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伸手,要去探陆续的脉门,眼前一晃,已被人抢了先。

    “小曲儿!咱们走!”方休一个瞬步闪身到陆续身前,抓了他的手腕就要将人拉走。

    陆续一脸懵。

    “你来给我当徒弟。咱们师徒俩另寻一个山头双宿双栖。闻风根本是误人子弟!”

    虽然方休用词有误,但陆续听明白了。

    方休刚刚和师尊论道,没争赢,恼羞成怒。

    “师叔性格急躁,缺乏耐心,不适合为人师表。”秦时一把扯住陆续的另一只手,同方休暗中较劲,“还是由我来教导师弟。”

    “我对别人没有耐心,对小曲儿有的是耐心,”方休怏怏不服,“小曲儿,你跟着我修行,不出五十年,就能让你晋升元婴。”

    秦时不甘示弱:“我熟悉师弟的剑招,也更善于指教。让他突破元婴境,只需四十五年。”

    陆续沉默无言。他记得寰天道君曾说,他只要二十年,就能将自己教导成一代剑修大能。

    这两人硬生生将时间拉长了一倍有余。

    虽有夸大其词,诓骗他拜师的嫌疑,仅在气势上就要胜过这二人许多。

    一声傲慢狂妄的哼笑骤然在三人身后响起:“若交由本座指导,不出十年,陆续就能成为一代剑修大能。”

    说曹操,曹操到。

    但上次寰天道君口中的“二十年”,还不到一个月,就打了个对折。

    陆续哑然失笑,寰天道君果然是在讹诈他。

    为了诓他拜师,什么大言不惭的鬼话都敢说。

    “怎么可能。小曲儿,你千万别信他。”

    方休生怕陆续听信柳长寄的鬼话,动了心念要转投寰天峰门下。

    此时已然顾不上他为何会突然来此,急声道,“以你的资质,最少也得一个甲子。”

    陆续:“……”

    若他记得没错,方休不是才说过,只要五十年的吗?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打击一波接着一波。

    秦时追声附和:“师弟,你的修为你自己最清楚。纵使化神境的修士,也不可能十年就让你有所小成。”

    “寰天道君只是为了骗你拜他为师。”

    陆续默默咬了咬后槽牙,沉默以对。

    他知道师叔和师兄说的是实话,但听了他二人的话,倘若不是一心只为报绝尘道君的师恩,还真有那么一点想转投寰天峰。

    柳长寄哼笑,对方休和秦时视若无睹,只朝陆续道:“你若是嫌练剑辛苦,本座也不会逼迫。”

    高高在上的睥睨傲慢消减几分:“你想怎么样都可,本座说过,一定会待你很好。”

    陆续面无表情,漠然看向他。

    他不怕辛苦,愿意练剑。但他不打算改投师门。

    而且……柳长寄这个不讲武德的疯批,能不能不要二话不说就捏住他的脉门。

    一个元婴尊者,至于每次都趁人不备,偷袭一只小弱鸡?!

    “柳长寄,”方休隽秀双眸倏然阴沉,似如幽冷毒蛇,森戾地凝视着他的对手,“放开他。”

    秦时也骤然起身,将飞将剑拔出一半:“峰主请自重。”

    “慌什么,”柳长寄狂妄哼笑,“本座只是帮陆续运功,祛除寒毒。”

    “昨日说过,早晚各一次,总共三天。”他朝陆续叹笑,“你不来寰天峰,只能本座过来。”

    陆续客套的恭敬中,露着恰到好处的拒绝和冷漠:“多谢峰主好意。不敢劳烦峰主……”

    “我自会帮阿续驱寒。”绝尘道君缓步走来,用着多年挚友间应有的,温和与熟识的口吻,淡然笑道,“长寄,这事你就不用费心。”

    寰天道君扬了扬嘴角,同样一副莫逆之交的情深义厚:“闻风,我怕你动什么手脚。”

    方休虽和柳长寄相看两厌,此刻难得和他意见一致。

    他扣住陆续另一只手的脉门,细心查探半晌,寻不着异状,才放下心。

    两股截然不同的强劲灵气在陆续体内游走,帮他梳理经脉,又在他经脉中激烈冲撞。

    陆续只觉阵阵剧痛,身体仿佛被蛮横撑开,撕裂,难受异常。

    他咬了咬牙,心中暗骂,这样的痛楚,还不如他自己运功疗伤。

    可惜小弱鸡毫无抵抗之力,只能躺平任人摆布。

    一刻钟后,狠戾冲撞的剧痛才渐渐消失,异样的痛感却仍然残留。

    被大能们格外关照,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方休收回灵气,又忽然想起什么,骤然凑近陆续脖颈,微动着鼻尖,左嗅右嗅。

    “小曲儿,那颗筑基丹沉积的丹毒,应该已经全部消散。你已经可以再吃一粒丹药,冲击金丹境界。”

    陆续偏身后仰,避开方休。

    丹毒是靠闻出来的吗?

