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人呢?!”魏娆厉声道,她的声音尖锐得连刘继仁都吓了一跳。

    刘继仁出了一脑门冷汗,他跑到后门,看到外面是冻得直战栗的家丁,心中松了口气,招呼着其中几个人进来。

    “小姐,外面一直有人守着,说明这丫头还在院里!”看着她的脸色,刘继仁立刻说,“一定是哪个不开眼的下人将她藏起来了,我现在就命人清查!”

    魏娆站在后院中央,她冷眼看着家丁们将所有木门踢开、将沉睡中的下人们赶出屋,各种柜子里的东西也都被扔到院里……后院一时间骚乱起来。

    看着这一切,她的心却一点点冷下去,手指死死地捏紧成拳,恐惧与愤恨纠缠着她的呼吸。

    为什么……为什么到了如今的地步,虞念清的命还是这样硬?

    这丫头今天必须死在这里,她绝对不允许她活下来,绝对不允许!

    魏娆等了没多久,从仆妇丫鬟的屋里传来了争执的声音,紧接着是鞭子的冷风声。

    随着女子的尖叫和哭泣声,刘继仁快步跑了出来,怀里抱着的正是不见了的小女孩。

    “小姐,找到了!”刘继仁满头大汗,讨好地说,“是那不要命的仆妇偷偷藏了起来,被小的在衣橱里找到了。”

    魏娆死死地盯着他怀里的女孩,她看到小念清虽然仍然闭着眼睛昏迷不醒,可嘴唇红润了一些,脸上也有了血色,身上缠着各种颜色布料包成的襁褓。

    很明显小姑娘昨夜里不仅没受到风寒,反而被呵护得很好。

    魏娆的牙齿都愤恨用力得咯咯直响。

    凭什么?

    凭什么这贱人不管什么时候都有人对她好?她兄长对她好,师尊师兄师姐对她好,就连到如今的地步,还有一堆贱民仆妇上赶着保护她?!

    为什么仿佛整个世界都是围着她转,永远都让她逢凶化吉?

    魏娆怒极反笑,她冷笑道,“好,好。好一个福大命大的虞念清,我看你还能有多少本事活下来!”

    她从刘继仁的怀里夺过小女孩,向着院中的那口井走去。那些被家丁赶到院中的仆妇们顿时尖叫着,恳求着,魏娆充耳不闻。

    什么因果善恶她通通顾不上了,她只要怀里这个可恶的小废物死!

    魏娆毫不犹豫地将怀里的小女孩扔进了井中,她眼睁睁听着井水扑通一声,看着小念清沉了下去。

    配上仆妇丫鬟们的惊叫与哭泣声,魏娆心中只觉得爽快。

    “刘继仁!”她抬高声音,“让人在井口压上石头,谁都不许再动!”

    刘继仁走过来,他面露苦相,低声道,“小姐,府里只有一块大石头,是老爷重金为你请来的镇宅石,保佑万事顺遂的。动了的话,不太吉利啊……”

    魏娆冷笑起来,她的心一直就在修仙界,连她凡人的爹妈她都已经放下了,一块凡人迷信的破石头又算得了什么。

    “去搬。”她阴冷地说,“那丫头死绝,就是对我最大的万事顺遂。”

    刘继仁真的不想干这个活了,从昨天被那少年临死前的诅咒开始,他便总觉得哪哪不对,如今更不想再和这小女孩过不去。

    可没办法,他去找家丁搬石头,结果昨天晚上参与的那几个下人纷纷躲避,就是不肯干活,刘继仁只能找什么都不知道家丁去做。

    魏娆眼睁睁地看着大石头压在井上,她这才满意地笑了起来。

    ——她看虞念清这次怎么起死回生!

