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她震惊的说不出来任何感谢的话,只是下意识的问道,“你是神仙吗?”

    “嗯……很遗憾,我不是。”剑上的少女打量了一下她的身躯,一定很狼狈,刮过的风让泥干成了土,她现在的衣服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于是女孩拉了一把,让她也稳稳当当的坐在了剑身上,才继续往下飞。

    “嘶……别闹脾气!”

    她感觉到剑身剧烈的抖动了一下,看见少女打了一下剑把又嗔了一句,才又平稳的向山下飞,这一切都……太出乎常理了,她在天上,在风筝都到不了的地方,往下面看,高大的树干也变得遥远矮粗,她看到了曾经不可能看到的风景。

    “你叫什么?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少女偏过头,那双眼睛干净又明亮的看着她。

    “……柳去病,”她忽然有些窘迫,毕竟这个名字听起来并不是很像女孩,而且她是因为闹脾气才离家出走的……更尴尬了,她莫名的不想说出实情,“我帮父亲去山上采药……我家是在山下城镇开医馆的。”

    少女点了点头,表示了解。

    “真厉害,”她感慨道,“看你年龄不大,居然也可以独自上山采药了。”

    独自上山……啊,五仔!

    柳去病想起了被她落在森林里的小狗崽,急得一把抓住了身边人的袖子。

    “我的朋友还在森林里!”

    “别急,”少女抬起手,微凉的手掌盖住她的,给发热的头脑带来一丝凉意,“我先把你放在森林边,然后你告诉我你朋友大概在哪里,我帮你找。”

    但是事情出现了转机,刚到了森林边上,就听到了几声狗吠,远远的看见两个小黑点在地上,再定睛一瞧,是她的五仔和……

    柳去病下意识的就往少女身后躲了一下。

    “嗯?”少女侧耳仔细听了一听,“去病,那人是在叫你吗?”

    “……嗯,”即使再感到出了丑,她还是点了点头,完全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和父亲重逢的,“他是我父亲……”

    而刚落到地上,原本还站的稍远的男人几步就奔了过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丝毫没有管自己身上的衣服整洁。

    “多谢您的出手相救!”他朗声说道,抱拳抵在胸口,“此份恩情,定没齿难忘!”

    “使不得使不得!”少女被吓了一下,身形一抖,就要抬起手去扶起男人。但他躲了一下,眼中泪花微闪,手掌撑地,竟是给少女磕了一个响头,声音微颤。

    “真的……万分感谢。”

    “爹爹!”柳去病也被吓到了,刚在地上站稳当一些就跑了过去,弯下腰抱住了跪在地上的男人。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一直以来强忍住的泪水决堤而出,死亡的恐惧,飞天的震撼,离别的苦闷全部化作泪水,柳去病痛痛快快的哭出了声,“我不该跑出来的……”

    “……我也有错,”男人一直挺直的脊背塌了下去,他出来找人,在五仔独自跑出森林时,他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我不该一直逼着你的。”

    他的手指早就有了裂纹,粗糙的感觉磨过脸颊带起一阵火辣辣的热意,帮她一点点的擦着眼泪。结果她反而被磨的有些发痒,于是破涕为笑,开始自己用手背擦着眼睛。

    身后一直没有传来声音,柳去病有些疑惑的回头,发现站在原地的那个姑娘早就已经没了踪影——她一点声音都没有听到。她扶着男人站起了身,父亲垂在身侧的手紧紧地攥着她的,旁边五仔绕着二人跑了两圈,精力旺盛的叫了一声。

    “爹爹,”她转过头,看着若有所思的男人,内心泛起了一阵不可置信,她的所有遭遇都像是小时候故事里听到的那样,凡人受了苦难,然后被路过的神仙出手相助,再毫无征兆的迎来离别,“我真的遇见了神仙吗?”

    “……谁知道呢,”男人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报恩无门,他似是彻悟,弯下腰把她背在了身上,“先回家吧……我给你讲一些过去的事情。”

    “还记得我和你说的村子吗?”父亲的声音悠远,似乎是在回忆着很遥远的事情,“我昔年躲避仇家,到了那个村子才得了一线生机……才遇到了你的母亲。”

    村子里的所有人,都是他的救命恩人。从村里走了出来,他跑过宗门,告过官府,没一个人相信他的话,只有当地的衙官看他实在执着,便象征性的派出一队人马去查看情况,可是别人不知道,他是很清楚的,在发病之前,就算诊脉多少次,都是无法看出病灶的。而发病之后又和高热病状神似,很多行医便把这病归类为发热,开些清热解毒的药就算完工。

    没人信的话,他就靠自己找到疗法。但多年过去,他的进程却微乎其微,总是差了那最关键的那一味药,他年事渐长,再没了年轻时的精力与天赋熬药配药,只能把自己的希望寄托在自己女儿身上。

    他每年都回去一趟,看见越来越多的人死于‘高热’,前年回去,村长把一块编绳放在他的手里,再包住了他的手掌。

    “辛苦你一直挂念着我们了,”他的声音因为咳嗽而变得嘶哑,像是一只坏了的鼓风机,“朝廷的意思你不会不明白的……我们村子交通闭塞,让这病死在这深山老林,也是最好的结果了。”

    在那一天,男人感到了从出生到现在为止最深刻的绝望,他跪在地上,握着那编绳泣不成声,他连一条编绳都带不走——村子早就被兵团团围住,一会还要生一团火,把这绳烧的干净……烧掉他最后的一点牵挂。

    “怎么办?”他像是一个手足无措的孩子,第一次失了礼仪端正,“我救不了你们……”

    “时也命也。”村长枯树皮一样的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去吧,别被我们牵绊住了手脚……去救更多的人。”

    柳去病趴在背上,听着父亲的声音逐渐哽咽。

    “去病,我放不下,”他说,“直到我死,我也不会放弃的。”

    他有一种直觉,那病绝不会就此销声匿迹。那他便不可能停下脚步,不过也因为如此疏忽了女儿的教育,从此父女离心……但是他却感觉到,背上的女孩逐渐软下身子,抬起手臂环抱住他的脖颈。

    “爹爹,”她的声音也有些低落,“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故事比她想的要沉重痛苦许多,她好像第一次开始了解自己不苟言笑的父亲。他们早该谈一谈的,如果不是今日有仙人出手相助,他们早就……

    “没有,”男人叹了一口气,把她再往上掂了一下,“去病,你是我的希望……但你更是我的女儿。”

    “回去之后,我们再好好的考虑一下,好吗?如果你实在讨厌这些……我现在收个学徒,也来得及。”

    “而且收学徒的话,”他话锋一转,忽然起了些逗弄的心思,“还要多排找一些……万一那学徒眉清目秀,多年以后学了我的心血再拐走我的女儿,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说什么呢!”女孩有些害羞的趴在了父亲的背上。

    她本以为,这将是一个好的开始,那是她过得最幸福的叁年了。直到那一天的到来。

    —

    云初:我超,好靓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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