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幽怨地小眼神看着他,齐厌殊又好气又好笑,他说,“师尊给揉揉。”

    念清又拍下他的手,一扭头,哼了一声。

    她哼的样子和音调,学齐厌殊学得一模一样。

    一贯都是齐厌殊哼别人,鲜少有人敢这样哼他,奈何就是一物降一物,齐厌殊就得细声细语地慢慢哄。

    他一向喜欢这样惹小家伙,如今哄的时候却不忘记夹带私货。

    “清清十五岁……不行,二十……”齐厌殊想了好几个年龄段都没舍得假设,他干脆说,“清清元婴期前不和沧琅宗外面的坏小子交朋友,好不好?”

    元婴期,就算她天赋异禀,五十年总是要的吧?

    念清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东西,小孩子不记仇,不过是齐厌殊抱着她走回殿里的距离,她已经窝在他的怀里没心没肺地玩玩具了。

    小家伙没理他,齐厌殊也不介意。

    他又说,“清清,记住师父的话,除了沧琅宗,长得好看的男子没有好东西。”

    这句话念清听懂了一些。

    她抬起头,单纯地问,“那长得好看的女子呢?”

    齐厌殊:……

    是他未曾设想的道路。

    齐厌殊:“也……没有好东西!”

    ——罢了,管他是男是女,念清五十岁前严防死守就对了!

    第67章

    苏卿容不愧是沧琅宗里头号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关于门派新的发展,师尊和师兄们还停留在嘴上探讨的步骤,他却已经兴致盎然地付出实际行动。

    一天清晨,苏卿容来主殿打过招呼,便出门了。

    他说他要出去打听打听,也不知要打听什么东西,齐厌殊便随他去了。

    两个大徒弟一心修炼,齐厌殊也不是个爱随便出峰的性子,如今在这件事上能派上用场的竟然便只剩下苏卿容。

    全门派的希望出了门,众人还以为他要走几天,没想到苏卿容早上走的,下午就回来了。

    他回来的时候,谢君辞和秦烬都在主殿里,齐厌殊在看着他们疗伤打坐,一旁的念清在吃水果,整个场面看起来其乐融融。

    “师尊!师兄,不得了了!”苏卿容一踏入主殿,便兴奋地说,“师兄们出名了,现在仙城的大街小巷都在议论他们呢!”

    众人都抬头看向他,颇有些讶异。

    苏卿容此次回来带了一个留影球,他都没有休息一下喝口水缓一缓,他将清清支出门去看小树,然后立刻催动留影球,看得出来已经无法忍耐自己的分享欲望。

    “你们与魔将大战时的场面被魔修们记录下来了,这些留影球从魔界一直传到修仙界,价值不菲,我带的灵石差点没够。”苏卿容说,“如今这件事已经在修仙界传疯了!”

    留影球受到灵气启动,它悬浮在半空中自动张开,投射出一大块投影来。

    只见画面里魔界天空暗沉,黑红色的土地延绵至阴沉的天地交际线,阴云滚滚,带来厚重的肃杀感,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将让一下子便拉入情景当中。

    紧接着,几个人出现在画面左下方,正是魔将和他的几员得力手下,似乎正在和画面外交战,地动山摇。

    两边似乎都打了很长时间,这几个魔修都受了伤,有点狼狈不堪。

    画面一晃,谢君辞出现了。

    在猎猎风中,谢君辞那张俊美冰冷的面容毫无表情,冷玉般的侧脸留有一道血痕,却完全不折损他的英俊。

    他身上的黑袍也破埙多处,沾染着血与灰尘,却因谢君辞身姿挺拔,气质绝尘,并不让人觉得狼狈,反而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都是受伤挂彩,长相和气质的差距真是太致命了。

    哪怕谢君辞身上流言蜚语一直很多,可不论对他多么有意见的人看到这个场面,都会不由自主地站在他的立场上。

    谢君辞已然全开阎罗之力,他的双瞳瞳孔并不是原本的黑红异瞳,而是一双金瞳!

