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风向,火是从城西烧起来的。

    兰州城干燥,火势熊熊,十分凶险,把兰州城的半边天都照亮了。

    “走水了!”

    “快救火,救火!”

    “孩子,孩子还在屋里。”

    半个兰州都陷入了混乱。

    外面在救火,萧云庭在发烧,浑身滚烫。

    “世子——”

    蝉衣担心。

    萧云庭烧得满脸通红,如玉一般的脸染上了绯红,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他费力抬起眼皮,“外面怎么了?”

    “世子,城西起火了。”

    萧云庭咳了起来:“……是阿古拉。”

    今日未将阿古拉斩杀,必被对方报复。

    此时该由萧云庭坐镇指挥,应对危机,偏偏他烧得糊里糊涂,下的任何决定都怕是错的。

    萧云庭当机立断吩咐蝉衣:

    “去把程卿叫来!”

    程卿一听城西起火,就知阿古拉开始报复,营救黎老头的时机来了,她正与小磐和武二分析谷宏泰会不会帮忙,蝉衣说世子有请,程卿当即想骂娘。

    萧云庭那狗东西,是觉得阿古拉派来的刺客太厉害了,要请她过去分担风险?

    程卿心里骂娘,行动上倒很配合,给小磐和武二一个安抚眼神,让他们机警点:“如果火烧到这里,你俩别傻乎乎的,该跑就跑。”

    该跑就跑,该趁乱救人就救人。

    能救才救,不能救别把自己硬搭进去。

    小磐和武二跟了程卿最久,是能听懂程卿的真正语意的。

    蝉衣将程卿带到了萧云庭的住处,萧云庭已经从床上起来坐到了椅子上,他衣服穿得整整齐齐,头发也梳理整齐,除了脸色红些看不出异常。

    其实萧云庭整个人都快燃起来了。

    屋里只有萧云庭和程卿,还有蝉衣三人。

    萧云庭让程卿坐下:

    “蝉衣,从现在起,你听程卿的指挥,程卿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直到本世子取消这个命令之前,兰州城交给程卿管!”

    程卿嘴巴微张。

    萧云庭这狗东西……倒还真放心[fo]她呀?

    真要交给她管,她会立刻下令把黎老头放了。

    算了,这可能是狗世子在试探她。

    萧云庭以为程卿想推脱,当下冷笑:“今夜阿古拉会派人来刺杀我,本世子可以死,但我死了,兰州城也完了,阿古拉的大军突破西北防线进军中原,你逃不过,你的家人也逃不过,程卿,你自己想清楚!”

    萧云庭很狗,但他狗的有自信。

    这是个能挡住北齐大军的男人。

    萧云庭死,对程卿不见得有益,但对整个兰州城,甚至是西北防线肯定是巨大损失。

    程卿咬牙:“蝉衣,让人拆掉府邸四周的房子,越快越好,不给北齐刺客留遮掩之物,不让火势蔓延至此。第二,派人保护邺王和王妃,避免他们为刺客所挟持变为人质,第三,城西起火,救火之余,增强其他方向的巡逻,警惕北齐人声东击西!”

    程卿连下三条命令,蝉衣看萧云庭轻轻点头,也就不再质疑去执行命令了。

    不得不说,蝉衣这姑娘着实讨人喜欢,如果萧云庭一开始带在身边,与程卿接触的婢女是蝉衣而不是小蓟,程卿和萧云庭不会闹得这么僵。

    此时说什么都晚了。

    两人之间梗着人命和别的事,程卿不信任萧云庭,萧云庭也不信任她。

    萧云庭对程卿的人品质疑,却又信任她的能力,这种时候,居然把指挥权交给了程卿……程卿想问为什么,发现萧云庭在椅子上已经撑不住身体,伸出一只手来抓着椅子扶手,另一只手则掏出了锦帕,按住嘴鼻咳嗽。

    那是竭力忍耐又压抑的咳声。

    萧云庭的手指缝隙有红色血迹溢出。

    萧云庭的病,这么严重了么?

    萧云庭把嘴角的血迹擦干净,锦帕塞到了袖子里,做完这一切,整个人仿佛虚脱一般半躺在椅上,眼睛也闭上了。

    程卿迟疑了一会儿,见外面始终无人进来伺候,还是起身给萧云庭倒了一杯水。

    她端着水杯走到萧云庭身边,叫萧云庭的名字没反应,忍不住伸手去探萧云庭的脉搏,萧云庭忽然伸手掐住了程卿的脖子。

    “你、你疯了——”

    萧云庭手很瘦,手劲却很大,将程卿拉近自己面前:

    “……你是不是想杀我?”

    他一说话,嘴角又溢出了血丝,“程卿,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章先生那伙贼逆会在意你,你不是程知远的儿子,你是谁?”

    ——老娘不是程知远的儿子,老娘是程知远的女儿!

    程卿脸都憋紫了,手摸到了袖弩的开关,想给萧云庭来一箭。

    萧云庭立刻意识到她想做什么。

    他一手掐着程卿的脖子,另一只手钳住程卿藏在袖子下的弩箭开关。

    “刺杀本世子的刺客有很多,你是最拙劣的一个。”

    她是想刺杀萧云庭吗?

    分明是想自保!

    程卿终于发现了,萧云庭的手很烫,这狗东西烧糊涂了。

    她越来越缺氧,呼吸不畅,一脚踹向萧云庭的下身,萧云庭的手掌陡然用力,程卿踹过去的一脚便软绵绵没有力气。

    程卿早就做好了坦然迎接死亡的准备。

    她想过自己被狗皇帝处死。

    想过自己毒发身亡。

    想过西北防线守不住,死在北齐大军的铁蹄下。

    唯独没想过会被萧云庭这个狗东西掐死——

    窒息会让人产幻,程卿看见萧云庭的嘴开开合合,好像在说什么,但她已经听不清。

    耳朵里嗡嗡响。

    意识开始模糊。

    就在程卿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之时,脖子上的压力陡然一松,新鲜的空气重新顺着口鼻注入肺部,能痛快呼吸的感觉太幸福。

    生命如此珍贵,程卿还是想活!

    萧云庭把程卿半钳制在怀里,程卿很瘦,亦有些不一样……萧云庭压下异样之感,抬头去看从屋顶破瓦而入的黑衣人。

    “你终于肯现身了,孟怀谨是不是让你保护程卿,只有程卿有生命危险,你才会相救。”

    地下有许多摔碎的瓦片。

    有人要冲进来,萧云庭让众人不许进。

    萧云庭正被刑叔的长剑指着,但他一点都不怕,因为他现在站在了道德制高点,想骂就骂:“如果今天追杀阿古拉,你肯出手,阿古拉一死,西北的危机就解了,孟怀谨他日登基,便可高枕无忧,你为何不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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