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没问题?”观山海眨了眨眼,茫然道:“剑、剑还能镶嵌宝石吗?还可以有花纹吗?”

    “四象炉我有印象,每个月下旬都会起炉,现在发订单还赶得上,恐怕要委屈观师兄将就一段时间,得等到下个月四象炉开炉。”虞绒绒顿了顿,抬眼打量了观山海几眼,又在那张纸上写了点什么:“比剑大会上恐怕是来不及了,观师兄先找把别的剑将就一下吧。”

    然后,她掏出了一张传讯符,将刚才写的那张纸扯了下来,别在那张符上,轻轻扬手。

    灼烧的痕迹蔓延在符纸上,符纸的另一头,自然是已经许多日都愁眉苦脸,四处寻找花钱的法子无门,愤怒地向着虞绒绒发出了无数批判的小胖子虞丸丸。

    观山海的表情更茫然了,他看着虞绒绒的一系列动作,头上冒出了无数个问号,欲言又止。

    虞绒绒也很茫然:“观师兄还有什么别的问题吗?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两个人对视片刻。

    观山海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是、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嗯?你理解的什么意思?”虞绒绒耐心问道。

    观山海觉得自己冲击雪峰之巅的时候,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忐忑期待又不敢相信自己在期待什么过。

    “剑、剑炉……本命剑?”观山海颤抖道。

    “不甚碎了观师兄的剑,我很抱歉。”虞绒绒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对方为何如此,认真解释道:“所幸观师兄的喜好用剑不是非常刁钻,而我家……也略有薄产。还请观师兄静候佳音。”

    观山海怔忡地看着虞绒绒,一时之间不敢相信自己到底听到了什么。

    他如此看了她许久,突然抬起一只手,狠狠捏了自己一把,然后看了看自己稍微淤青的手臂,喃喃道:“是、是疼的。是疼的我怎么还在做梦呢?梦里我一战丧偶,老婆碎了,然后峰回路转,居然有可爱师妹要送我一个……新老婆?”

    “这个世界上什么时候有这种好事了?梦里真就什么都有的吗?!”

    第69章

    比剑台边的悲切气氛不知何时散了开来。

    一些感同身受的小声啜泣也早就停了。

    大家傻傻地微微张开嘴,茫然地盯着擂台上的两个人。

    擂台上的两个人里,其中一个人还在重复这种傻傻的动作,茫然地盯着笑容耐心温和的圆脸可爱少女。

    多少有点像是在套娃。

    观山海从自己刚才梦里什么都有的胡话里慢慢醒了过来。

    发现梦醒了,人居然没散。

    原来这世界上真的存在所谓梦醒了还是很感动。

    因为梦是真的,剑碎是真的,新老婆……也、也是真的。

    居然真的……是真的!

    虞绒绒自觉偿清了心里的一些愧疚,又顺势解决了虞丸丸的苦恼。

    想来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这个小胖子都要快活地看着银子灵石如水般流出去。

    再听到对方在喃喃自语间说自己是可爱师妹,虞绒绒的心情不由得也极好。

    观山海抱着自己碎了的旧老婆残片,恍恍惚惚地起身要下比剑台,临了,还是没忍住地回头又问了一遍:“虞师妹真的要送我一柄四象炉的本命剑?”

    “不是送,是赔礼。”虞绒绒认真道:“还请观师兄不要有心理负担,尽管笑纳。”

    观山海如梦似幻地一脚踩下比剑台,然后又想起了什么,猛地回头道:“是我、我输了!别忘了记录虞师妹赢!”

    ——显然已经忘了自己之前信誓旦旦说过诸如铁血剑修绝不认输一类的话。

    原来不是不认输,只是认输的时候未到。

    一旁那位记录输赢的执事很是不耐烦道:“用你说?你还想在比剑台上赖多久?比完了就快点下来。”

    观山海看了对方一眼,敏锐地发现了什么,很是不尊敬道:“嘿嘿,老刘执事,你是不是嫉妒我哇?”

    被说中了心事的老刘执事表情一顿,冷哼一声,转过了头。

    有一说一,谁不嫉妒呢?

    大家双眼发红地看着观山海仿佛什么一夜暴富的土财主,走路的姿势都比平时更嚣张了许多,就这样施施然走下了比剑台。

    他也不走,就这样傻笑着在人群里招摇地绕了一大圈,经过相熟的同门身边时,还要再多说两句。

    “老陈,不比当初,不比当初了啊!日子好起来了!老观我,有剑了!本命剑的那个剑!”

    “嘿,嘿嘿,徐师姐刚刚看我那场了吗?知道我有什么了吗?!没错!就是本命剑!”

    “我已经在给新老婆想名字了!叫什么好呢?我要去、要去翻翻字典!”

    “孟师弟!孟师弟诶你别跑啊!!你知道我——”

    与他平时有些交情的诸位同门捂着耳朵,毫不掩饰脸上“你不要过来啊”的表情,作鸟兽散状。

    却也有人若有所思,觉得自己有了些大胆的想法,还在犹豫要不要说出来。

    说出来也太不要脸了点。

    但、但若是不要脸就可以拥有老婆,那脸又算什么呢?