    另一边,被家丁看守的仆妇侍女们大多在哭泣,有几个性子冲的甚至不停地大骂。

    魏氏欺压百姓已久,小念清的事情像是导火索,让平民百姓出身的奴婢们都压不住心中的火气与恨意。

    “刘管事,刘管事!”有个小厮从后门外跑来,气喘吁吁地说,“有一堆村民闹到城里衙门了,说小姐滥杀无辜,要个说法……”

    他人没到,声音先到,等进了院里才看见全是人,连魏娆也在,顿时瞪大眼睛,剩下的话都吞了回去。

    魏娆心头烦躁,她不明白这些贱民是怎么敢一直闹的,他们不要命了?

    她要赶紧解决这堆混乱,她还要迎接长鸿剑宗的师兄们呢。

    这时,传来家丁的痛呼声,原来是婉娘咬了那家丁一口,男人没有抓住她,婉娘冲了过来,尖叫着:“河神!河神!”

    她明显受了刺激,将魏娆当做了那条吞没了女儿的大河河神。

    谁都没有预料得到婉娘的突然袭击,她一掌扇在魏娆的脸上,指甲在她白皙的脸蛋上留下三道血痕。

    刘继仁赶紧上前将婉娘抱住拖走,魏娆捂着脸,她怒声道,“你这疯泼妇,竟然敢伤本小姐,刘继仁,打死她!”

    “放开婉娘!”有仆妇尖声道。

    原本只是怒骂的仆妇丫鬟看到这一幕,都红了眼睛地挣扎,家丁们猝不及防,还竟然真的被她们挣脱开了,她们都向着刘继仁和魏娆冲过去。

    放在昨天,以刘继仁为首的家丁都绝对不会相信,那些看起来瘦瘦小小的丫鬟和人到中年的仆妇竟然会有那么大的力量,她们疯了一样,他们竟然根本拦不住!

    魏娆绝对没想到场面会变得越来越混乱,看着那些人红了的眼睛,她也有点慌了。

    她看向那些呆住的家丁,怒骂道,“都愣着做什么,去拿刀,拿棍棒!杀了这群贱婢,杀一个本小姐赏一根金条!”

    家丁们如梦初醒,纷纷动了起来。

    一时间,魏氏小姐府的后院乱成一团,到处都是怒骂或者哭喊的声音。

    眼见着一切越发难以控制,就在这时,一股比寒风更加冷冽肃杀的寒意顺着地面骤地蔓延开来,整个院子温度骤降。

    不论家丁还是仆妇,一股巨大的、从魂魄根源而来的恐惧感让他们僵滞地停了下来。

    院中蓦然安静了。

    魏娆瞳孔紧缩,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若是不遇食肉猛兽,恐怕凡人一辈子都不会有机会明白,这种从心底而生的恐惧是什么。

    可她却十分清楚,这是境界高的修士对下方生灵的完全碾压。

    这、这是谁的威压?是长鸿剑宗的人吗?

    魏娆心乱如麻,心脏像是被人紧紧攥住,让她有些窒息。

    她一生中曾经有过两次这样被碾压得喘不过气的经历。

    一次,是沈云疏亲手杀了她。

    而另一次……

    空气噼啪作响,随即撕扯开一条血红的缝隙,一股巨大的煞气从血隙中涌来,让院中所有凡人都软着身体跪了下去,趴伏在地面上颤抖着。

    一袭玄衣踏着碎裂而出。

    来者黑发如墨,面如冠玉,本是生得俊美清冷的仙人之姿,却偏偏一双眼眸透着寒气。他的左眼是淡漠的黑眸,幽潭般深不见底。右眼的瞳孔却竟然是如琉璃般血红色的不详异瞳。

    魏娆抬起头,便撞上那双毫无感情的眸子。

    她瞬间如遭雷劈,浑身血液刹那冷透。

    竟、竟然真是谢君辞!

