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眼前这个,可真是绝了。

    并不会太过光润红亮,能感觉出被土壤浸没后的凝厚感,以及凹凸不平的土咬斑痕,但是却又比一般的更为温润鲜明,关键这痕迹斑斑间,竟是无半点人工加工的痕迹。

    初挽看到这个,也就明白为什么杨瑞常明明眼力足足够,却竟然也要让自己来掌眼玉器。

    这件玉器,实在是真假难辨。

    乍看之下,初挽几乎找不出任何伪造的痕迹,这分明就是一块世间罕见的血沁古玉,这样的古玉,世间难寻。

    她看向聂南圭,显然聂南圭也对这块玉颇为意外。

    彼此都是见多识广的,玉器本天成,世间什么好玉没见过,但是这种历经两千年的土壤浸没,由于诸般偶然因素而成,又在恰好的时间出土的,实在是罕见。

    聂南圭蹙眉,拿了放大镜,仔细盯着那块玉研究了半晌。

    初挽便明白,他显然也是觉得疑惑。

    这时候,那夫妻中的男人却突然开口了:“你们——”

    他有些木讷地看着聂南圭和初挽,搓手道:“你们,你们要干嘛,到底要不要?”

    那个女人有些紧张,她解释说:“这东西,刚挖出来就这样,上面就是坑坑洼洼的,那块脏,我们也想洗掉,可怎么洗都掉不了,我们也没办法!”

    听这话,聂南圭和初挽对视了一眼。

    显然这个女人并不是说谎,她确实是土里挖出来的,挖出来后,想卖个好价钱,她完全不懂,以至于她看到聂南圭和初挽犹豫,竟然以为聂南圭和初挽是嫌弃她那货物的“脏”。

    看起来这唐朝舞狮血沁玉,确实是正经好货,几乎没任何疑点。

    机会难得,如果就此错过,自然遗憾。

    可如果是假的——

    初挽略顿了顿,很随意地将东西放下,临走前给了杨瑞常一个手势。

    意思是告诉他,看情况,如果价格尚可,收,如果价格太高,那就算了。

    当下杨瑞常意会,初挽和聂南圭过去后堂茶室中。

    聂南圭压低声音道:“你看出什么破绽没?”

    初挽:“看不出来。”

    聂南圭:“我也看不出来,没有丝毫破绽。”

    初挽:“可是很奇怪,对不对?”

    聂南圭:“是,虽然我也时不时有点好运气捡个漏,但是这么巧的好运气,我觉得有点过分了。”

    况且,他家才捡了一件乾隆白玉瓶,怎么感觉现在一下子冒出来这么多上等好玉?

    初挽沉默了片刻,道:“这里面大有问题。”

    这年头,造假的越来越多了,但是就她所知道的,1990年初,造假还不至于发达到这个程度。

    第326章

    初挽道:“算了,如果价格可以的话,收就收了,回头慢慢研究,如果对方狮子大开口,那自然不能要,也怕后续麻烦。”

    现在关于出土玉这一块,国家现在基本没怎么管制,属于民不举官不究,大家该买还是买,甚至现在这圈子还流行起来包老坑,但是再过一些年,就不好说了,管得严格了,容易惹麻烦。

    聂南圭颔首:“是。”

    这么说着,那边杨瑞常已经和对方聊起价格来了,夫妻两个要一万三,说实话这价格真不贵,现在古玩和国际接轨了,但凡不是国家禁止的,一些物件都可以拿到外面卖,那价格自然下不来了。

    况且这东西罕见,一般人想碰都碰不到,一万三,怎么着都不贵,回头想卖,随便翻多少倍都可以——况且现成有一个华侨要卖,几乎可以随便卖。

    显然杨瑞常也是这么想的,他已经和对方谈到具体怎么付款了。

    对方要求现金,不要存折,而且要求一口气给齐全了。

    他们这么说着,初挽突然想起一件事。

    她感觉不对。

    当下忙摇铃,给了那边一个暗号,于是伙计赶紧进来了,初挽嘱咐了句,伙计忙过去,给了杨瑞常一个手势,杨瑞常见此,便话锋一转,只说钱暂时不凑手,只能分批次,一部分现金,一部分给存折。

    夫妻两个脸色就不太好了,说不会用存折,只要现金。

    杨瑞常何等人也,早就成精了的,一看这架势,便不再谈了,说双方都考虑考虑,对方见此,又说一部分现金也可以,或者便宜些卖都行。

    这时候,初挽出面,直接给砍价到了三千元。

    她望着那夫妻,淡声道:“就是这个价钱了,再多是没有,如果你们觉得不合适,可以拿着各处问问,琉璃厂收玉器的也不止我们一家。这物件,好是好,但一般人可能都不敢收。”

    那夫妻两个犹豫了好一番,对视一眼,最后到底是别别扭扭答应了。

    杨瑞常拿出三千元现金,收下了这物件。

    那夫妻两个拿到钱,沾着唾沫好生数了一番,确认没问题后,才忙不迭地揣到兜里,跑了。

    等杨瑞常送走了那两个人,他也是不明白,忙进来了,问起来:“初总,你看出什么问题了?这到底怎么了?”

    他开始讨价还价一万三,谁曾想,这夫妻两个兵败如山倒,最后竟然三千块也卖了。

    这简直不可思议了!

