重判......”

    革委会的人话出来,人群里迅速议论起来,大多是愤愤不平的声音。

    “这龟孙子,他当保管主任才十五年,就偷了生产队十五年的粮食,三万多块,我长这么大连三千块都没见过。”

    “可不是,这些年,咱们村穷成什么样了,有一年我们家大年三十都被断了炊,结果好哇,我们的粮食全部被他偷去了!”

    “董方就是个蛀虫,该吃花生米的畜生!”

    “他的儿子也不是好东西,也是该枪/毙的混蛋!”

    就在董方站着的附近,一个上了年纪,拄着拐的老人家在这时嘶声大骂道。

    “六五年,生产队分的粮食不多,我们全家都断炊了,我五岁的小孙女当时饿得不行了,跑到他家,他家当时正在吃饭,他小儿子掉了快肉在地上,我小孙女受不了饿,想去捡了来吃,结果他小儿子倒好,把那块肉捡起来吐上一口口水,还丢到他后面的地上,逼我小孙女钻他□□去捡.......”

    “董方当时也在,不管教自己的孩子,还在边上看笑话。”

    “看到我进门了,他没事人一样的,还让我好好教孩子!”

    “最可恨的是,他们家后面还把这事说出去,他小儿子董四还团着村里的人欺负我孙女,一年又一年......”

    “前年,董四这畜生又找上我小孙女欺负,还企图对她......”

    老人家想到这些事,说不下去,捂着嘴痛哭起来,好半天才继续哽咽的说道:“我小孙女死的时候,才十三岁!”

    “这畜生,把我小孙女害死后,找到董方,董方直接把人绑着石头扔河里给沉了底,四五天后才让人飘起来,他当我们不知道,让大家以为她是淹死的!”

    老人家这话出来,人群里的人都震惊了。

    “小芳是被董四害死的?”

    “他不是被淹死的吗?”

    “你知道这事吗?”

    文莉没想到董方家还做下了这样的恶事,她最听不得女孩子遭到不幸的事,眼睛已经红透了,要不是这会儿在树上,她肯定要去踹董家人一脚,再吐唾沫!

    “嗯。”

    江元揽着文莉的手紧了紧,拿手指指背给她擦一下泪,过了一会儿,他说道:

    “那老人家和我们家沾了一点亲,算是我们堂奶奶,她孙女江芳,前年没的。”

    江元顿了顿,没再说下去,最终,他说:“继续看吧。”

    “我没有,我没做过!”

    底下,董方儿子董四见大伙都恨不得吃了他一样的看向他,他脸色霎时青白下来,他不停的摇头:

    “江芳是自己落水没了的,不管我事!我没有欺负她!”

    “你有!”

    董四狡辩的时候,另一边,一个身材瘦小,大概十四五的少年站了出来:

    “你有,我看到了!”

    “你把江芳欺负死了,去找了你爸,你爸拿了绳子来,你去搬的大石头,把她推进了水里!”

    “阿芳会从河里浮起来,不是你们父子猜的绳子被水冲滑掉了,是我跳进水里找到她,割断了绳子......”

    少年红着眼说道这,停了一下,他看一眼边上正朝他不停使眼色的中年男人,片刻,他攥紧手,垂下眼,继续道:“不止我看到了,我爸也看到了。”

    “李会计!”

    “李松说的是真的吗?”

    “你当时看到了,为什么不出来阻止这事?”

    人群里,因为李松的话,再次沸腾起来。

    李会计气死自己那不听话的儿子,面对人群里各种质问,指责的声音,他脸上闪过慌乱,眼睛也躲闪着大家,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我,我......”

    他说不出来,在场这么多人,却有人帮他说:

    “还用想吗?李会计和大队长董庆穿一条裤子的,董方是大队长的弟弟,他怎么会敢出来阻止,不帮忙一起把人推下水都不错了!”

    “就是啊,还有,他董方偷盗这么些年,我就不信大队这么多干部一点不知道?”

    “查,我建议一定要严查!”

    “特别是身为大队长的董庆和会计李耀!”

    “对!我们强烈建议,不止要查董方一家,队里的所有干部都要查一遍,我们不冤枉真正为我好的好干部,我们也绝对不要放过一个社会蛀虫!”

