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鼓了鼓劲,他们就开始拎着家什,走到了墓地旁,开始挖起来。

    这些人显然是熟练工,三下五除二把墓地旁的青砖给撬开,之后下铲子往里面挖,每挖出什么他们都要报告一下,挖出来五色土,挖出来白膏泥,他们都要给陆建时看。

    陆建时哪里懂这个,只觉得人家说得头头是道,在那里连连点头。

    初挽小声道:“你说你怎么有这么一个傻侄子?”

    陆守俨语气很是无奈,道:“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一条藤上的瓜也有苦的。”

    初挽越发想笑,她是觉得有热闹可以看了。

    那边热火朝天地挖着,仿佛挖出来一个黑幽幽的洞,其中一个戴了雷锋帽的就对陆建时道:“你可看好了,我们给你挖开了,你是要自己下去探探,还是我们帮你看看?”

    陆建时听着,略犹豫了下,道:“我自己看吧。”

    他来之前,还是听人讲了不少事的,知道里面许多门道,他得小心着别被坑了。

    于是那雷锋帽汉子就道:“行,你自己进去瞧瞧。”

    说着,他扒开了旁边的枯草,跺了跺脚,冲着那里吐了口唾沫,口中还念念有词。

    陆建时疑惑:“这是念什么?”

    雷锋帽汉子:“念个经,里面的小鬼小怪的可别缠上你。”

    这话一出,陆建时显然有些胆怯了,不过他到底是壮起胆子,拎着手电筒,试探着要进去。

    初挽见此,越发感慨,想着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几个盗墓的这么吓唬他,他胆子倒是挺大的。

    当下越发留心看着,却见陆建时哆哆嗦嗦壮着胆子将半边身子探进去那里面,之后因为角度问题,就看不清了。

    这时候,风吹起来了,月亮也没了,大晚上冷飕飕的,不远处好像还有老鸹的叫声,凄厉厉地瘆人。

    陆守俨干脆伸出臂膀,轻搂住初挽,将她护住怀中。

    初挽略靠住坚实的胸膛:“其实我没事,我才不怕呢。”

    陆守俨笑着安抚:“知道,你是初大胆。”

    正说着,突然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啊”的惊叫,紧接着,就见陆建时仿佛被什么咬了一样,直接蹦了起来,在那里吱哇乱叫。

    旁边几个盗墓的赶紧捂住他的嘴,低声说:“兄弟,兄弟,小声点,可不能这么叫!”

    陆建时总算是控制住了自己,他深吸口气:“里面什么都有,里面什么都有!”

    他有些缓不过气来。

    那雷锋帽汉子拎着一把铲子:“什么都有?那敢情好,那你现在是要自己拿,还是我们帮你拿?其实你自己拿也行,我们乐得省事。”

    陆建时却赶紧道:“当然是你们,你们拿,我不能动手,我可不能动手!”

    初挽听着,好笑:“你这侄子,你说他是精呢还是蠢呢,自己都到坟地了,他还记着这个?”

    其实正经包坑的大户,哪至于这样,自己别说不会沾手,就是人都不在眼跟前,那都是隔着大几百里上千里在远处等着,随便派一个人,暗地里帮着监工,挖三四天,东西都得原封不动地打整干净给人送过去。

    可没有自己三更半夜跑到坟地里还在这里张嘴说什么“我可不能动手”,把自己卖了还以为自己精明呢!

    陆建时不动手,自然是那几个挖坟的动手,几个挖坟的便拿出来一大沓的旧报纸,都铺好了,之后进去一个人,从里面往外掏。

    隔着太远,看不真切,就见那领头的掏出来一样又一样的,每掏出一样来,陆建时就连连点头,说这个好这个好。

    戴雷锋帽的也就摘下来帽子扔一边,往手心吐了口唾沫,搓了搓,之后便也钻进去,两个人一起往外掏,没多久,就仿佛掏出来二十多件,都放在那旧报纸上。

    陆建时半跪在地里,用旧报纸把那些都给包好了,之后又装进他带来的皮包里,很快两个大皮包都鼓鼓囊囊的了。

    这时候里面领头的说没什么了,便吆喝着让陆建时来看,他从墓地里探出脑袋,抹了一把脸上的泥,道:“里面都空了,就剩下烂棺材和老骨头了,你进来看吧,没别的了。”

    那陆建时听了这话,显然明白,所谓的“老骨头”就是死人留下的骷髅。

    他应该是有些怕了,不过还是壮着胆子凑过去,往里面瞧,拿着手电筒,勉强在里面晃了晃,就赶紧道:“行,行,都没了,空了,空了。”

    那领头的又道:“送佛送到西天,我们还得查验查验——”

    这话刚说完,就听不远处响起来警笛声,刺耳的警笛声划破夜空,伴随而来的闪烁的警车灯光。

    几个人顿时大惊,都慌得不行了。

    初挽也是诧异:“怎么这么快就动手了?”

    按照他们原本的计划,应该是顺藤摸瓜,顺着这几个人设法摸清楚这条线索,不可能这么大张旗鼓,这不是打草惊蛇吗?

    陆守俨却道:“这警笛声不对。”

    初挽:“怎么不对?”

