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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要他出格?

    好,就如了君上的意!

    “君上好意,玄心领。既定婚姻,必真诚以待,断无可能首尾两端。何况,”说到这里,郅玄故意顿了一下,直视西原侯,道,“西原国的风水恐怕养不得梁氏女。”

    此言一出,石破天惊。

    西原侯大吃一惊,手指郅玄,半天没能出声。

    殿外的侍人更是惊恐万状,恨不能自己天生没有耳朵。

    “逆子!”西原侯猛然站起身,对着郅玄咆哮,“安敢出此言!”

    郅玄依旧端坐,连位置都没动一下,仅是抬起头,好整以暇地看着西原侯,道:“父亲该比我更加清楚。”

    一声“父亲”当真是讽刺已极。

    西原侯怒不可遏,就要当场拔出王赐剑。

    郅玄提醒道:“君上,我以犀牛角入贡,人王赐下美玉,现已在郅地。”

    此次入贡非同小可,西原侯也在贡书上。

    前脚赐下美玉,后脚就听到父以王赐剑伤子,中都会做出什么反应,会不会以为西原侯心生不满,认为人王赏赐不公?

    虽然分封天下,中都的人王却不是摆设,同样握有三军,一纸诏令更能召集天下诸侯。若被人王不喜,甚至是惹怒人王,就算是镇守一方的大诸侯也需仔细掂量。

    何况郅玄和赵颢定下婚约,别说杀他,就是伤他,事情都不会轻易了结。

    “君上还需三思。”郅玄脸上不见半分惧意,反倒带着笑容,只是笑意未达眼底。

    西原侯手握剑柄,脸色铁青,重重地喘着粗气。考虑到后果,终究没有当场拔剑,只是神情更为冷厉。

    “逆子!”

    郅玄看着西原侯,一字一句道:“父亲应该感到高兴,玄还乐于做一个逆子。”

    这番话的含义之深,才是真正的大逆不道。

    奇异的,西原侯没有暴怒,反而很不合理地冷静下来。

    郅玄依旧平静,仿佛刚才的剑拔弩张并不存在,口中道:“父亲,玄不会改变主意,婚事不能更改,何必如此试探?”

    西原侯冷冷地看着他,终究放下王赐剑,重新坐回到案后。

    “甚好,不愧是我子。”

    郅玄挑了下眉,怀疑渣爹是不是被自己气糊涂了。既不占理又说不过,就开始往自己脸上贴金?

    不过那也无妨。

    接下来,希望渣爹继续保持这种心态,千万别突然晕厥过去,才好方便他挥铲子多挖几块墙角。

    思及此,郅玄亮起笑容,看向西原侯,目光无比真诚。

    第六十八章

    郅玄突然改变态度,西原侯心中登时拉响警报。眼前的一幕何等熟悉,熟悉到让他不自觉肉疼。

    当初郅玄就封,从西都城带走的人、粮数量惊人。

    只是当时的他尚未露出獠牙,即使挖了西原侯墙角,尚在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方才郅玄锋芒毕露,只差一步,父子俩就会彻底撕破脸皮,突然间转换姿态,不得不让西原侯小心应对。

    自登上国君位,除朝中大氏族,尚无一人让他如此警惕。

    不承想打破惯例的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而且是常年打压,以为不学无术的那一个!

    西原侯心中滋味难言,郅玄无意顾忌他的心情,笑容可掬,和当初拍西原侯马屁时别无二致。只是出口的话却截然不同,一字一句都在朝西原侯的肉上扎,针针见血。

    “父亲,玄同公子颢定下婚盟,不论嫁娶只结婚约。玄奉命戍边,不便往他国久居,公子颢亦然。我二人决意北上草原,择一地建城。”

    郅玄语速不快不慢,如同闲话家常,道出的话却饱含深意。

    以他和公子颢的身份,长期停留别国都不合适,在两国之间建城也会打破平衡,难言会带来何种后果。

    经过认真商议,两人决定在草原建城,既为举行婚礼,也为向其他诸侯国展示力量。等到双方的军队站稳脚,不出意外地话,必然继续向北扩张。

    赵颢有没有这个意图暂且不论,郅玄的确有此打算。

    他看过舆图,中原诸侯国林立,彼此间时有征伐,灭国之战也不罕见。但是,即使在灭国战后,胜利一方也不能随意占领土地。

    在分封制度下,大小诸侯国的土地本质上属于人王。除非人王实力衰弱到无法号令天下,不然地话,中都城的旨意下达,诸侯必须遵守。哪怕是吞下去的土地,照样要让出来。

    独特的政治形态,催生出独特的权利架构。

    最直接的体现,灭国之战发生,战败一方的诸侯血脉多数得以保留。运气好地话,仍可以得到分封,不为国君也是大氏族。除非像陶国一般触怒人王,被天下诸侯共讨,以至于血脉断绝。

    战胜一方也很少下死手。

    毕竟利益只是一时,记录在史书中的名声却会传到后世。

    郅玄认真翻阅过史料,凡是能找到的国战记载,他统统看过一遍。

    以西原国为例,从初代国君就封到渣爹继承君位,发动的国战大大小小百余场,灭掉的诸侯国两个巴掌都数不过来。

    可对照史书,这些诸侯国并未彻底消失,有半数让出部分城池得以复国,半数虽然湮灭,国君血脉仍存,在中都城的庇护下发展为一方大氏族,甚至在人王手下为官,生活过得相当滋润。

    反观西原国,在国战后拿下部分土地,满打满算,能耕种的不过三分之一。对比国战的付出,未必占到多少便宜。

    个别战争不占理,还被史官大书特书传遍各国。

    出战的西原侯十分恼怒,又不是他想打,是战败那个先动手!是,的确是他不对,可他已经派人道歉,对方不同意就是要打,他总不能站在原地等挨揍吧?!