    在乌云密布的阴云之下,在血红的大地上空,谢君辞周遭萦绕极大的威压,他垂眸注视着魔将,金色的瞳孔和毫无感情的神色,让他竟然有一种莫名的神性,让人不由得联想到他的兄长。

    谢君辞和魔将战在一起,他们每每攻击向对方,都地动山摇,大地嗡鸣。

    除此之外,魔将的其他几个属下一直在旁饲机偷袭,他们盯着谢君辞的一举一动,只要他露出些许破绽或疲态,他们就会一拥而上,牵制谢君辞,为魔将寻找机会。

    魔修们配合默契,谢君辞以一敌少,他不仅要面对强敌,还要分出精神来去应对另外几人,瞬息间便要对抗数十次进攻,看得人揪心不已,生怕他反应不过来。

    如此牵制,谢君辞终于体力不支,露出空隙。魔将欺身上前,攻击凶猛,剑气骤地砍在谢君辞的后背,从肩胛一路到腰侧,伤口深得见骨,血肉模糊。

    苏卿容在仙城发现到处都在议论谢君辞秦烬击杀魔将的事情,他买了留影石便匆匆赶回门派,在路上就看了前面的一点,根本没看后面。

    他虽然之前已经看到他们的伤口了,可是当看见他是如何受伤的,仍然不由得抿了抿嘴。

    谢君辞吐了血,他勉强回身抵抗,却肉眼可见因为重视而动作逐渐缓慢,露出的破绽也越来越多,看起来很快便要支撑不住。

    就在战局逐渐一边倒的时候,天际忽然传来愤怒的龙吟,天空中的阴云都被震得散开。

    一条巨大的黑龙从云层中冲了下来,它明显也受了重伤,龙身黑鳞上多处血肉模糊,却丝毫不影响黑龙带来的海啸般的威压感。

    黑龙击散围绕在谢君辞身边的魔修,谢君辞才有机会喘息。

    接下来,一人一龙互相配合,在经历过苦战之后,最终杀了魔将和其党羽。

    这是高境界修士之间的生死战斗,在如今的五界是鲜少能看到的。

    天崩地裂般的大场面,魔界的血般残阳格外赋予了一种末世般的压抑和肃杀,有龙,有陷入绝境,绝地反击,还有出生入死的同袍之情,颇为荡气回肠。

    更别提,留影石传到修仙界已经是多代版本更替了,画面是不同魔修在不同地方拍摄下来的,再经过重新整合,各个角度都有,切换得像模像样,将这场大战以最清晰完美的方式留存了下来。

    这样精彩的战斗,让人看完久久难以平复激动,又是击杀魔将这样的大事,怪不得修仙界到处都在议论。

    看完了留影石,沧琅宗有点沉默。

    谢君辞和秦烬都毫无感觉,他们本来也不是自恋的人,更别提在秦烬眼里,自己被逼出龙身已经是很丢人的事情,更不会觉得自己很帅了。

    齐厌殊是因为虽然知晓这两个弟子九死一生地回来了,可看到他们战得如此艰难,心里还是有些烦躁。

    外人看了觉得荡气回肠,想多多回味,做师父的看了却是另一种感觉了。

    “师尊,这是个好机会啊。”收起留影石,苏卿容认真地说,“杀了魔将对修仙界而言是大功一件,更别提如今事情刚刚在修仙界发酵,看到这个留影石的人想必都会钦佩师兄们的实力,既然如此,为何不借用此事发散呢?”

    “你想做什么?”齐厌殊问。

    “我会一路前往七星阁,在路途上经过的所有仙城,弟子都会让人大家赞美这件事。”

    苏卿容很明显回来的路上便在思考这件事情了,他回答得很流畅。

    “等到了七星阁,弟子会与管理七星阁的人提出加名一事,如今沧琅宗在风口浪尖上,不论对方是同意还是拒绝,都会引起波澜。待到时机差不多,烦请师尊师兄在七星阁现身。”

    听到他的话,秦烬蹙眉道,“为何要那么麻烦,修仙界的人赞美或辱骂与否,对我们而言并不重要。”

    “这一次是重要的。”苏卿容解释道,“这次会是沧琅宗第一次在修仙界现身,知道的人、议论的人越多越好。越多人知道沧琅宗为何现身,日后那些讨厌我们的人想借此由头生事便越难。”

    他笑道,“最好一口气借此机会扭转普通修士对我们的误解,等到在七星阁记名,我们便用最快速度登顶,待到大仙门意识到也已经晚了,他们再看不顺眼也只能吃下这个闷亏。”

    苏卿容鬼点子多,师尊师兄们根本不爱在这方面动脑子,他愿意这样做,他们就随他去了。

    于是苏卿容带够灵石,准备正式出门。

    他想趁着这波热度下去之前再哄上来一些,所以速度至关重要,还带上了门派里的天级法宝,就为了能快点赶路。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次的事情,念清最近对大家出门的事情很敏感,有点分离焦虑。所以这件事师兄们没有告诉她,苏卿容只是跟她说自己要闭关几天。

