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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搭配糕点的是茶饮。

    赵颢在南幽国找到茶树,特地带给郅玄。

    郅玄命厨炒制茶叶,几番尝试获得清茶。

    熟悉的清香令郅玄喜爱非常,却不符合当世人的味蕾。比起冲泡的清茶,他们更喜欢将茶叶碾碎,搭配各种调料,制成重口味的茶汤。

    苦要苦得尽兴,甜要甜到齁嗓。

    郅玄很不理解这种习惯,却也不能强迫他人,只能看着添加葱姜盐和蜂蜜的茶饮问世,试着尝过一口,这辈子都不想再尝第二回。

    与他相反,氏族们极喜这种茶饮,味道越重越是过瘾。北安侯和东梁侯尝过,同样交口称赞。

    唯独赵颢和郅玄口味一致,比起茶饮更喜清茶,也算是一种安慰。

    原桃过营,郅玄特地命人准备清茶和茶饮。

    果不其然,原桃对清茶平平,对茶饮甚是惊艳,搭配糕点更觉美味,吃得眉开眼笑,现出少见的活泼,同在太子府时截然不同。

    用过糕点,侍人撤去食盒,重新送上热汤,行礼后退出大帐。

    原桃捧起热汤,情绪愈发放松,在郅玄温和的注视下侃侃而谈。原本不想说的话也陆续出口,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部倾诉给郅玄。

    “兄长,王后和太子想我有子。”话到最后,原桃的神情逐渐变得严肃。这件事埋藏在她心中许久,一直未对人言,连稷夫人都没有。

    郅玄放下汤盏,道:“他们逼迫你?”

    声调没有太大起伏,字里行间却充满煞气。

    他明白王后和太子淮的目的,也清楚原桃有子必为太子。但他不容许任何人逼迫自己的妹妹。

    谁敢这么做,他必会令其付出代价!

    “没有。”原桃摇摇头,故作轻松道,“有兄长在,无人敢欺我。”

    郅玄认真看着她,想从原桃的表情中看出她的真实想法。

    原桃有些局促,内心掀起波澜。手指慢慢收紧,牢牢攥住袖摆,用力到掌心出汗,将布料浸成深色。

    “你如何想?”郅玄问道。他相信原桃足够聪敏,明白这件事背后代表着什么,也清楚利害关系。

    “兄长,我不想。”原桃道。

    “不想有子?”郅玄问得直白。

    “不想。”原桃的语气愈发坚定,抬头迎上郅玄目光,正色道,“兄长,羊氏家主曾与我书信,言及公子鸣,暗指兄长膝下无子。我为原氏,有兄长在,我生子必为太子。然我母出身羊氏,太子立则羊氏壮大,恐生僭越之心,尾大不掉。”

    如果没有羊皓的这封书信,原桃未必下定决心。

    读过这封信,她认识到羊皓的真实意图。虽字字亲情,实则一笔一划充斥野心。

    原桃还记得羊皓曾为公子鸣造势,也牢记羊夫人评价羊氏野心。

    她知道羊琦比羊皓理智,可面对家族利益,面对唾手可得的权柄,羊琦当真能一直保持清醒,半点也不动心?

    原桃不敢赌。

    尤其是见识过中都城的权力倾轧,了解王权争夺的血腥,她愈发坚定决心,不能给羊氏这个机会。

    她不想兄长在国事外操劳,也不想羊氏走上岔路,落得全族不存的下场。索性切断源头。

    原桃在郅玄面前娓娓诉说,道尽心中担忧。

    郅玄没有中途打断,直至原桃尾音落下,才叹息一声,掌心抚过她的发顶,道:“难为你了。”

    “不为难。”原桃笑着仰起头,主动蹭了蹭郅玄的手,如未嫁时一般,“兄长待我好,我能做的实在太少。”

    “桃,可想离开中都城?”郅玄突然开口。他是临时起意,态度却无比认真。

    原桃愣住,定定地看向郅玄。

    “想吗?”郅玄又问。只要原桃点头,他必会让她如愿。

    “兄长……”原桃哽咽一声,双眸泛起水光。当场扑到郅玄怀中,用力抱住他,用力到指关节发白。

    自嫁给太子淮,她一直在隐藏情绪,如今终于破防。在兄长怀中,她可以尽情流泪,无需压抑哭声,也无需顾忌任何人。

    郅玄抱着原桃,一下下抚过她的发顶,没有再出声。

    不知过了多久,哭泣声终于停止。原桃稳定下情绪,主动离开郅玄,拉开两人间的距离。

    少女眼角泛红,如涂抹胭脂。未尽的泪珠滑过脸颊,恰似梨花带雨。

    大哭一场,压在心底的阴霾全部扫清。

    原桃正身而坐,眸光湛然,如雨后晴空。

    “兄长爱护,桃喜甚。然桃为原氏女,职责所在,不能任性。”原桃双手交叠托于额前,其后伏身,三拜之后抬起头,一字一句道,“唯愿兄长掌九鼎,握天下大权,立四海八荒之巅!”

