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跟他显摆过,这些年他跟林女士去过了挺多地方。

    ……

    多到差不多能画出来一张他们附近这几个市所有的低档老破小住宅区跟各种小巷的地形图。

    还能在上头标注出来哪儿能喝水、哪儿能裹衣服睡一觉不被轰走,哪条街能打小时工换饭吃。

    哪条街尽量少去,特别乱不说,还有小偷特别缺德,居然趁他们在墙角摆摊的时候偷钱。

    现在已经不能再从林女士和林间身上看出多少过去那些日子的影子了,偶尔林间跟他提起来,也都是当个笑话一讲一乐。

    但那种曾经被死死困着的、窒息一样的紧迫感,好像又从来都没有彻底过去。

    阴影就像小偷一样,蛰伏在每个角落里,又在他们好不容易有起色能摆个小摊的时候阴魂不散地跟上来。

    要割断一些东西,就是斩筋断骨的疼,他发烧的那几天,梦见的都是那时候胸口被伸进只手攥紧蛮不讲理地狞动撕扯的窒息感。

    但走出来就是走出来了。

    割断了,走出来了,他就能帮得上林间。

    就不用林间在扛着这么多的时候还要担心他。

    今年从初赛起题目难度就显然偏难,复赛继承了初赛的优良传统,难度拔着高地往上翻,题目废话还多得没完没了。

    时亦审过一遍题,把注意力彻底专注在卷面上。

    当时在老万的办公室,那几页档案他其实早就已经看过了。

    其实从初中之后,他的评语就很不好。

    孤僻内向、不会和同学相处、没有集体荣誉感,除了学习什么都不会。

    到了后来就又变成了叛逆,除了学习和打架什么都不会。

    他把有把握的几道题留在后面,分出了固定的一个小时,趁状态最好的时候集中攻克了两道难题,在算草纸上验算了几遍。

    除了学习和打架,他好像确实什么都不会。

    所以他决定在学习和打架这两个方向上,把所有能帮得上林间的可能都努力一遍。

    三个小时的考试,直接从天亮考到了天黑。

    时亦被林间连哄带诓着补身体的时候还没觉得,等全神贯注答完了三个小时的题,压着最后一声铃响把最后一笔写完,才在落笔的一瞬腾起了点儿不自主的眩晕。

    不严重,一晃就过去了。

    可能是因为缺血,流鼻血流的有点多。

    考完试就要见林阿姨,状态应当调整好。

    他撑住桌沿,试着往起站了站,没能站得动,索性直接靠回座位里休息了一会儿。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出现在他视野里的是个还算在意料之中的人影。

    “就听人说你在这个考场,还真是。”

    篮球鞋这回对上他显然比上一次警惕,手里攥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防身,身后的跟班也明显比上次的结实了一圈:“你还真敢来?”

    时亦已经快忘了这个人叫什么,想了一会儿才叫出来:“费才。”

    篮球鞋明显非常不喜欢这个名字,用力地踹了脚桌子,空荡荡的考场格外刺耳地轰响了一声。

    “少他妈废话!”

    篮球鞋示意后边的人过去动手,压着火气往后谨慎避他:“是不是你举报的泄题?是不是又活腻歪了!”

    时亦没听懂他说的什么,把计算器揣进上衣口袋里收好,看了一眼朝自己走过来的高个子男生。

    考完试的脑子转得没那么快,他反应了一会儿,想起来了考前监考老师说的那一段严查:“你买题了吗?”

    “买题也是我们家本事!”篮球鞋像是被扎了痛处,恼羞成怒,“少他妈装傻,是不是你!”

    时亦看着他,攥住边上的男生过来揪他领子的胳膊,顺势一拧,把整个人重重砸在桌面上,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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