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挽看好几个菜都是自己喜欢的,好奇,微歪着身子,低声问陆守俨:“是不是特意给我做的?”

    陆守俨:“是。”

    说着,他用公筷给她夹了菜:“我看你最近费心费力的,看着瘦了,多吃点,补补。”

    初挽抿唇笑道:“你就总觉得我瘦。”

    陆守俨:“难道不是吗?”

    初挽眼神扫向他,别有意味地反问:“你之前怎么说的?”

    陆守俨的神情顿时有片刻的凝固。

    他挑眉,低下头。

    之后,初挽便感觉,自己的脚被踢了一下。

    不太用力,但确实很扎实踢了一下。

    她拧眉,看过去。

    陆守俨看都没看她,正用公筷给两个孩子夹菜,哄着他们吃。

    初挽见此,也就自己吃饭。

    等吃了好一会,陆守俨看两个孩子正专注对付着手中的勺子,他才微俯首下来,声音沉沉地在她耳边落下:“以后,当着孩子的面,不许瞎说。”

    第260章

    连着几天,初挽也没什么兴致往外跑,就留在家里没事陪陪孩子,偶尔也陪陆守俨过去学校,去他们图书馆看看书什么的。

    这件黄金板楔形文字最后是要给德国人换物件的,不可能一直留在手中,所以她想抓紧时间,充分发挥这物件的价值,她进行了拓印拍照,对这件黄金板进行化学成分检验,甚至请人做了一个完全相同的模具,这样的话,哪怕以后归还了这黄金板,她也可以通过这物件做一些研究,反正尽可能留下更多材料。

    在研究了这么一圈后,她把黄金板楔形文字想办法带回中国了,反正先放在中国,这样比较安全,暂时这黄金板不向德国人声张,是留作最后杀手锏,给他们一个出其不意的。

    这时候,陆守俨他们学校有一个艺术学院,最近竟然有一个关于东方艺术的讨论会,他们自从上次看到了初挽的演讲,便通过陆守俨关系,邀请她再次过去参加讨论会。

    初挽想起之前和聂南圭聊起的,关于世界对中国文物中国艺术的审美和认知问题,便也积极参与了。

    其实聂南圭说得没错,只有走出去,让别人更多了解,才更具有价值,要想发展,必须把自己放在世界这个舞台上,而不是故步自封。

    于是那天,初挽由陆守俨陪着过去学校,参加艺术学院的讨论会,并出席演讲。

    比起第一次小规模演讲,这次来的人多很多。

    初挽长得清隽漂亮,衣着简洁优雅,英文也说得很不错,演讲时,从世界文明到东方文明,中西对比,最后还讲起了中国的瓷器,会场掌声不断。

    演讲结束的提问环节,更是有不少人都拿来给初挽鉴定,初挽说年份说品类,引经据典的,别说那些学生,就连学校有些资历的艺术鉴定老师都为此赞叹不已。

    初挽一战成名,瞬间成为学校的大红人,还上了学校的新闻报刊。

    陆守俨提起这事,便笑道:“这次我算是沾了你的光。”

    初挽:“嗯?”

    陆守俨:“别人遇到我,就会很热情地打招呼,问我,你是那位chu的丈夫吧,你的妻子实在太了不起了。”

    初挽听着,很有些得意:“没办法,我就是太优秀了。”

    陆守俨叹:“没错,我只能加把劲多努力了。”

    初挽本以为她很快会被德国博物馆找上,这样她就可以施展自己的计划,不过谁知道这德国博物馆不太积极的样子,就是偶尔找陆守俨聊下,劝说几句。

    初挽见此,也不着急,反正陆守俨先应付着,她自己倒是各处走动捡漏。

    其实也没捡到什么,最近运气不佳,没碰到什么大漏,也懒得出手,一时难免有些无聊,好在这个时候,戴维邀请她过去参加内部艺术品鉴,初挽也就答应了。

    洛克菲尔德的艺术工作室确实能见到不少珍稀艺术品,关键是过去大饱眼福还能有钱拿,这是再好不过的活了。

    这天,初挽过去艺术工作室,迎面却恰好遇到了洛克菲尔德家族的查德维克,对方一脸风流倜傥贵公子的样子,优雅第笑着,邀请初挽共进晚餐。

    初挽拒绝了:“很抱歉,我一般会和家人共享晚餐。”

    查德维克挑眉,疑惑地道:“是吗?家人?”

