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成钧买票的时候,她随口在外面听人说了两句就记下了,所以老太婆说的时候,她才一下子就明白了她没买票想白坐车。

    党成钧听完满眼称赞的看着她:“媳妇真聪明。”

    霍茸仰起脸:“那自然,快,再给我剥个橘子,想吃。”

    第44章

    没有了吵吵嚷嚷的老太婆和没礼貌的熊孩子,霍茸回去的路上过的十分舒坦。

    座位比来时的板凳舒服的多,她趴在窗边往外面看了好一会儿,困了就靠在党成钧肩上。

    除了橘子,党成钧还给她带了两块黄米糍粑,也是他自己做的,方法倒是很简单,把糯黄小米泡了上锅蒸熟,出锅后放在石臼里捣一捣,等米粒全都捣碎黏在一起,就成了黄米糍粑。

    黄米糍粑单吃没有味道,党成钧就给外面沾了一层薄薄的白糖,包在油纸里,为了防止它凉了变硬,还把它放在衣服靠里的兜里,能充分保温,拿出来的时候还是软乎乎的,咬一口糯叽叽的却不粘牙,白糖粒化在嘴里,甜丝丝的。

    前排脏的座椅被售票员盖起来了,这回坐了个看着挺和蔼的大婶,见党成钧拿黄米糍粑出来给霍茸吃,不由得咋舌称赞道:“不怪开车前那小孩儿馋,这也太会照顾人了,又是橘子又是糍粑的,对媳妇儿是真好,姑娘也是,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

    霍茸笑了笑,党成钧倒是十分坦然:“她不吃东西要晕车。”

    大婶一听更是笑的开心了:“看看,看看,多体贴,我姑娘以后要是能找个对她这么好的男人就好了。”

    霍茸见她越聊越远,赶紧把橘子拿出来分了人一个,大婶连连推脱,没推脱掉,干脆从自己包里掏了根麻花出来,跟霍茸换了个橘子。

    这年头油金贵,麻花跟刘桂香炸的撒子一样,对村里人来说也是值钱东西,霍茸尝了尝,又香又脆,就是让她有些想刘桂香了。

    不过一想到要不了多久就到家了,霍茸还是挺高兴的。

    这次回去就他们两个人,霍茸就也没有让霍一明带信给她爹娘,让他们知道了,又得吹着冷风半下午的来接,反正公社离霍家村也不算太远,走也走到了,真走不动,就让党成钧背她也行,反正天一黑就没人看见了。

    不过霍茸这心思并没有如愿,因为他们下车到了公社的时候,刚好碰到队上的牛车来领开春要种的种粮,为首的一眼见到霍茸就认了出来,听说两人从平城回来,要回村里,干脆就把人一起拉上了。

    霍茸坐上了牛车,党成钧就跟在边上慢慢走着,赶车的大叔虽然跟霍茸说话不多,但跟她爹霍大成关系却不错,听说霍茸刚从平城回来,就一脸笑意的追着她问她在城里有啥见闻。

    毕竟是村里人,又不像霍茸家似的在城里有亲戚,长这么大也没去过城里,见谁从城里回来了都忍不住要问上两句。

    霍茸虽然不记得人具体名字,但脸还是熟的,见他态度热情,也问什么说什么,将人说的啧啧称奇。

    等快到村子里,那大叔想起事儿来。

    但打算开口问的时候,又觉得这话好像不该问霍茸。

    霍茸见他支支吾吾的,干脆问道:“大叔,怎么了?”

    “就是听说知青点儿也有个知青要回城了,听说回城表都交到大队上了,你家霍妮好像也跟着去呢,你知道不?”

    大叔话都问出口了,又觉得不好意思,他也是一时糊涂了,光想着那个周知青跟霍妮结了婚,都忘记他以前跟霍茸也好过了,现在当着霍茸和党成钧的面问了这话,他总觉得自己跟个长舌妇似的,又多嘴又讨人厌。

    没想到霍茸和党成钧却都没生气,对视了一眼就坦然回他了:“是吗?没听说啊。”

    大叔一开口,霍茸就知道她说的是周文青,她不想管着两口子的闲事儿,对两人的消息也没啥兴趣,回城就回城呗。不管周文青想到了什么办法提前回去,能带上霍妮总算是没那么丧良心。

    大叔见霍茸和党成钧都挺淡然,也没什么兴趣的样子,不好意思多问,尴尬的摸了摸脑袋:“也就是听说,咱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接下来怕自己再说错话,一直把人送到霍茸家门口都没再张嘴。

    “谢谢叔,您进屋喝口水呗!”