    方休话一出,秦时又搭上陆续的脉门。

    两股残留的灵气还未消散,又一道灵气侵入经络,在血脉中肆意游走,夺占全身。忽而温柔忽而狠重,将人折腾的苦不堪言。

    “的确已无丹毒余留。”秦时仔细检查了一遍陆续气海和全身经脉,“师弟,我早已为你备好一颗天阶丹药,你吃下后,必然能够顺利结丹。”

    “也不急于这一时。”绝尘道君没再拿捏陆续手腕,而是伸出食指,在服食丹药的嘴上缓缓划过,“阿续根基弱,稳妥起见,再等几个月,确保万无一失后再冲击金丹。”

    “也是。小曲儿的太玄心法才练到第二重。若是结丹失败,对经脉伤害很大。”

    陆续嘴角僵着似有若无的淡笑,呆坐在冰冷的树桩上,听着几个当世大能,你一言我一语,谈论着哪日阳气最盛阴气最旺,哪种丹药能一次令修为增长最多,哪处洞天福地灵气充沛适宜闭关……

    为了他这只小弱鸡操透了心。

    最后大能们得出结论:他入道时间尚短,根基孱弱。即便有顶级的天材地宝灵丹妙药,结丹成功的几率也仅仅只有五成。

    大能们甚至将冲击金丹境界失败后,治疗内伤需要哪些药物,都帮他罗列出一大堆。

    这些情深意重的关切之语,他一点儿也不想听到。

    最后不知是谁,拿出一个测算天时的法宝,几人才结束了争论,商议好时间。

    ——大约是半年后的某一天,陆续都没走心认真听。

    他只听出来,在几位当世大能的眼中,小弱鸡第一次冲击结丹,必定会失败。

    他们需得多准备一些伤药和补药。

    ***

    “你这也太危险了。”

    薛松雨大刀金马地靠坐在椅子上,全身散着和修道仙女毫不沾边的江湖豪气。

    听了陆续讲述的事情经过,她眉头一皱:“绝尘道君不让你多管闲事是对的,你活该被禁足。”

    她看了一眼方桌对面的于兴,眼中露着歉意,语气含着无奈,言辞却如磐石一般坚硬:“我不是说应该见死不救,只是情况有多严重,你自己也应当清楚。”

    于兴的八字眉垂到眼角,面色苦寒,蔫头耷脑的点了点下巴。

    “幸好寰天道君愿意看在你师尊的面上,给你机会帮他平反,还大发慈悲帮你挡下陈棋那一击。否则你当时就尸骨无存。”

    “死到不至于,我身上有师尊给的护身法宝。”陆续悠闲懒散地反坐木椅,将下颌托放在椅背,不以为意一笑,“我知道危险,早有准备。”

    薛松雨白了他一眼。

    陆续什么情况她又不是不知。她俩修为半斤八两,高阶法宝拿在手上都驱使不了。

    “事情都过了,有惊无险,皆大欢喜。”陆续带着几分乖顺讨巧,宽慰完薛松雨,又朝于兴道,“你也别再愁眉苦脸。好不容易从寒狱里出来,高兴点。”

    于兴强颜欢笑中带着哽咽:“在下是第一个从寰天峰寒狱里释放出来的人。大哥的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

    前日陆续找出真相后,他晚上就被峰主下令释放。

    半死不活地休养了一天,今日才来道谢。

    虽说在寒狱里关了四日,掉了半身肉去了半条命,寒毒侵入肺腑,恐要两三年才能痊愈。但至少,小命保住了。

    还铸就了一个传奇:以前被关入寰天峰寒狱的修士,没一个能活着出来。他是第一个。

    “于兴”这名字,瞬间传遍寰天峰,被同门津津乐道。

    事情真的都过了?薛松雨仍旧眉头紧锁。

    于兴运气不好,无意中撞见李意,招致杀身之祸。

    陆续更是从陈棋口中得知那名魔修的存在。

    魔修还会不会对付他们,谁也不知。

    她问:“寰天道君有没有说过,那名魔修如何处置?”

    于兴将头摇成波浪。他怎么会有资格知道峰主的打算。

    陆续举手,这题他会。昨日找机会问过。

    寰天道君和师尊师叔师兄,这四人看法出奇的一致:乾天宗十万修士,混入几个魔修再正常不过。

    自有道魔之分以来,两道之间的争斗旷日持久,从未停息过。

    炎天界三宗四门十二派,没有不浑的水。魔门宗派,同样也有道修混入其中。

    这几位道门中首屈一指大能,无一人将一个藏头露尾的魔修放在眼中。

    方休更是离经叛道:“小曲儿,你知道吗。”

    “几千年前,森罗剑派曾是魔修门派。后来一位师祖和乾天宗某位前辈相爱,他才弃了魔门,改投道门。”

    “咱们祖师爷的尸骨还供奉在魔门领地内,一处叫伏龙领的地方。我还想着什么时候在乾天宗呆腻了,去魔门找个宗派,混个峰主。”

    绝尘道君和寰天道君的道心,比天性邪恶的方休坚定一些。

    身为峰主,该查的查,该办的办,遇到魔修绝不手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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