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被乾天宗知道,不知会闹到何种程度,引来多大麻烦。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山大王似乎特别擅长于杀人放火,毁尸灭迹。对于陆续的灵性,她满意地点了点头。

    二人对视一眼,无奈叹笑。

    月影西移,陆续拿出时计看了一眼,惊奇地发现,滴漏没动。

    薛松雨皱眉:“可能幻阵中的时间是静止的。幻阵中虽然过了一天,外面的时间却没变。”

    也就是说,不能破阵,在这里待上一年,外边的人也不知道。

    “只能希望松淳峰那两个师兄平安无事,”陆续感叹,“且功夫到家。”

    他们在城中走了这么久,半个同门都没见着。也不知那些人究竟在哪。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响动。

    细碎声响在死寂的街道上尤为清晰。

    二人即刻拿出武器,摆好随时迎敌的架势,带着满心防备一步一步朝声响传来的方向走去。

    转过街角,长街上没有妖兽,没有同门,依旧静寂。

    街道的一头延伸至黑暗当中,屋影的轮廓有如深黑色的巨兽,张着深渊巨口,安静等待着猎物的自投罗网。

    薛松雨眯了眯眼:“那边地上好像有个人。”

    长街尽头,有一团更为黑暗的深影,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走前面。”陆续捏紧剑柄,走向黑影。

    走到近处一看,果然是个人。满身暗红血污,脸上也沾满鲜血和尘土,看不清容貌。

    从衣袍来看,不是他们乾天宗的同门。

    陆续俯下身,探了探对方气息:“还活着。”

    又探向对方手腕:“体力有灵气,是个修士。还是个金丹。”

    他问向薛松雨:“怎么办,救不救?”

    “当然。”薛松雨显然从没想过对不明身份的人见死不救。

    二人沉默着对视片刻。

    陆续猜到薛松雨一定会救。她要行善积德,他并无意见。

    可山大王只管发号施令,脏活累活,得他来做。

    他不可能将搬这么脏一人的活,交给一个姑娘。

    陆续无奈,只能咬牙,蹲下身,将地上的人影背起。

    昏迷不醒的人是个男修,身形高挑峻瘦,抗在背上,沉得他想一把子扔下。

    “就那里吧。”薛松雨指了指前方不远处的一座小院,“随便找间屋子,借用一下。”

    反正幻境中的民房,都无人居住。

    薛松雨破门而入,陆续跟在她身后,将人背入一间卧房,放在榻上。

    山大王再次发号施令:“他身上有伤,得清洗包扎。去找找,有没有干净衣服。”

    陆续面沉如水,甚至有些想哭。

    除了找一身干净衣服,其他事情,都得他来做。

    那人身上的血污已经干涸,和皮肤都粘在了一起!

    引水加热,擦身上药,再包扎伤口。

    陆续通宵达旦,整整忙活了一晚上。

    他都没这么伺候过他师尊!

    期间,或许是伤口太疼,那人曾短暂醒过一次。

    陆续刚问了一句,你是谁,为何会在此处。

    那人喃喃低语几句,声音小到一个字都听不清,然后又不省人事。

    陆续顿时气结。

    好不容易忙完,山大王的命令又来:“修士虽已经辟谷,他失血过多,身体虚弱。吃点热食,会比吃冰冷的丹药舒服。”

    “我刚才在厨房里看了一圈,找到一些时蔬和面条。”

    陆续再次一脸冷漠,看向对方。

    二人对视了大半晌。

    薛松雨起身:“那我去煮吧。”

    “还是我去。”陆续心叹,脏活累活他这做小弟的都包揽了。

    幻阵中的东西不知会不会吃死人。

    要是人死了,这责任算他的。

    陆续推开门,走向厨房。

    他进屋时,夜色深重。如今出房,天光已经大亮。

    ***

    陈泽恍然做了一个梦。

    他清楚自己身受重伤。深可见骨的伤口有如火烧一般,灼烫着撕心裂肺的疼。

    忽然一阵冰凉的触感抚过伤口,宛如清冽的泉水温柔冲刷全身,流走所有的怒火与伤痛,赋予新的生机。

    意识暂时回归,他缓缓睁开了眼。

    梦境中的面容他已然记不清。但震撼心神的惊鸿一瞥,那种魂悸魄动的感觉,已镌刻在神魂之上。

    困倦和安心同时涌上。他闭上双眼,再次昏睡。

    不知过了多久,他真正清醒,抬眼一看,床边站着一个身姿曼妙的人影。

    “醒了?”薛松雨抬了一张小凳,将热气腾腾的面条放在床前,“吃点热食,暖身暖心,体力会恢复得更快。”

    陈泽支起身,下意识朝自己身上看了一眼。

    他身上缠满绷带,伤口已经被人细心处理过。

    血脉顿时灼烧喷涌,上了脸,烧得他满面通红。

    虽是为了给他疗伤,对方毕竟是个姑娘。

    他被一个姑娘看光了。

    他又看向眼前的热食。

    ……这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寒碜的食物。

    清汤寡水的面汤上飘着几片焉耷耷的菜叶,一些面条并未完全煮透,渗出一点白。

    然而这么一碗半熟的寒碜汤面,却鬼使神差地勾着他的魂,让他不由自主动了筷子。

    吃在嘴里,味道寡淡,口感极硬,有些地方甚至嚼不动。

    但确实生出能融化人心的暖意。

    他清楚地知晓,这姑娘救了他。

    等人将面条连汤一同吃的一干二净,薛松雨问:“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门派的修士?为何会在此处?”

    “陈泽。无门无派,是个散修。”陈泽朝她粗略说了自己受伤的经过。

    他听说这里出现妖邪,于是过来查看。

    没想到一入城就被困在幻阵里,再也无法走出。

    妖兽一波一波的袭来,他势单力孤,最终不敌。

    薛松雨双眼微眯,审视了他半晌,不置可否。

    “你的伤已经上过药,要不了几日便可痊愈。至于幻阵,我们暂时也没有出去的办法。”薛松雨起身,打算出门,“总之你先尽快把伤养好。”

    “姑娘,”陈泽匆忙叫住她,“可否请问姑娘芳名?”

    “哦,”薛松雨忘自报家门了,“我叫薛松雨,是乾天宗的修士。”

    “我就在隔壁,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

    “姑娘!”

    她刚走一步,又被他叫住。

    只是这回他半晌不说话,嘴唇几动,欲言又止。

    “什么事?说吧,没关系。”

    薛松雨是性情豪爽之人,不太喜欢别人扭扭捏捏。

    半天不说话,浪费双方时间。

    绛红从陈泽的脖子一路染上耳根。

    “多谢姑娘为我疗伤。不知……”

    “……不知姑娘可有婚配?”

    薛松雨瞬间怔愣,过了大半晌才反应过来。

    炎天界地大物博,幅员辽阔,各地风土人情差别巨大。

    有些地方对男女大防看的极重,顽固迂腐。

    她自己不看重这些,何况是为了救人。

    不过,无论陈泽是不是那种男女手指不小心一碰,就必须拜堂成亲的人,对她都毫无影响。

    因为,他明显生了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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