    大叔连连摆手:“不了,不了,还得把东西送到队长那儿交差呢,你们赶紧进屋吧。”

    霍茸没再勉强,跟人道别就拉着党成钧一起开了院门进了屋。

    他们刚进院子里,就听到里面传来刘桂香的声音:“谁啊?”

    霍茸好久没听到刘桂香说话,猛地一听心里还酸唧唧的,党成钧要回话,被她赶紧拉了一下捂住了嘴。

    刘桂香听到外面有开门的声音,叫了一声却没人答应,疑惑的从屋里掀帘子出来,结果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院子里的霍茸和党成钧,立马高兴的瞪圆了眼睛。

    “小容!成钧!你们怎么回来了!”

    霍茸手里本来也没提什么东西,就剩一个水壶,往党成钧怀里一塞,就赶紧冲上去把人抱住了。

    “娘。”

    刘桂香被她这么一抱,眼泪都出来了,赶紧拉着人进屋,边进屋边喊:“快看,谁回来了!”

    霍三兴蹲在火盆跟前正在烤花生,一听他娘这个口气,就知道肯定是小妹回来了,赶紧站起来,果然就见刘桂香带着两人进了屋。

    “三哥。”两人齐刷刷的叫了霍三兴一声。

    霍三兴上前接了党成钧手上的东西,问道。

    “怎么回来也不说一声,我好去接你们去啊?这么冷的天还拿这么多东西。”

    霍茸哪儿好意思说她打的什么主意,赶紧扯开话题:“东西也不多,而且我们刚好碰上队里的牛车了,拉我们回来的。爹呢?”

    霍茸话音刚落,就听霍大成从外面走进来,喊道:“这儿呢。”

    他掀开帘子,手里端着碗热腾腾的红糖水,过去的时候霍茸还闻到了生姜的味道。

    “姜糖水?谁喝的?”

    放了生姜的水,一般是家里有人感冒生病了不舒服才喝的。

    霍大成把碗递给刘桂香,叹了口气:“你娘喝的,她这两天有点儿不舒服。”

    霍茸立马担心起来:“哪儿不舒服啊?”

    刘桂香赶紧拍拍霍茸的手:“没事儿没事儿,就是有点儿头疼,估摸着是吹了风着凉了,喝点儿姜糖水捂着睡一晚上就好了。”

    党成钧见霍茸着急,说道。

    “让娘先喝点儿姜糖水捂捂,明天我带娘去卫生所看看吧。”

    “又不是什么大毛病,哪儿就用得着去卫生所了,真没事儿,你俩别瞎操心。”

    刘桂香跟霍大成都连连摆手说不用,霍茸却还是很不放心,她刚才在外面黑黢黢的没看出来,进来了才发现刘桂香眼眶红红的,像是哭过的样子。

    霍茸心里更不对劲,扭头看了两眼,问道:“我二哥呢?”

    这下家里三个人顿时都不说话了,霍茸心里咯噔一声,拉着霍三兴的胳膊:“三哥,我二哥人呢?你快跟我说啊?”

    霍三兴看了刘桂香一眼,刘桂香又开始抹起眼泪来,冲他点点头。

    他这才说道:“二哥没事儿,在屋里睡着呢。”

    霍茸猛的松了口气,但想想还是觉得不对,她二哥要是好好的在屋里睡着,他们几个为啥还支支吾吾的不愿意说?

    她见状也不问了,松开霍三兴,扭头就往霍二军屋子里跑。

    “哎,小妹你先别去……”

    霍三兴叫也没叫住,霍茸已经跑了,党成钧倒是没动,拉着霍三兴问:“三哥,到底怎么回事儿,你们还是跟她说了吧,不然她更担心。”

    霍大成叹了口气,刘桂香捂着脸,扭到一边去了。

    霍茸一进二哥那边的门,就闻到了屋里一股浓厚的酒气,屋里没点灯,她找着火柴把油灯点着了,才看到她二哥的确在屋里,就在他那床上,盖着厚厚的被子,连脑袋也捂在里面。

    “二哥?”霍茸小声叫了两声,被子里也没动静。

    她把被子掀开,霍二军醉的酡红的脸露了出来,眉心死死的皱着,哪儿还有半点儿往日意气风发的样子。

    霍茸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心里难受的不行,又叫了他两声。

    “二哥,二哥,我回来了,二哥你醒醒。”