    第二百三十七章

    身为太子侧夫人,不可在府外久留。原桃过营半日,日落时分当归。

    临近傍晚,太子淮亲自来大营接人,一为表示对原桃的重视和喜爱,二来是同郅玄消除误会,证明他并无利用原桃之心。

    奈何越急越会出错。太子淮此举非但没能解释清楚误会,反而显得欲盖弥彰,将事情越描越黑。

    侍人在帐前禀报,太子淮车驾停在营前,帐内话声为之一顿。

    原桃垂下眸光,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失望之色溢于言表。郅玄神情骤冷,当即冷笑一声,命人摆出全副仪仗,他要亲自去迎太子淮。

    “太子大驾光临,自当设宴款待。”

    王宫中,一名侍人急匆匆穿过廊下,进到王后寝殿,禀报太子淮前往西原国大营,并被西原侯留宴。

    “太急。”王后叹息一声。

    太子淮急于修补和西原侯的关系,王后心知肚明,也认为很有必要。只是没想到他会失去分寸,行事鲁莽也过于直白。套用到政治场上,难免会被多想,甚至会被误会。

    不能指责太子淮愚钝,只能说他之前过得太顺,缺乏足够的政治目光和手腕。以他的年龄和地位,原本算不上太大缺点,登基后可以慢慢培养。奈何情况不允许。

    王后叹息一声,百般思量也无从破局,唯有期望西原侯手下留情,看在太子淮之前让步的份上,给他留存几分颜面。

    至于别的,王后已无力去想。

    儿孙自有儿孙福,管得太多未必是好事。让他吃上几次亏,或许才能快速成长起来。

    西原国大营中,太子淮被请入大帐。

    除了郅玄和原桃,赵颢也被邀请过营,参与这场家宴。

    太子淮被让至首位,却不能放心落座。他尚未正式登基,在大诸侯面前理当谦逊。如果直接坐下,事情传出去,名声未必好听。

    双方几番礼让,都是言辞恳切。

    太子淮发挥出百分之二百的口才,终于成功拒绝首位,同郅玄赵颢对面落座。

    几名媵妾受召入帐,在太子淮和原桃身后设席。郅玄特地吩咐,许其一同与宴。

    “谢君上!”

    媵妾十分感激,福身下拜,向郅玄行大礼,接受这份荣耀。

    待众人落座,帐帘从外掀起,一名高大的侍人站在帐门外,连拍三下手。

    乐声响起,等候已久的婢女鱼贯入内,手捧雕刻花纹的托盘,为众人呈上精致的菜肴。

    得知国君设宴款待太子,厨使尽浑身解数,发挥出十八般武艺,送上一道又一道美味佳肴。

    金灿灿的器皿盛装珍馐,色香味俱全,令人食指大动。

    太子淮是人王嫡子,自幼锦衣玉食。年长后钻研商道,结交巨富,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称得上是见多识广。

    寻常情况下,珍禽异兽摆到面前,味道再诱人,他眉头都不会动一下。

    席中菜肴却打破常识,每一道都堪称珍品,让他不由得吃惊。极力控制住表情,才没有当场现出异样。

    自从诸侯联合摒弃生食,郅玄的餐桌上再未出现过生酱和生肉。

    之前为掩人耳目,总要装一装样子,在餐桌上多添几样。如今情况不同,众人皆知生食不利健康,陆续移除餐桌上的生酱和生肉。郅玄不必继续遮掩,厨也无需耗费脑筋另外制作生酱。

    现下,郅玄每餐都是热气腾腾的炖肉炒菜,依其口味熬煮的汤羹,以及各种熟酱。尤其是各种肉酱,无论搭配哪种主食皆相当美味。

    赵颢尝过一次,从偶尔蹭一顿发展到天天过营,风雨无阻。

    北安侯也想蹭饭,奈何拉不下脸面。左思右想,只能派人同郅玄换几坛酱。觉得不太够,还从儿子手里抢走两坛。

    太子淮留宴,厨得到吩咐,未按中都城的惯例操办,一切遵照郅玄的习惯,呈上的全是熟食。

    在烹饪过程中,厨刻意将菜肴做得精美。

    以炖肉为例,乍一看根本分辨不出取自哪种材料,尝一口只觉香味浓郁,肉一抖就掉,连骨头都能嚼碎。

    炒菜多达十多道,既有肉类也有菜蔬。

    汤羹以鱼同河鲜为主,另有两种飞禽,味道鲜美无比,入口难忘。

    饮有多种,既有香甜的蜜水也有熬煮的热汤,还有不久前兴起的茶饮。装在特制的杯盏中,色泽和香味无比诱人。

    宴上岂能无酒。

    果酒不提,郅玄还命人送上粮食酿造的新酒。

    比起果酒,粮食酿酒更为辛辣,口感醇厚,甫一问世就被北方氏族抢购一空。

    尤其是西原国和北安国氏族,武风烈烈,皆好战场驰骋。比起软绵的果酒,显然是烈酒更合胃口。

    为能获取一坛新酒,西原国六卿联袂求见国君,摆事实讲道理,道理讲不通干脆耍赖。

    看着这群不讲理的,郅玄额头鼓起青筋,简直无话可说,发现日常棺材脸的洛弓也在其中,下巴差点落地。

    新酒酿成,郅玄特地送给赵颢一批。

    赵颢收到礼物,还没在手中焐热,就被亲爹和兄弟要去大半,又给手下分一分,最终留下不到三坛。

    品过新酒的卿大夫,日夜念念不忘,时刻盯紧西原侯,希望能多得几坛。

    可惜郅玄没打算多酿,必然不可能批量出售。

    物以稀为贵,有价无市才能打造珍品。

    何况新酒以粮食酿造,就算郅玄不差钱也不差粮,为自己名声着想,也不能大批出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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