    虞绒绒对台下这些剑修的心思一无所知,她没有侧头看一旁的榜。

    她知道自己已经是第一。

    她环顾了一圈周遭弟子,正要说还有人要继续吗。

    有人终于忍不住,讷讷开口道:“你们说如果我的剑也碎在了这位虞师妹手下,会不会、会不会……”

    后面的话已经不用说下去了。

    所有人都已经自然而然地顺着那个“会不会”想了下去,又或者说,本来就在想那个“会不会”之后的事情。

    大胆的想法谁没有呢?

    谁还不想天赐良缘……哦不,天赐本命剑呢!!

    大家面面相觑,脸上隐含紧张与跃跃欲试,却见一名平时实在剑不惊人的岳姓弟子突然从人群里挤了出来,表情梦幻地一跃跳上了比剑台,向着虞绒绒一拱手。

    “请虞师妹赐教。”

    虞绒绒抬手起符。

    既然要比剑,就算此时此刻的目的略微不纯了一些,却也是真的想要向这个屠了榜的虞六好好打一架。

    所以剑起时,是认认真真的好剑。

    更是倾尽所有的绝对纯然剑气!

    岳姓弟子刚才是认真看了虞绒绒与观山海的比剑的,虽然似有所悟,却尤有不解,他自认剑之一道比观山海略逊一筹,起手自然不敢有保留,出剑便是自己练了千万次、于梅梢雪巅悟得的最强一剑!

    松梢雪剑的剑意笼罩整个比剑台,台边的弟子们也早就收了此前遐思,眼中不由得有了惊艳之色,心道这老岳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竟然却还藏着这样一手!

    虞绒绒的符也已经落下。

    与方才的一路细碎微亮有些不同,她这一次的符也如高山之雪,如奔流之川,再如此与岳姓弟子的剑硬碰硬地在空中遇见!

    如此僵持不过瞬息。

    一点大家竟然已经些许感觉到了熟悉的奇特碎裂声响了起来。

    虞绒绒:“……”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对方裂了一小道豁口、且那点裂纹正在迅速蔓延至整个剑身的剑,沉默了片刻,到底还是问道:“你们的剑,都这么……脆的吗?”

    有人愤愤想要反驳,说自己的老婆就是全世界最坚固最硬最无敌的存在。

    但是再想到观山海的剑和面前已经倏而裂开的这一把,到底还是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有人确实也还眼馋本命剑,却更多地开始思考,自己的剑难道就真的不能敌她一符?

    再因而逐渐满身战意沸腾,恨不得也去与她对一剑,一试高下。

    一回生二回熟,虞绒绒再次掏出了那个小本子,娴熟地抛出问题:“喜欢薄剑还是宽剑啊?轻剑还是重剑啊?用多长的尺寸?要哪个炉里定制的?有喜欢的铸剑师吗?”

    岳姓弟子脸上的梦幻之色又回来了,他憋了憋,到底还是先自己承认了:“不瞒虞师妹,我确实想挑战你,毕竟你屠榜的姿势太惹人注目,很难让人不手痒。但、但也确实肖想过是否被碎了剑以后,也、也能有和观师兄一样的待遇。”

    他飞快向着虞绒绒行了一礼:“这个想法无论如何都到底有些卑鄙,我、我……”

    岳姓弟子已经做好了被怒骂的准备,然而等了片刻,对面的少女声音竟然依然很平和悦耳:“想要本命剑又不是什么坏心思。我只有两个问题想问,岳师兄方才与我交手的时候,可有尽全力?可有故意让自己的剑碎?”

    “当然是全力以赴!只要我剑在手,每一次挥动必然都是全力!与虞师妹一战,畅快淋漓,我心服口服,哪有其他心神去让自己的剑故意碎开呢?”岳姓弟子应道。

    “你尽全力,我也尽全力,碎了就是真的碎了,有什么办法呢?”虞绒绒笑了笑,大笔一挥:“那么,岳师兄想要什么样的剑呢?”

    岳姓弟子的眼眸极亮,他的语速甚至都变快了起来,显然所谓梦寐以求,便是绝对能脱口而出。

    虞绒绒耐心地一一记下,再燃起一张传讯符。

    她收起本子,还未起身,已经又有人再上比剑台,朗声道:“我馋本命剑,也想问虞师妹的符!请与黄某一战!”

    这一日,比剑台上剑光符影交错,剑气如虹起,符意如游龙,比剑台上因为承受不住剑意而碎裂开来的剑片越来越多,碎声越来越密。

    竟然有人一时兴起,在旁边搬了小桌子来画正字记录虞绒绒究竟碎了多少剑。

    虞绒绒的小册子总共也就几十张纸,很快就用完了,一旁立马有师姐贴心地递上了新的一沓装订好的空白小册子。

    封面上还用正楷大气凌然地题了几个字。

    “受害(划掉)受益人名录”。

    虞绒绒:“……”

    她忍俊不禁地抬眼,却见刚刚被自己碎了剑的师姐分明头发都被符意削去了一截,笑容却依然灿烂地冲她比了个嘴型。

    虞绒绒:“……”

    如果她没认错的话,那是三个字。

    女菩萨。

    ……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这可能都是能被载入梅梢派史册的三日。

    带着漂亮宝石发卡的少女在一块比剑台上,从头到尾站了足足三日。

    三日碎尽梅梢外门弟子三千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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