    霍二军终于有点儿动静了,一脸迷茫的睁开眼睛,对焦了好一会儿才看到眼前的霍茸似的,哪怕眉头还是皱成个川字,嘴角却下意识扯起来冲霍茸笑了笑。

    “小妹,你回来啦。”

    话一说完,就醉意上涌,又闭上眼睛睡过去了。

    霍茸给他拉好被子,却看到了霍二军放在被子下面的手。

    手背关节处一片血肉模糊,看着像是连处理都没处理,血混着灰凝固成了黑红色的血痂,显得触目惊心的。

    霍茸腾地站起来,把灯一灭,扭头又出去了。

    “爹,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霍茸这会儿很生气,她来到这个家里这么久,还从没见过霍二军这么颓废挫败的样子。

    家里三个哥哥,虽然都很疼她,但要说心细,谁也细不过霍二军,他心思细,又很有哥哥的样子,除了家里人什么事儿都不放在心上,霍茸想不到他身上发生什么事儿了,能让他这样。

    刘桂香哭红了眼,看着霍茸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二哥跟你红梅姐……退亲了。”

    霍茸眼睛瞪得滚圆:“什么?”

    霍茸虽然没见过赵红梅本人,但在霍小容的回忆里见过,笑起来腼腼腆腆的,个头小,但是长得还不错,跟霍二军站在一起也挺般配的。

    重点是霍二军喜欢。

    赵红梅跟霍二军也是相亲认识的,她家里条件不好,所以相亲的时候就说了,想找个家里条件好些的,起初刘桂香对这个还有点儿意见,但后来两人一相亲,霍二军就看上了人姑娘,而且后来刘桂香看她性子腼腆人也能干,也挺中意自己儿子似的,就也想开了。

    总归是儿子娶媳妇,以后也不跟她过一辈子。

    后来两人就定了亲,刘桂香准备好了彩礼和物件儿让霍二军跟着媒人一起,亲自送去的赵家,还订好了结婚日子。

    结果婚还没结,赵红梅她爹却一病不起了。

    赵红梅是家里的老大,虽然个子小小的,但家里干活是一把好手,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儿全都指望她,她爹病的下不来床,她娘身体也不好,她要是嫁走了,家里就连个主心骨都没有了,于是赵红梅她妈亲自来见了刘桂香,说了好一通好话,问能不能把婚期往后延一延。

    刘桂香当然不高兴,她家里三个儿子养的松,却都懂事儿,长这么大除了三兴,其余两个没怎么让她操心过,只婚姻大事上,三兄弟都是一样的倔,相亲可以,但是结婚一定得找个自己喜欢的,不然哪怕单着都不愿意结婚。

    霍一明是自己谈的,虽然结婚也不早,但人在城里有事业,霍大成和刘桂香都不担心,霍三兴年纪还不大,只霍二军,跟赵红梅相亲的时候都已经二十四了,好不容易有个相中的,刘桂香肯定是想两人早点儿结婚。

    而且哪有彩礼钱都收了,却想把婚期往后推的?

    见她不高兴,赵红梅她娘又是哭又是发誓,说真没别的意思,就是家里其他孩子太小了,她爹又倒了,红梅要是再嫁走了,家里就没有主事儿的人了,她一个病婆子,连猪食桶都提不起来,更别说干地里活了。

    刘桂香这边还犹豫着,霍二军却已经答应了。

    他不是不着急,但他心疼自己没过门的媳妇儿,虽然两人还没结婚,可只要定了亲,两人就等于是两口子了,赵红梅那儿要是有个什么事儿,他也能去帮帮忙。

    霍二军平日里听话懂事,性子却是三兄弟里面最倔的,他都没意见了,刘桂香也没办法,就只能同意了。

    反正两人亲都订了,彩礼都收了,想来赵家也不会放着姑娘的名誉不管,好端端的毁亲。

    这婚期一推就是一年多,好不容易过了这个年赵红梅她爹看着好些了,霍茸的亲事也定了,刘桂香想着上门去把两人日子定一下,把这婚结了,可他们人还没到,赵家那边先让媒婆过来说了个惊天大消息。

    赵家打算跟霍二军悔亲,这婚啊,结不了了。

    “为什么啊?”等刘桂香把来龙去脉一说,霍茸又生气又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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