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却是不同了。

    他一路注意着路边店铺卖的东西,心里想着要给念清买点什么回去。

    虽说圣武城整条主街长得看不到头,可专门卖孩子东西的店还是少数,谢君辞倒是看到了些摊贩卖新出各种灵巧精致的玩具,还有专门卖奇珍异兽的,都很受世家小少爷小姐们的喜欢。

    路过胭脂铺,有淡淡香味袭来,许多衣着漂亮的女修和少数男修将店铺堵得水泄不通,抢得火热。

    谢君辞过去从来不会注意到世间百态,如今却不由得在心里想,等清清长大了,会是什么样子呢?或许那时他也可以为她买胭脂。

    他不由得想念起小姑娘来。

    幸好师尊允许他们每日都用投影聊天,而念清总是事无巨细地跟他分享自己每天做了什么,有效地缓解了谢君辞的思念。

    她也说了关于秦烬和苏卿容的事情,秦烬将她吓哭这件事,是在谢君辞的预料之中的。秦烬这个人整日阴恻恻,不招人喜欢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小姑娘与苏卿容之间友情的发展,实在让谢君辞难以理解。

    他想象不出来那个总是面上笑意盈盈、说话却狠毒不已的青年到底是怎么才能和清清玩到一块去的,谢君辞甚至想不出苏卿容这样做的动机。

    难不成苏卿容是为了趁他不在的时候,用拉拢清清的方式来恶心他?

    一想到此事,谢君辞便有些烦躁。

    他不介意师尊和清清关系变好,这是他乐于看见的。可他在意念清和另外两个家伙之间的关系。

    非、常、在、意。

    尤其清清说苏卿容跟她下五子棋,他们还一起雕刻木头做小鸟,给小鸟上色——天知道听到这些的时候,谢君辞看似面无表情,实则酸水都快翻涌得溢出来了。

    他还没和清清玩过游戏,苏卿容凭什么?

    想到这些,谢君辞的气息逐渐变冷。

    他要赶快结束任务,返回沧琅宗。

    -

    谢君辞抵达的这日正好是拍卖会开始的第一天,为了吊胃口,圣武城从第一天开始,大拍卖与小拍卖间隔进行。

    他大概摸了一圈圣武城的各个区域,发现有许多高境界修士暗藏在仙城的各个位置。而圣武城中央的圣武商会附近虽然也有人把手,可实际上大多数高手都在城北居住区域附近。

    圣武城是几大修仙世家联盟的中心地,城内没有普通住户,说是居住区,其实都是一幢又一幢雕栏玉砌的琼楼玉宇,远远看过去美轮美奂,也是大世家们的在此建的各家宅邸,基本常年空置,唯有这样的大庆典才能热闹起来。

    所有人皆知,此次世家商盟将借庆典机会拿出他们保管百年已久的圣级法宝流泽镜,许多人也都猜测流泽镜此刻就位于城中心的商会之中。

    但以谢君辞观察来看,这么多高手林立在居住区域,恰恰证明流泽镜的位置并不在上会,而是还在他们自己的手里。

    城中茶馆酒楼客栈皆爆满,连台阶过道上、房顶上都坐满了来看热闹的人。

    谢君辞找了个角落,他靠着墙,双手环胸,静静地等待城中央圣武商会的开始仪式。

    相比于街上摩肩接踵的拥挤和嘈杂,城中心几处客栈顶楼却十分安静。

    圣武城许多条件好的客栈房间有的根本没有租售出去,而是直接给各大门派留下了位置。

    其中一处客栈二楼,窗户被推开,里面是一个看起来十六七岁的少年人。

    少年生得俊俏,他眉眼如画,本来是一双漂亮得有些女相的眼睛,少年高挺的鼻梁却很好地稀释了那份柔弱,反而带来英气之感。

    他墨色长发高束脑后,随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的。

    “世家的拍卖,邀请我们来作甚?”少年倚着窗棂,他抚着自己的下颌,百无聊赖地说,“有这时间,还不如留在门派里和大师兄切磋呢。”

    “世家商盟怕仙门借法宝出世一事为难他们,所以才邀请我们参加。”屋里,一个女声淡淡响起。

    少年、也便是慕容飞转过头,他疑惑道,“找我们长鸿剑宗,就不怕为难他们了?”

    想了想,他又说,“不对啊,我怎么记得柳师姐说过,她和大师兄以前还驳过这商盟的面子,救了个他们非要杀的人。怎么如今还敢找我们?”

    屋中,一个女子端坐在桌边,她气质清冷,脊背挺直,与少年歪歪扭扭的坐姿形成鲜明对比。

    阮红苓手里握着茶杯,她淡声道,“因为只有我们既不向着仙门,也不倾向世家,更从来不怕得罪人。”

    长鸿剑宗各位大尊者的弟子算上沈云疏一共六人,他们常年一同生活修炼,情谊极深,关系好得盛似是同师弟子。

    其中,阮红苓排三,慕容飞最小,行六,是小师弟。

    纵使世家商盟将各家强者都带来撑场面,可他们仍然害怕修仙门派借此机会要夺走流泽镜,所以特地又请了几个关系还算可以的仙门来一同参与。

    长鸿剑宗算是个例外,它在剑宗里是老大,有实力不提,从宗主长老一直到下面弟子,都认理不认人,什么都以规法道德为主,从来不怕得罪别人。

    虽然修仙界很多人背后诟病长鸿剑宗死板,但对长鸿的宗门人品是所有人都信得过的。

    正巧长鸿剑宗一向缺钱,修仙界有什么烂七八糟的事情理不清吵不完,有人就会花钱请长鸿剑宗出马,由他们定夺。

    至于长鸿派的人,宗主长老不可能出马,下面小弟子别人也信不过,所以每次便由六位亲传弟子轮番出面。他们实力高强,名声在外,让人信服。

    这次便是如此,世家商盟给长鸿剑宗开了一个他们难以拒绝的高价,于是阮红苓便带着慕容飞前来圣武城坐镇。

    少年撑着下巴,有点无聊地看着下方拥挤的街道,就在这时,他抬起眸子,声音终于有了丝起伏。

    “来了来了,终于开始了。”