    初挽继续道:“我的丈夫和孩子。”

    查德维克神情略顿了下,有些意外,不过之后笑了:“这真是想不到,你这么年轻美丽的女孩,竟然早早结婚了,太可惜了,我太心痛了。”

    其实初挽上辈子就知道查德维克这个人,他是一个介于靠谱的人和不靠谱人之间的那种,工作上他是靠谱的,但是男女关系方面他一塌糊涂,简言之就是一个花花公子,和一些明星都有过绯闻纠缠。

    对于这样的,她可不想沾染。

    幸好自己结婚了,省得麻烦,查德维克也不是会招惹已婚女性的人。

    这么说着话,戴维过来了,他见查德维克和初挽一起从电梯出来,忙迎上来说话。

    查德维克见此,笑了:“戴维,你为什么对我这么防备,好像我是恶魔,会吃掉你纯净美丽的初小姐?”

    戴维笑道:“别开玩笑了,查德维克,初小姐不是那种可以随便开玩笑的人。”

    这么说着话,三个人一起过去会议室,这时候品鉴会也开始了。

    品鉴会除了往日看到的艺术顾问,查德维克,还有亚历克斯,以及几位洛克菲尔德家族的成员,有男有女,这都是来旁听的。

    这次的品鉴会上的艺术品是已经挑选过的,只是需要大家进行品鉴讨论,旁边的记录员会把他们的品鉴意见写进这件艺术品的备忘录中,以供洛克菲尔德家族成员内部参考。

    这件事说白了就是,找一群读书人讨论讨论学问,皇子们在旁边听,顺便文官们记下来,回头那些皇子们可以看看。

    品鉴会大概有二十几件艺术品,西方油画和欧洲艺术品初挽自然不吭声,她只专心听着那些鉴定专家的意见,这样也能顺便学习。

    不过遇到中国古玩,她侃侃而谈,引经据典,自然吸引了一众人目光,戴维眸中越发敬佩,查德维克连连点头,在场其它几位洛克菲尔德们也都听得专注。

    整个品鉴会气氛活跃,直到戴维拿出来郎世宁的《百马图》。

    郎世宁,意大利人,宫廷画家,康熙五十四年清朝皇宫,曾参加圆明园西洋楼的设计,经历康、雍、乾三朝,在中国绘画五十年,艺术造诣高超。

    他最有名的当属这《百骏图》,共画有一百匹骏马,姿态各异,站或卧,舒闲惬意。

    谁也没想到,这次品鉴会竟然有这《百骏图》。

    一时大家议论纷纷,有些品鉴专家认为,这百骏图应该是正品,上面有乾隆的印玺,清朝臣子的题跋,而且画卷装裱、题签和宫廷珍藏的编序号码,都是假不了的。

    其中一位专家道:“看这幅画,最精彩的就是这马脖子了,东方人画马,最难的就是马脖子,这种引颈嘶鸣的姿态画好了,那我们就仿佛能听到马的嘶鸣声了。”

    其它人纷纷赞同,当然也有两位专家表示反对,他们认为这《百骏图》和台湾故宫博物馆的《百骏图》不太一样,有些差别。

    按说《百骏图》有绢本和纸稿版,台湾故宫博物馆的是绢本,眼下这个是纸稿版,他们应该是一致的。

    “当然也存在一种可能,纸稿是最初的原稿,所以更为灵动,绢本是在纸稿基础上的,所以那一套就没有了原版的生动精彩?”