    人群里怨意冲天,边上围着的一些在场的生产队干部慌得不行,李会计更是。

    “大伙听我说,听我解释,我没有啊,我没有包庇董方,这些年,我这里的帐是清清楚楚的呀。”

    “他董方盗窃的粮,那是没入库的时候就已经弄走了,这个我怎么去发现察觉啊!”

    李会计感觉自己冤死了,这些年董方盗窃粮食,他确实有察觉,但他一分好处没拿过的。

    他只是不作为,求不出差错,怎么就和这事扯上了,他急急的解释道。

    但大伙儿现在不听他的,他们现在一个都信不过,坚决要革委会的严查到底 。

    革委会的人似乎早猜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出现,他们都还镇定,其中领头的一个手一摆说:“安静,大伙都安静一下!”

    “我们在这儿请大伙放心,有问题的,我们都会一个个去查的。但我们现在的首要是,把董方给调查清楚,就像刚才的那位大娘一样,大伙把在董方这里受到过的欺压都给说一说。”

    革.委/会的人说话还是管用的,加上有先头老太太和李松的打底,现在许多原来不敢站出来的都站出来了。

    “我来说,董方仗着我们家人丁单薄,又是逃难过来的外姓,每年给我们家分粮食的时候,都往里面掺空谷壳冒充粮食。”

    “称粮的时候,他脚还在秤上做手脚,导致我们家每年粮食都不够吃,全靠周边邻居或者找远方亲戚接济。”

    “我们家也是!”

    “我们没被掺空谷壳,但被整了秤......”

    “还有啊,大伙还记得当年下来住牛栏的那几个人吗?”

    “当年董方可是借着人家需要改造的名义对人家暗地欺压了不少,其中一个老头还在那段时间死了......”

    “我现在怀疑,董方家里搜出来的那些黄金珠宝就是那些人的!”

    人群里有人一提,其他人也想起来了。

    当年上溪村最穷,最艰苦。

    上面的人就把一些需要改造的人送到了上溪村。

    直到后面有个老头“病”死了,前面意识到上溪村不合适,才把人又都挪走了。

    于是大家都议论了开。

    这一议论,关于董方更多的控诉也都出来了。

    你一言我一语的,直接把董方扒了个底掉,董方家做的恶事大大小小加起来有几十桩。

    董方,连同他几个儿子,一个没跑过,都做了大小不一的恶事。

    这时候,天彻底暗黑下来。

    革/委/会的人记录的差不多了,见天色也太晚了,担心押着人不好赶路,才让大伙停了下来。

    他们和大伙承诺,一定会尽快把关于董方的判决送下来。

    另外,他们后面还会派人下来调查上溪村大队各个干部的情况,到时候有问题的,他们肯定不会轻饶过。

    一番保证过后,革.委/会的人押着董方和他几个儿子走了。

    他们一走,院子里就剩下董家一群还在失声痛哭的女人。

    村里人痛恨董家,对这些平时仗着董方在队里横着走的女人们,这会儿痛恨,也看不上。

    但他们到底没做什么,朝她们呸了一口唾沫就各自散了。

    董方和他几个作恶的儿子被带走了,人群也散了,江元带着文莉下了树,去边上把藏着的自行车拿出来,也载着文莉回去了。

    “董方这情况,一般会多少年啊?”

    路上,文莉问道。

    她在最开始听到那老太太说的她孙女的事,就觉得董方这种人该死了。

    后面再听到好些人因为他直接或者间接的受到伤害,甚至因此没命,文莉对他和他几个儿子更是厌恶痛恨。

    她对这年头的刑罚不太了解,现在就希望这些人得到严惩。

    天色暗,村里的路也难走,虽然走的时候,江元拿了一个树上的火把,稍微能照照路,但他身后载着文莉,怕她被磕碰着,他骑得慢,也很注意地上大块不平的石头。

    听到文莉问,他想了想,回道:

    “他这些年盗窃下来的粮食金额大,加上身上还直接或者间接的背了好些人命,如果调查出来都属实,他估计活不了几个月。”

    “他几个儿子,董四和他下场差不多,另外三个没有个一二十年,出不来。”

    “那就太好了!他们作恶这么多年,早该有报应了!”

    文莉欢呼一声,想起什么,她又问道江元:“对了,革委会的人怎么会这么突然出现在董家啊?”

    一个简单的举报他们应该不会这么迅速下来。

    傍晚的点了,乡下路难走,他们下来也不好办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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