    第10章 双生子

    魏娆前世曾经见过谢君辞一面。

    那时她还是魔城领主的妾室,那魔人在修缮得富丽堂皇的宫殿里宴请其他魔族。

    魏娆坐在一边,冷眼旁观他左拥右抱着温香软玉,被属下吹捧得开怀大笑,斗志昂扬地打算趁着仙魔大战,再吞掉更多的领土。

    那时大殿中央的空气也是这样忽然卷起红色的裂缝,谢君辞踏着碎裂走来,殿中的火光映衬着他冷玉般的脸庞,添了一层暖意的光泽,却融不掉他眸中的冰寒。

    光影交错间,她和其他女子都因为这个忽然出现的俊美男人而呆住,却听到到身边魔人的尖叫声。

    魏娆后知后觉地转过头,才看到自己那元婴期的领主丈夫瞪大着眼睛,脸上的恐惧和震惊还没来得及收起,便已经死去了。

    他死得这样迅速又无声无息,于那人而言像是捏死一只虫子般简单。

    谢君辞杀了在场的所有魔族将领,魏娆差点以为自己也要死了。结果他没有伤害在场的女眷,只是在临走前,侧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让魏娆毛骨悚然。她生不出任何旖旎的心思,甚至感受不到谢君辞如谪仙般俊美面容的魅力,她只有恐惧。

    沈云疏杀了她,她有阴影。但她怕的是死亡的感觉,而不是他本人。可谢君辞,魏娆对他的恐惧刻入骨髓,仿佛弱小动物对天敌的血液中的战栗。

    后来魏娆才想起来,谢君辞很出名,其实她曾经还在长鸿剑宗时便听说过他的名字。

    修仙界一直有些从无数年前流传下来的传说,比如传说曾经在上古时期一剑平定三界混乱的天尊将自己消散于混沌之中,化为众生世界的秩序。

    而在流传的故事中,天尊的内丹破碎后化为与之相反的两种力量。

    一边是只有混沌邪恶的阎罗之力,一边是能渡人向善、为世间带来光明的天理之力。

    从修仙界长大的小孩子,从小就听说过这个在流传中逐渐变成普通的英雄故事——两股力量化为一对双生兄弟,哥哥善良阳光,弟弟则是因为天生的邪恶而坠入黑暗。

    后来便是老生常谈的正义对邪恶,弟弟霍乱世间干尽坏事,最后被觉醒全部力量的哥哥亲手诛杀。

    因为这个故事口口相传,人人皆知,导致谁家生了双胞胎,都会在床头挂符辟邪,取一个好彩头。

    直到一百七十年前,准提禅宗出了一位震动天下的佛子,实力卓绝,最令人震撼的是佛子额间竟有天眼。

    他以一己之力抵挡数万魔物,拯救了一城百姓而闻名,后来又多次挽救危机,最终得到修仙界各方势力的尊重。

    而更重要的是,佛子法号云规,原名谢清韵,原是双生子中的兄长。

    他的双胞胎弟弟便是谢君辞。

    一切正如传说中的那样,身为兄长的谢清韵不仅拥有额间天眼,成了人人尊重的佛子,而作为弟弟谢君辞也拥有一只血红色的异瞳,被外人惧称为阎罗瞳。

    ——流传的故事竟然在这对双生兄弟身上应验了。

    相比受人爱戴的兄长,谢君辞的路却并没有那么好走。

    他常年右脸佩戴面具,腰配玄黑长剑,为人冷酷阴沉,像是游走世间的厉鬼。

    谣言传说他以阎罗瞳修炼邪术,每隔一段时间便要用人血浇灌他那邪剑,又有那深入人心的故事做背景,所以哪怕修仙界弱肉强食,大部分修士虽然都手上沾血,却仍然可以占据道德高点,将谢君辞当做修罗化身摒弃。

    他们有多敬佩爱戴佛子,便有多么厌恶又畏惧谢君辞。

    魏娆作为少有见过他的人,仅仅是那一次的经历,便让她畏惧谢君辞至深。

    回到如今当下。

    她隔着半院距离,对上谢君辞冰冷无情的眸子,便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不知为何,被那琉璃般血红的眸子注视着,好似让她的魂魄都烧灼起来,仿佛她的一切丑陋与罪恶都在他的眼眸中无处遁形。

    “你业障缠身,罪孽深重。”谢君辞薄唇轻启,“该死。”

    他抽出长剑,玄黑的剑身萦绕着血红的光芒,果然十分邪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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