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创伤反应啊。颜谨说。

    廖谨嗯了一声。

    颜谨这次却出乎意料地沉默了起来。

    在用了两倍剂量的药之后, 楚锐终于睡了过去。

    “学长你真是吓死我了。”医生惊魂未定一般地说。

    廖谨道:“抱歉。”

    “这张脸是怎么回事?”

    廖谨摸了一下, 道:“借用了一下贵院的设备。”

    他以防万一。

    楚锐睡着时神色沉静。

    他很少能睡的那么沉。

    廖谨恐怕自己都不知道他看向楚锐的目光是怎样的温柔。

    医生第一次听说廖谨和楚锐结婚的时候吃了一惊, 因为他以为他学长最终只能和自己的事业在一起,结果对方结婚结的比他还要早。

    因为楚锐过于特殊的身份, 他甚至怀疑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宣之于口的秘密, 比如说廖谨被人威胁了, 那位元帅利用手里的权利强迫了对方。

    结果现在看起来完全不是他想的那种情况。

    廖谨接过手术刀。

    “您真的,可以吗?”

    廖谨笑了, “我刀工非常好, 能把肉切成纸那么细的薄片。”

    “等下我问的不是这种可以吗, 您......”

    他还没说完,廖谨就落下了第一刀。

    颜谨很久都没说话。

    他想起很多事情,他知道廖谨也是,但是对方的手仍然平静无比。

    颜谨想起那个十七岁的俊秀少年,挺拔的像是一棵白杨树,却病弱的宛如一朵温室中的玫瑰花。

    他那么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

    那是廖谨第一次见到这样好看又这样病弱的外人,他长久地在楚锐的房间门口驻足。

    因为过小的年纪和精致美丽的少女外表,无人把廖谨当回事。

    廖谨在基地内身份特殊,他既不是管理人,也不是被实验者,他保持着空气一样的身份,管理员忽视他的存在,也不在他身上使用任何药物,看起来是那样。

    但是他和普通的被实验者身份似乎没什么区别,他也会被人欺负,娇艳的面孔反而成了一切灾难的根源。

    十五岁的少年垂着长发,他静静地凝视着把自己按到床上的男人,对方身上的酒味实在让人恶心。

    脸是一切的根源。

    他手里有刀。

    如果毁了脸,以后的境遇会不会好一点?

    他手颤抖地摸向刀。

    他一刀划断了对方的喉咙。

    廖谨心中毫无感觉,但是他全身都在发抖。

    血液喷溅了他一脸。

    他等待着,直到血液和那个人的身体一起变成冰凉。

    廖谨推开尸体,整理了一下被扯开几颗扣子的衣服。

    他手上有刀。

    他为什么要伤害自己?

    谁觊觎他的脸,他杀了谁不就能解决全部问题吗?

    廖谨随便抽了两张纸给自己擦脸。

    镜子里漂亮的面孔因为血痕显得更加美丽。

    你杀的太快了。一个甜腻的声音略带抱怨地说。

    谁?

    是我,啊不,是你。对方回答说。

    我叫廖谨。对方说。

    第一次杀人的廖谨看着镜子,镜子上面照出他,照出那具尸体。

    廖谨垂下眼眸,他发现自己好像有点不正常,不正常得甚至出现了幻觉。

    不过不正常也无所谓了。

    基地不需要正常人。

    基地的管理人对他的行为保持了一种微妙的默许。

    无人理会他杀人,也没有人保护他。

    廖谨活得像是空气,美丽得让人窒息的空气。

    那个时候的楚锐也只是个少年,甚至被娇惯的像个孩子。

    那天是楚锐第一次从房间里出来,他步伐虚浮,脸色苍白。

    廖谨抱着玫瑰花从他身边走过,他那个时候十五岁,有太多的好奇心。

    他别在头发上的玫瑰落下。

    楚锐弯腰捡起,叫住了他。

    廖谨看他,他也看廖谨。

    对方把花交给他,却连一句话都没有说。

    以往任何人见到他都会惊艳于他的美貌,楚锐看他则像是看任何平凡无奇的人那样,没有任何情绪被从那双眼睛中表达出来。

    廖谨弯着眼睛,低声道:“谢谢您。”

    楚锐笑了一下。

    他笑起来其实非常好看,居然能给人柔软温暖的错觉,但很快就消失了。

    楚锐走了出去。

    廖谨突然跟上了,还没有变声的少年嗓音万分柔软甜美,“您叫什么名字?”

    为什么要搭话?对方问道。

    颜谨笑了:您不也很喜欢吗?

    所以,他继续道:既然喜欢为什么不愿意直接说出来?

    “楚锐。”

    “您是从外面来的吗?”

    “是。”

    楚锐话不多,但是有问必答。

    他不管是仪态还是行为,都显示出了极为良好的教养。

    “那,外面是什么样子?”廖谨问的很由衷。

    苍白的漂亮少年似乎有点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在廖谨要解释的时候他开口了,娓娓道来。

    少年似乎很久没有开口过了,他讲的有点磕磕绊绊,但是看得出,他想找个人聊聊。

    从他身上,从他讲的故事里,廖谨突然意识到了外面正常人应该是什么样子,他们不会阴阳怪气,也不会视法律为儿戏,更不会把人命当草戒。

    廖谨之前过的算是半囚禁的日子,之后在基地过的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

    他很小接触现代文明,对于现代社会的全部记忆都来自于几次为数不多的出门。

    他们出去,阳光照在少年的面孔上。

    他似乎无意识地笑了。

    廖谨想,啊,原来阳光真的是暖的。

    他也忍不住笑了。

    他低头,看见了自己手上的花。

    廖谨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玫瑰花丛下面埋着尸体,玫瑰是一个管理人为了讨好他的情人种的。

    廖谨总会把花割下来,装到花瓶里送给很多人。

    他这么干只是因为他无聊。

    他很喜欢这种艳丽逼人的花朵,现在却觉得上面散发着血腥气。

    楚锐停下来,偏头看他。

    廖谨眨眨眼,好像不解他为什么不说话了。

    楚锐苍白的脸上爬上红晕,“就是这样。”他总结。

    他的

    故事讲完了。

    廖谨又落下一刀。

    他的手相当稳。

    如果不是他。

    楚锐大概会过得非常好,会风光无限,会青年有为,会有很多美丽的男男女女爱上他,想要嫁给他。

    他会把在基地发生的一切都当成一场噩梦,在短暂的发烧之后再也不会想起。

    廖谨啊,他想,他也听见身体那个和他一向相互了解的人说:你可真卑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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