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廖谨一下盖上被子,他穿着一件单薄的睡衣。

    他笑得开心,“没有。你来找我说话吗?做恶梦了?”

    廖谨从来没这么开心过,如释重负。

    他甚至能想象到楚锐的未来。

    他必然生活美满,事业有成,他有好的伴侣,他有可爱的孩子。

    他的伴侣或许美丽或许俊逸,性格或许安静或许热烈,或许是男或许是女,第二性别也难说,但是楚锐的伴侣必然和他一样光辉光明正常。

    这样最好。

    廖谨伸手,去碰少年的头发。

    十七岁的少年比他高,楚锐微微低头,任由他摸。

    楚锐在看见他的笑容之后好像更加难过了。

    “怎么了?”廖谨柔声问道。

    “没什么。”楚锐道:“就是很无聊,想来找你聊聊天。”

    廖谨当然欢迎,他恨不得这一刻时间停止,但他怕他狂热的态度吓到少年,他说:“好啊。”笑得眉眼弯弯。

    在这样的微笑下,楚锐的眼泪似乎都要落下来了。

    楚锐拿着牛奶,牛奶杯在冒着热气。

    廖谨不知道他哪里搞来的这玩意。

    楚锐道:“人的记忆能持续多久?”

    廖谨眨眼,“可能很短,也可能到生命结束。”

    楚锐哦了一声,点点头。

    “为什么突然问我这个?”

    楚锐道:“那么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死了呢?”

    气氛似乎凝固了一瞬间。

    廖谨笑着说:“你怎么会死呢?”

    我不会,不会让你死的。

    他从被子里出来一点,伸手,第一次摸了摸少年冰冷苍白的脸。

    廖谨似乎想凑过去,最后只是说:“你不会死的。病会治好的。”他说到最后差点成了喃喃自语,“都会好的。”

    楚锐干涩地笑了几声。

    廖谨道:“对,还有一件事。”

    “什么?”

    “多笑笑,你笑起来那么好看。”廖谨扬起笑脸,道:“也别把很多事情放在心上,会有更好的,以后会有更好的。”

    楚锐涩然道:“嗯。”

    他扬起一个笑脸,随手把牛奶杯递给他。

    “你一个小孩,”

    “我比你小不了多少,”廖谨皱着鼻子打断,“我不要,我拒绝,我讨厌牛奶。”

    “听话,喝牛奶长得高。”

    廖谨说:“我现在就是标准身高和体重,我,”他注意到楚锐的眼神,接了过去,仰头喝了,“哎呀你为什么这么爱哭啊,我都没见过你这么爱哭的男孩,你不是要成年了吗,楚锐。”

    楚锐点头,“嗯。”他回答。

    “我困了,我们明天,明天在说,”廖谨顿了顿,“还有一件小事,可能会有人来营救,多久我不知道,但是一定要保住自己的命,嗯,好吗?”

    楚锐笑着点头,“好。你也,保重。”

    廖谨还想说点什么。

    他笑不出了。

    本来静静等待的颜谨也说不出了。

    他怔怔地看着楚锐。

    脸色苍白的少年将他按倒在床上,然后摘下了他的手环。

    这个玩意明天实验的人都会佩戴,监控身体情况。

    楚锐随意地戴在自己的手腕上,这个动作由他做起来也相当好看。

    他戴完好像才想起来廖谨,帮他把被子盖好了。

    廖谨张不开嘴,一直盯着他。

    楚锐叹了口气,道:“叫你不告诉我。”

    楚锐想了很久,他想,为了一个认识不到半年的人送命是很蠢的事情,为了一个目的不纯的人送命更蠢,他又不是傻子,他的家庭让他对这一切十分敏感。

    虽然作为一个十五岁的小女孩,廖谨表现的已经足够好了。

    楚锐说:“心思那么重难怪矮啊。”

    他都知道。

    他什么都,知道。

    他用手指点了点廖谨的额头,道:“我考虑了一下,我在进来之前医生告诉我,我活不了多久了。然后告诉我父亲,建议安乐死。厉害,我爸当时怎么没打死他。”

    他笑了起来,这是他第一次说这么多话,他咳嗽了几声,然后道:“我当然知道这位医生也是出于好意,因为我之后会越来越痛苦,我活着还不如去死。”

    “后来我又想,万一医学进步你有救了呢?”他故作沉思,“然后被我否定了。”

    廖谨的眼泪不停往下淌。

    楚锐用手挡住了他的眼睛,“别哭了。”

    “要是真的能活着出去,做个手术把这些事情都忘了吧。”

    “虽然之后做梦会梦到,但是当成噩梦也没什么。”

    “都忘了吧。嗯?”

    他露出一个好看的微笑来,就像廖谨第一次看见的那样。

    别去。他说。别去。

    若是他能开口的话,恐怕嗓子已经喊的说不出话来了。

    楚锐玩着他的头发。

    为了没有关系的人去死很蠢,简直愚不可及。

    少年的手指冰凉消瘦。

    “别哭了,”他无奈地说:“用几个月换几十年我觉得很值得,我要是身体很好你一定会死,我不会换你的。不过我数学不错,这样做划算。”

    我不值得!

    我根本,根本......

    我根本没有资格!

    楚锐道:“说不定我不会死呢,放松点,你哭得我都害怕。”

    “药不会留下副作用的,是镇定剂。上次我没吃,压在舌头底下了。”

    “真是,骗我那么久为什么不继续骗了?”他像是觉得好笑,道:“良心发现啊。”

    廖谨说不出话。

    “没什么,真的没什么。”楚锐道:“别哭了,我不生气,也不难过。”

    他低头,挡着廖谨的眼睛,轻轻地亲了一下他的头发。

    “好好活着。”少年的嗓音沙哑。

    第39章

    楚锐!

    他什么都说不出。

    廖谨第一次感受到绝望。

    以前他觉得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解决, 哭没有价值, 没有必要,没有意义, 除了为了达成某种目的,不然就是在浪费体内水分。

    他无能为力,他无可奈何。

    他......

    廖谨想起那一片浓稠的红。

    那朵花飘飘荡荡, 落了下来。

    全是血。

    镇定剂终于发挥了作用,他睡着了, 伴随着无数的梦。

    被母亲杀死的养父,已经死去却好像还活着的父亲,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颜静初,哦,&nb

    sp;还有他在报纸上看见的,亲生父亲被炸的粉碎的尸体。

    廖谨低头, 他手上没有血。

    他怀中抱着玫瑰。

    他啊。

    他总觉得外物影响自己,他受环境所迫。

    其实他原本不就是那么冷酷无情的人吗?

    他啊,他......

    他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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