    “但我认为这两幅画的风格还是有些差别的,纸稿和绢本不应该有这么大的区别。”

    一群专家议论纷纷的,各持己见,谁也说服不了谁。

    查德维克见初挽一直不说话,笑着问道:“初小姐,请问你有什么建议?这是来自中国的画,我想,你应该有些想法吧?”

    初挽一直没说话,其实是她想听听别人的意见。

    现在听查德维克问起自己,才道:“这幅画是仿作。”

    她这一说,一群艺术鉴定专家全都看向她。

    她就这么简单一句话,直接说这话是仿作?直接就这么盖棺论定了?

    就连那几位认为这幅画存疑的,也都吃惊不小。

    一时之间,洛克菲尔德家族的成员以及那些艺术鉴定专家,全都看向初挽。

    戴维听了,道:“初小姐,关于这幅画的来历,我需要再说清楚一些,这是一个中国故事。”

    初挽:“嗯,请说?”

    戴维道:“民国时汪精卫的夫人陈璧君精通绘画,她从一位老行家手中得到了《百骏图》,之后汪精卫拿着这幅画献给了希特勒作为他五十岁诞辰的贺礼,这幅画,流传有序,确实是当年希特勒珍藏的那一幅。”

    戴维这话一出,那几位判定赝品的都不再说话了,听起来这幅画的传承完全没有任何疑点,那汪精卫在中国也是掌权的人物,他先给希特勒的,自然不能有假。

    旁边几位洛克菲尔德家族的子弟,也都纷纷点头,有人已经用赞赏的目光看着这幅画,显然是颇为喜欢。

    毕竟这郎世宁《百骏图》名声在外,实在是不可多得。

    然而初挽听了戴维那一番话,却笑了:“那我更加确定,这就是赝品了。”

    如果说,之前她还只是靠着猜测来确定这幅画的身份,那么现在,听到这段来历,她就越发明白,这根本就是民国高仿品了。

    第261章

    当下她也就道:“那我也讲一个故事吧,关于作画的。”

    一旁沙发上,查德维克闲淡地喝了一口咖啡:“初小姐,请讲,我很希望你讲故事。”

    戴维也点头。

    初挽这才讲起来:“清朝时候,有一户人家姓金,是黄带子,是世代吃皇家粮的,他们家在内务府上驷院掌管御马,他们家有一个子弟,我们叫他gold two吧,这位金二自小爱马,喜画马,恰好那个时候有太监把宫里的《百骏图》偷出来了,他就跟着那《百骏图》临摹,竟临了一个惟妙惟肖,分毫不差。”

    众人听得好奇:“之后呢?”

    初挽继续道:“之后,清朝败亡,这位黄带子没了皇粮——”

    她解释道:“这就像英国那些贵族没有了生活来源。”

    大家忙点头,表示理解。

    初挽这才道:“他生活潦倒困顿,只能卖些字画为生,谁知道当时琉璃厂一位古董商,恰好看到了他的画,惊为天人,知道他曾经临摹郎世宁的《百骏图》,便给他润笔费,请他作画,他伏案一年,总算临摹出了《百骏图》。”

    她这故事说到这里,大家隐约也明白了,这意思难道眼前这一幅就是这位“gold two”临摹的?

    戴维蹙眉:“可是,我们的这幅画是当年汪精卫先给希特勒的,希特勒当时大为喜欢,当做稀世名画收起来的。”

    初挽道:“那是因为汪精卫不懂画,希特勒更不懂画。”

    戴维:“汪精卫的夫人陈璧君精通中国画。”

    初挽:“不不不,她不精通,用我们中国人的话说,她就是二把刀。”

    戴维愣住,无奈地看着初挽。

    一旁查德维克却是笑起来:“初小姐,你意思是说,陈璧君买了临摹的假画献给了希特勒?结果希特勒还当做稀世珍品收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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