    闭关对小姑娘而言就是憋在家里不出来,之前师兄们每个月都会轮流闭关,她已经习惯了,果然没有太大反应。

    做好这一切后,苏卿容离开了门派。

    他打算让越多人知道谢君辞和秦烬的壮举越好,所以路上所有的仙城他都落了脚,易容之后在城内人聚集最多的茶馆酒楼散播消息,还花钱雇说书先生将这件事改编成故事。

    不仅如此,苏卿容还放出消息,大概是仙门联盟这些年因为世家挑拨,一直敌视沧琅宗。沧琅宗想加入七星阁排榜无门,被泼污水要背叛修仙界入魔,举步维艰,只能偏行险路。

    如今沧琅宗杀了恶贯满盈的七大魔将,自断魔界后路,谣言不攻自破,沧琅宗想借此契机重加七星阁。

    总之,这个消息半真半假,仙门和世家都被苏卿容拖入消息里混淆视听,扩大其他修士议论的兴致,以及给他自己造势。

    七星阁对于沧琅宗而言确实是最好的机会,因为它是完全中立且自主运转,不会被任何势力左右的。

    沧琅宗加入七星阁的排名,自己干自己的事情就能让名次稳步上升,只要够强,就会引人注意,这不比低三下四往仙门联盟赔笑强?

    仙门联盟和世家商盟一样,头部都是由最大的几个门派为首组建而成,只不过仙盟会接纳小门派,那些想依附大仙门的小门派许多都挤破头想要加入。

    毕竟小门派没有那么好的资源,弟子也少,拥有仙盟成员头衔,就好像更正统一些,还能得到仙盟定时的补给,可以优先参与由仙盟举办的那些大型活动。

    没有入仙盟的门派都被称为散宗,算是一种不太好听的称呼,就像散修没有门派师出无名,似乎都是些混子,散宗也是如此,好像很不入流的样子。

    那如果沧琅宗这个‘散宗’不仅没想着低头加入仙盟,反而日后在七星阁的排名中拔得头筹,力压仙盟门派,岂不是狠狠打他们脸?

    所以,七星阁很重要。而那些仙盟唯一能做的便是阻挡他们加入。

    苏卿容一路热心地在每个仙城都与那些没钱买投影石的修士们分享投影石的内容,还大方地让他们用各自不正规的方式拷走投影,顺便附赠一连套半真半假的消息组合拳。

    待到他来到七星阁所在的天枢仙城,又在城里住下,静静地等了两日,苏卿容便发现,不用他主动去说,他这一路传播的消息已经来到天枢仙城,并且由他人添油加醋愈演愈烈的时候,苏卿容就知道差不多了。

    有些人加的故事那叫一个绘声绘色,因为天枢城里的大多是仙门弟子,所以在他们的讲述里,世家商盟十恶不赦,挑拨仙盟和沧琅宗的关系,逼得沧琅宗几乎活不下去,听起来有头有尾,还挺像那回事。

    最重要的是,世家商盟确实和沧琅宗有仇。

    苏卿容在天枢城的茶馆酒楼坐了几天,听到了不少人在讲他当时的事情。

    世家商盟尽力将当年的事情洗白成苏卿容罪无可赦屠杀一整个家族的邪修疯子,可是实际上当年商盟私自贩卖苏氏血的事情是真的,而且这个生意做了很多年,根本藏不住。

    更别提当年世家要杀苏卿容的时候,长鸿剑宗的亲传大师兄沈云疏与二师姐柳雪成出面制止,连佛子云规也为苏卿容担保,他才勉强活下来。

    过去沧琅宗名声坏,哪怕有些人知道这些不算秘密的内情,可也不会主动出头解释,大多数人都是跟风,以讹传讹,导致沧琅宗还没黑化之前,名声便已经和大恶人差不多了。

    如今各种谣言小道消息到处都是,竟然也因此开始真的有人在传播起当年的真相。

    苏卿容听着这些,仿佛是上辈子发生的事情。若是过去,他很可能因为其他人只言片语勾起以往的阴影,如今心里却毫无波澜了。

    他觉得差不多想要离开的时候,却听到茶馆里开始议论其他事情。

    “你们还记得两百年前的无清域妖兽惨案吗?”有人低声道,“灵兽虽然有因为兽核不稳定变异成妖兽的可能性,可当年无清域数万灵兽一起妖化,数万人丧生……”

    “你是说佛子天眼之力显灵护住一城两万余百姓的事情吧?哎,那城人真幸运,有佛子庇护。无清域其他几个仙城除了修士,普通居民几乎死绝。”

    “何止是佛子在危难中开天眼,他弟弟谢君辞的阎罗之眼也是在那次灾害中觉醒的。”另个人压低声音道,“他们兄弟二人所在的谢家原本也是一大世家,可是整个家族只剩下谢君辞活了下来。”

    “啊?真的吗?竟然如此惨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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