    对方不禁打,一拳就倒地也是他的错?

    他根本没灭国,也没打算杀人,还把那一大家子全须全尾的送去中都城,算是仁至义尽,凭什么要背负如此骂名!

    这个憋屈的国君正是郅玄的曾祖父。

    奈何史官不管这些,过错在你,你还打赢了,别国被灭,一切照实记录,绝不掺杂半点个人情感。

    当时的西原侯被气得吐血,却是毫无办法。史官实在惹不起,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祖先的教训提醒了郅玄,要想扩大地盘,千万别在中原找,至少短时间不行。大可以将目光放到北边,有事没事拨拉两下戎狄,他们敢吱声吗?当然不敢!

    如果有大无畏的勇士,那更好!

    瞌睡送枕头,更有理由朝北面策马扬鞭。

    定下这个基调,郅玄愈发觉得和赵颢联姻好处不少。没有这场婚盟,他朝北边伸手还要找个理由,如今完全不用。建城,清扫周边,遇到不听话的狄戎顺便收拾,都是理所应当。

    不小心收拾得太干净,那也不是他的错。

    军队太能打,他也没辙。

    计划很完美,若想迈出第一步,需尽快划定地盘建造城池,完成两人的婚盟。在这之后,拨拉周边的狄戎才名正言顺。

    出发扫北、建城、举行婚礼,一件件执行下来所费不赀。郅玄要通过商队购粮收麻,衰弱密氏,还要继续封地建设,处处都要钱,手头实在很紧。

    如此一来,挖西原侯墙角就很有必要。

    如果西原侯不召他来西都城,他也要想办法来要钱。如今直接下诏,不管本意如何,梯子递到面前,不向上爬绝不可能!

    郅玄心中早有腹案,不顾西原侯逐渐发青的脸色,掰着手指计算婚礼所需。

    他和赵颢不娶不嫁,聘礼嫁妆都要准备,并且要一式两份,才不落大国的威风、

    他身为国君嫡子,母亲是出身东梁国的女公子,婚礼所需更要丰厚。如今梁夫人不在,西原侯身为父亲是不是要给双份?

    他奉命戍边,将封地治理得井井有条,不亚于守边的大氏族。身为国君和父亲,西原侯也该有所表示。

    此外,他之前猎得犀牛入贡中都,人王赏下美玉,也是给西原侯大长脸面。出于对儿子的奖励,是不是应该意思意思?

    还有,作为戍边的嫡公子,就封一年,至今未收到俸禄,这很说不过去。他能赚钱不假,但该给的必须给,蚊子腿再小也是肉!

    他要建设封地,建设新军,还要清扫狄戎,一桩桩算下来,西原侯都应该给钱。

    别说是国君,就算是氏族家主,对在外闯荡的孩子也不会吝啬。不说天天给钱,隔三差五贴补一下总不能少。

    郅玄每说一个理由,西原侯的脸就黑上一分。等他十个手指头数完,丝毫不停顿,又开始从头车轱辘,半点不给西原侯组织语言的机会。

    更加过分的是,部分主旨换个说法,又是一个要钱的理由,双份!

    半个多时辰过去,郅玄仍在滔滔不绝。

    西原侯眼前发黑,脸色更黑。他双手紧握,不断告诉自己不能冲动,绝不能冲动。如果不这么做,难保他不会怒气上涌,当场灭掉对面的儿子。

    见西原侯的脸色越来越不对,呼吸变得急促,郅玄总算暂停片刻。

    他今天的目的是要钱,不是把渣爹气到咽气。虽然后者的可能性实在很小,也要防患于未然。

    就目前而言,仍需渣爹坐在国君的位置上,和大氏族们斗智斗勇。自己还需要时间发育和培养实力。等到可以掀桌的那一天,渣爹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别说他不孝顺,任谁遇到这样一个渣爹都孝顺不起来。

    见郅玄停下,西原侯终于松了口气。

    回想郅玄提出的要求,虽然有狮子大开口之嫌,但以他的身份地位以及这场婚盟将带来的好处,他提出的大部分要求算不上过分。

    当初西原侯娶梁夫人,举世瞩目。婚礼之盛大,不亚于北安侯娶大幽氏。

    西原国的聘礼和东梁国的嫁妆加起来,抵得上一个小诸侯国的国库。

    聘礼不提,梁夫人带来的嫁妆,绝大多数都留给郅玄,加上四名媵妾留下的体己,郅玄非但不穷,反而相当有钱。

    可面对哭穷的儿子,西原侯一个字都不能提。

    别说他是大国君主,就是寻常的庶人家中,也没有丈夫惦记妻子嫁妆的道理。事情一旦传出去,没人会指责郅玄,反而会让他名声扫地。

    事关两国联姻,都是镇守一方的大诸侯,半点轻忽不得。如果婚礼不够盛大,实在是有失体面。

    算准这一点,郅玄狮子大开口毫无负担。

    漫天要价坐地还钱,西原侯不乐意可以提,只是他再不乐意,该给的必须要给。

    不然北安国大张旗鼓,西原国黯然失色,氏族国人都将不满,国家损失颜面更是得不偿失。

    “父亲以为如何?”郅玄开口道。

    西原侯脸色难看,有心不点头,却找不出合适的理由。无奈,只能接受郅玄提出的要求。

    他这里卡住,氏族那边必然叫嚷。索性全都答应,看朝堂上如何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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