    只能说,初挽给三千的时候是看出什么,那两夫妻也不敢抻着,趁早就跑了。

    初挽看聂南圭:“你觉得呢?”

    聂南圭摸着下巴,琢磨着这件事:“我对玉,并不算精通,但是好歹也略知一二,我实在看不出来这玉器有什么不对劲,我只是觉得这件事有点不太对。”

    他们都是摸爬滚打过的,多少感觉这里面有点做局的意思了。

    只是,如果是做局,这夫妻两个演戏的功底也太深了?这样的局,怎么最后就赚这三千块?这背后又是什么人给他们做局?

    初挽轻叹:“我也是突然想到一件事。”

    杨瑞常疑惑:“什么?”

    初挽:“你们想想,这么大一块上等好玉,在古代,必然是有些身份的,以极高的殡葬礼仪下葬的,才能有吧?”

    杨瑞常点头,聂南圭也点头:“那自然是了。”

    初挽:“既然这样,那无论哪朝哪代,都得遵循一定的礼仪规矩,不可能胡乱塞一块吧?你说这么大一块玉器,你晚上睡觉如果放身子底下,什么感觉?”

    钱经理和聂南圭脸色顿时有些难以言喻。

    这好像确实是一个问题。

    虽然人家下葬的人死了,但是也得让人舒坦,不可能故意拿这个咯下面。

    不咯下面,那血沁哪儿来的?

    聂南圭恍然:“所以带血沁的,不可能这么大一块,这也是为什么我们没见过这么大且带血沁的古玉。”

    初挽:“对,所以这块玉,必然有古怪。”

    杨瑞常点头,一时也是冷汗冒出:“差点花一万三!”

    初挽出面,直接三千收了。

    三千块钱买这么一块,就算里面有问题,亏三千块,但好歹能拿过来研究研究,也算够本了。

    但如果亏一万多,那就是另外一码事了,到时候打了眼,这名声传出去都坏,自己心里也不痛快!

    初挽:“杨掌柜,今天这个事,你算是机警的,其实不光是你,就是我和聂先生,我们刚才也差点打眼,这块玉实在是看不出任何破绽。”

    至少从玉本身,真是没有半点瑕疵。

    杨瑞常叹息:“是,是,现在这造假的哪,越来越厉害了!这要是造假的能评诺贝尔,咱们中国早就厉害了!”

    初挽:“反正以后小心吧,有什么拿不准的,就干脆别要了,不然收了后,心里也别扭。”

    杨瑞常颔首:“那可不,这次真是一身冷汗。”

    初挽:“至于这一块,我研究研究,我记得鹤兮擅长看玉,可以让他看看,或者找专业人员用机器帮着检测下。”

    这么说话间,聂南圭突然神情有些异样。

    初挽感觉到了:“怎么了?”

    聂南圭:“我想起来,前几天我店里收的那件白玉瓶,我怎么觉得——”

    杨瑞常:“你这块应该没问题,我见过,大家伙都看得真真的,没什么毛病!”

    然而聂南圭脸色显然不好看。

    初挽明白他的担心,当即道:“走,我们过去看看。”

    两个人径自过去聂南圭的古玩店,到了那里,就见白瓷已经收拾妥当了,店铺重新归置起来,宋老三在那里看着店铺呢。

    宋老三是个倔脾气,他们家店又和初挽家店有竞争力关系,对初挽本身没好脸色,不过上次聂老头做寿初挽去了,且送了一份厚礼,这宋老三如今对初挽也就态度尚可,打了招呼,奉了茶。

    聂南圭对宋老三倒是颇为敬重,宋老三是从小跟着他爷爷的,算是聂家老爷子的义子,他得尊称叔叔。

    当下他见了宋老三,赔笑着说:“三叔,前天不是收了一件白玉瓶吗,拿出来让我见识见识?”

    宋老三看一眼初挽,才道:“那可是轻易不见的好东西,收着呢!”

    现在客气是客气了,但彼此还是有竞争关系,这种好东西自然不能轻易示人。

    聂南圭依然笑看着他,那意思很明白,拿出来看看。

    宋老三不太情愿,不过还是和伙计嘱咐了句,把那白玉瓶拿出来。

    聂南圭看了眼初挽,眸中有些歉意,初挽倒是不太在意,她知道宋老三就这种性子。

    其实宋老三很有些本事,那眼力搁琉璃厂都没挑,越是这种有本事的,越有自己性子。

    很快,宋老三把那白玉瓶拿来了。

    那是一件白玉龙纹瓶,用一整块和田玉雕刻而成,莹润光亮,胎体透薄,浑然一色,不说其它,只说这么一大块整玉用来雕刻这么一件白玉瓶,本身已是奢华之至,更不要说这雕工更是一绝。

    这白玉龙纹瓶用了阴线刻、浮雕和减地阳纹的古代雕刻技法,把玉器进行了深度打磨,碾琢细腻,圆润光滑,每一个细节都顺着玉石纹路内向雕刻,玉器上的线条流畅分明,刀法贯穿有力。

    初挽细细看过,这玉胎处理得实在是妙,玉薄如纸,那惟妙惟肖的双龙雕纹透光隐隐跃动,细致精妙,莹润柔亮。

    初挽道:“这物件真好。”

    她记得故宫博物馆有几件类似的,那都是宫廷中都少见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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