    陆守俨:“你再仔细听听,这声儿,还有这灯光。”

    初挽侧耳聆听,便多少感觉到,这声音中带着一些噪杂感,倒像是在放录音机的感觉。

    陆守俨淡声解释:“假的。”

    初挽疑惑,之后恍然:“这是那几个挖墓的派来演戏的!”

    陆守俨:“对。”

    这时候,就见陆建时果然慌得跟什么似的,他背着两个大皮包,拔腿就跑,跑得气喘吁吁,什么都顾不上了。

    至于那几个盗墓的,开始也跟着跑,后来见陆建时上了吉普车,他们也就停下来,面面相觑之后,上了那辆所谓的“警车”。

    借着他们抽烟的火光,初挽这次看清,所谓的警车就是一辆破旧的夏利车,只是上面放了一个播放警笛声的喇叭而已。

    这时候,跟随的公安便衣自然紧紧尾随那辆夏利,陆守俨的司机和保镖也都上车,尾随陆建时的车。

    陆守俨淡声吩咐道:“也不用太急,慢慢跟着就是了。”

    司机称是,所以不急不缓地跟着。

    等差不多快进城的时候,司机才突然加速,直接开到了陆建时车子前面。

    陆建时显然心慌着,落下车窗玻璃对着外面大吼:“你干嘛,找死啊!你不看看我这是哪里车牌号,北京的——”

    他这话刚说完,就见那吉普车车窗玻璃落下,里面露出一张寡淡而熟悉的面孔。

    那人正淡漠地看着他。

    他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比之前听到警笛还怕。

    陆守俨淡声道:“停车。”

    陆建时匆忙刹车。

    陆守俨的司机也忙停下车,陆守俨长腿一迈,下车。

    陆建时却是吓傻了,他动也不敢动,就那么坐在驾驶座位上,脸色惨白,眼珠乱转,慌得要命。

    陆守俨也不管别的,打开车门,一把将他拽下来,之后,上去就是一脚。

    他从军多年,这几年也有晨练的习惯,一脚下去爆发力十足,又狠又准,直接把陆建时踢得吱哇乱叫,差点滚旁边烂泥沟里去。

    陆守俨面无表情:“我这一脚,是替老爷子踢的。”

    说完,他又是一脚:“还有一脚,是替你爸踢的,你记住,你爸在出差,所以让我过来,代表陆家来教训你。”

    陆建时软趴趴地跪在那里:“七叔,七叔,我,我没干什么,我,我就是——”

    他还想狡辩,陆守俨见此,抬腿又是一脚,矫健有力。

    陆守俨踢完三脚,有力的臂膀一把将他拎起来,扔到了他那吉普车里,又把他那一堆赃物直接给拿过来:“陆建时,这三脚,我是代陆家踢的,现在,你等着法律的惩罚吧,跟我去派出所。”

    陆建时一听,傻眼了,忙喊道:“七叔,七叔,都是自家人,你就不能放我一马吗?这里又没公安,你得帮我!我要是被抓了,回头咱们家都跟着丢人啊,七叔,咱们丢不起这个人啊!”

    陆守俨冷笑:“陆建时,你还知道陆家的脸?你一头扎进坟坑里挖死人骨头的时候,你怎么不想想陆家的脸?包老坑?亏你想得出来!”

    说完,他也就不再搭理陆建时,让鹏叔上了陆建时的车,押着他直接过去公安局。

    第331章

    陆守俨重新上车后,脸色依然不豫,初挽从旁看着,没吭声。

    谁想到这闹剧的主角竟然是眼前这位陆同志的亲侄子。

    陆守俨这辈子,也算是一帆风顺,什么事都是堂堂正正,没想到竟然摊上这么一个侄子。

    初挽侧首看着他脸色,暗自庆幸。

    陆守俨感觉到了她的目光,挑眉:“你这是什么眼神?”

    初挽笑了笑,道:“我是在想,幸好——”

    陆守俨:“嗯?”

    初挽慢吞吞地说:“幸好那只是你侄子,不是你儿子。”

    陆守俨神情顿时有些微妙。

    初挽笑着道:“我们可得好好教育我们希同,万万不能学这位堂哥,不然那才真叫气死你呢。”

    陆守俨默了下,自己也笑了:“算了我至于吗,你说得对,又不是我亲儿子,只是侄子而已,我那么多侄子,就当没这个侄子得了。”

    初挽凑过去,挽着他的胳膊道:“说得对,就当没这个侄子!”

    看陆守俨神情稍缓,初挽这才问:“你打算怎么处理?”

    陆守俨:“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先让公安局关他一段日子。”

    初挽:“他这个也还没到违法犯罪的地步吧?”

    陆守俨冷笑一声,眸中都是不屑:“他陆建时但凡有胆子拿着洛阳铲钻到坟窟窿里挖一通,那我也赞他一声有胆量,现在这算什么,整个就是被人当成大傻帽来坑。”

    几声假警车鸣笛就把他吓得屁滚尿流,这可真是既蠢又笨。

    初挽叹:“别气了,犯不着,又不是你亲儿子。”

    一时又道:“你看我给你生的,肯定都聪明,以后就算挖坟掘墓,也能找到坟眼,不至于像他——”

    陆守俨:“闭嘴。”

    初挽看他那铁青的脸色,闷笑。

    陆守俨:“我们梦锦希同将来肯定有出息,这能比吗?我们梦锦希同需要找什么坟眼吗?”

    初挽赶紧道:“说得对,不能比,不能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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