    城中心的圣武商会高塔,从塔顶落下彩绸迎风飞舞。

    四周不知何时出现的音修一边在空中跳动飞舞,一边弹奏着乐器,婉转柔和的歌声如同夜莺般响起,在街道上回荡着,让许多修为低的路人甚至抬头看痴了。

    音乐过后,一个中年修士出现在塔的第三层,说了一些拍卖会开始的场面话,引得街上四面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慕容飞兴致勃勃地看着这一切,他问,“师姐,你不来看看吗?”

    “不了。”

    阮红苓兴致不高。

    从来到圣武城开始,她便觉得哪里不对,就好像眼前一幅幅热闹的场景,她都似乎在哪里见过一样。

    甚至连音修们歌唱的曲子,连慕容飞坐在窗边,有一搭没一搭与她说的那些闲话似乎也……

    阮红苓不由得蹙起眉毛。

    修士若是感觉不对,必定有原因。可她是个剑修,这些似曾相识出现得好没有道理。

    为何会这样呢?

    慕容飞趴在窗边看了多久热闹,阮红苓便独自思考了多久。她想理清自己的头绪,却找不到一切的根源。

    “师姐,你怎么了?”少年看完演出,他意犹未尽地转过头,便看见阮红苓神色凝重的样子,他疑惑道,“可是哪里出了纰漏?”

    阮红苓勉强回神,她摇摇头。

    “可能是我想多了。”她说,“阿飞,你在这里守着,我去休息一会儿。”

    慕容飞有些担心,“好,你好好休息。”

    阮红苓来到床榻之上,她坐直身体,闭目打坐,用这样的方式清静思绪,让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

    她运转着长鸿心法,身体与精神终于逐渐放松下来。

    就在这时,阮红苓忽然置身于火海之中。

    她抬起头,看到大火顺着无数珍宝一直蔓延至塔顶。

    有杀气从背后袭来,阮红苓快速向后撤去,她半空中灵巧地转过身体,手中长剑嗡鸣,阻挡住了这一剑气的重击。

    她抬起头,不由得怔住了。

    圣武商会的六层高塔,已成人间炼狱。

    尸横遍野。

    火在向上烧,血却在向下滴落。

    一个人站在尸体之中,燃烧的火焰将他的银色面具镀上一层跳动的光泽。

    他的眸子淡漠无情,像是深不见底的潭水,是连杀气都没有的毫无波澜,却让人无端感到极大的恐惧。

    他抬起头,淡淡地看向她。

    阮红苓的心脏重重地跳了下,她猛地睁开眼睛,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第49章

    “师姐,你怎么了?”一直关注她的少年立刻关心地问道。

    阮红苓面色惨白,紊乱的真气在经脉中冲撞,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她缓缓压下身体的不适,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对上了慕容飞年轻的面容。阮红林喉咙一紧,逐渐冷静下来。

    “没事,你不用担心。”阮红苓知道简单的安抚不会让慕容飞放心,她说,“可能是城里人太多了,我总觉得街道上会有危险。阿飞,你在这里盯着,我去见见世家的负责人,问问他们关于城中的部署。”

    这样一说,慕容飞果然不疑有他,他点点头,“我会好好地在这里看着,师姐你放心。”

    将慕容飞留在客栈,阮红苓下了楼梯。

    这位置如此好的客栈,里面的房间都是留给贵客,而没有向外开房的,所以大门紧紧地关闭着,外面热闹嘈杂的声音与一楼客厅的安静形成了对比。

    一位老板打扮的中年修士看到她下来,客气地说,“阮大人怎么下来了,是屋中缺什么东西吗?”

    “我要见世家家主。”阮红苓沉声道。

    阮红苓打坐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逐渐傍晚,拍卖热火朝天地开始了。

    相比于城中心的热闹,不让外人靠近的居住区却显得十分安静。阮红苓随着中年修士进入结界,飞过修缮得阔绰漂亮的主路,阮红苓察觉到看似无人安静林立的各个世家府邸之中,其实隐藏着许多高境界的修士。

    阮红苓穿过一幢幢雕栏玉砌的建筑,只见修士或许要在秘境危险中九死一生才能得到的、自己都舍不得用的材料或者晶石,在这里竟然被用来铺地镶墙,暴殄天物,一派奢靡之气。

    阮红苓心中微微蹙眉,她实在看不惯这些大世家的浪费,但也不能看着他们有生命危险而坐视不理。

    她随着中年修士又进入了一层结界,终于走进其中一处院子里,穿过郁郁葱葱的花园,终于来到主厅,一个人坐在主位上等她。

    看到她来了,他放下茶杯,客套道,“阮小友怎么来了,是庆典的节目不好看吗?”

    此人姓刘,是刘氏一族的家主,与长鸿剑宗的一些任务委托,大多都是由他来做,阮红苓对他还算脸熟。

    看起来他是听见了阮红苓求见的消息,所以特地在此等她。

    阮红苓神色清冷,她没有接男人的话客套,而是直接地说,“我想跟在你们身边,可以吗?”

    刘家主没想到阮红苓会提这样的要求,他疑惑道,“可以是可以,但阮小友来得这样急……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吗?”

    阮红苓的脾气直得很,她不会那些弯弯绕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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