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秦烬回答,谢君辞已经蹙眉道,“他们在城外了!”

    秦烬再一抬头,谢君辞果然不见了,似乎躲回了自己的房中。

    他的太阳穴隐隐作痛,秦烬不由得叹息一声。

    他们都是高境界修士,更别提这对兄弟的力量感应,谢清韵察觉到这屋里躲着不见他的弟弟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吗?

    很快,结界传来波动,苏卿容和佛子一前一后走入院中。

    和那天见面一样,佛子身披黑色长袍。他摘下斗笠,苏卿容尊敬道,“佛子,里面请。”

    另一边,齐厌殊和念清也走了过来。

    谢清韵看向齐厌殊,儒雅地行礼道,“宗主。”

    齐厌殊微微点头。

    他的身边,小念清也礼貌道,“佛子好。”

    “虞小友好。”

    谢清韵向着她伸出手,念清仰头看向齐厌殊,齐厌殊颔首,她才靠了过去。谢清韵修长的手指抵在她的额头上,过了半响,他缓声笑道,“看起来虞小友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

    “多谢佛子和诸位法师的相助,师妹的身体才见好得这么快。”苏卿容说。

    谢清韵摇了摇头。

    “福地虽然稀有,但更重要的是诸位道友待她细心又周全。”谢清韵缓声道,“你们必定为她的经脉动过很多脑筋。”

    在苏卿容的帮助下,整个场面寒暄得不错。

    “佛子,这就是我与你说的那个孩子。”苏卿容开始说起正事,他道,“这少年来历不明,遍体鳞伤,像是妖族又不完全是妖族。您可有办法看看他的记忆或过去吗?”

    众人身后,是因为出现了新人物而又一次紧绷起来的少年。

    谢清韵定定地看向他,少年并不避他的目光,警惕地瞪了回去,喉咙间又响起呜噜呜噜的警告声。

    有过自己当时的经验,苏卿容大概猜到,这是谢清韵在用简单的对视来判定少年到底是否为邪物。

    就像是当年他修血邪术一样,光是看到佛子背影都会感受到被燃烧殆尽的恐惧感,少年能一动不动看回去,就证明他至少不是邪祟。

    佛子单手合起,他垂下眸子,嘴边念念有词。功德的金光逐渐扩散,念清只觉得那种光芒又温暖又舒服,刚刚在练剑时的一点点疲倦也逐渐被抹平了。

    在他们身后,少年从紧绷渐渐放松,他依靠着树根,逐渐变回小白狼的样子,昏睡了过去。

    “清清,师兄先送你回屋好不好?”秦烬伸手捂住她的眼睛,低声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会告诉你的。”

    在他的手掌里,念清轻轻地点头,她小声道,“说好了哦。”

    秦烬将清清抱回主屋,路过侧房时,他脚步微顿,无声地叹息,这才迈步回去。

    回到院中的时候,佛子已经席地而坐,他的膝盖上窝着熟睡的小白狼。

    谢清韵单手放在白狼头上,两人身上逐渐亮起淡淡金光,半空中犹如一副巨大的卷轴般在众人面前徐徐展开。

    苏卿容吃惊道,“看一个人的记忆竟然如此容易吗?”

    谢清韵摇摇头,他说,“境界越高的修士,识海便越紧密难以撼动。这孩子根本不懂这个概念,毫不设防,所以才如此轻易。”

    二人说话间,少年脑海中的过往记忆起初有些混乱,然后逐渐清明。

    他的记忆最开始已经找不到了,第一个画面似乎已经在牢狱之中。

    画面中的第一视角微晃,他低下头,是从肩膀的衣服上穿刺过去的钉子,将他牢牢地钉在墙上不能动弹,手腕和脚腕上的锁链也是直接穿刺过去的。

    这一幕看得众人蹙起眉毛。

    很快,少年抬起头,对面有修士走了过来,只是在他的视野里,看向远方有些模糊不清,只能看到他们的胸部以下,却看不到长什么样子。

    他挣扎着,动物一般地咆哮着,对面却并不引以为意,而是在互相低声交谈。

    “确定是他么?”

    “应该是他了,其他这个时间生辰的类似血脉都没坚持下来,只有他还活着。”

    “得再试试。事关重大,要万般准确才行。”

    少年背后的墙壁轰隆隆地转动,仿佛有机关一样,原本镶嵌着他肩膀的黑钉后面忽然放出锁链,失去平衡的少年坠入了身下的暗室里,暗室的墙壁是各种诡异的图腾。

    坠入后,他的头顶瞬间被石墙遮挡,与此同时,空气愈来愈稀薄,而他的脚下散发出阵法的光芒。

    在要缺氧而死的时候,少年的喉咙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血流也越来越快,然后——他变成了小狼。

    镣铐和钉刺都落在地上,小白狼抽搐着。

    即将要死去的前一瞬间,头顶石墙撤开,它被捞了出去。

    再次清醒时,少年又回到了牢狱中,身上仍然是熟悉的镣铐。

    他就这样一次一次被投入暗室里,阵法不断地在黑暗中亮起。每一次外面的修士都会延迟救出它的时间,直到他兽化后逐渐异变,为了活下去而不断改变自己的身形。

    平时的时候,他要不然被锁在墙上,锁链长一点的时候,可以窝在墙角睡一觉。至于扔进来的食物也十分敷衍,甚至是活鱼生肉。

    看到这里的时候,秦烬蹙眉道,“那个阵法是什么?还有这个活鱼……难道关他的地方附近有湖?”

    “应该是个邪阵。”佛子沉声说,“具体是什么,或许需要我回去查一查。”

    “只是他为何会变成狼呢?”苏卿容疑惑道,“若那些人是希望他变成狼,是不是代表他本身就有与众不同的血脉,就像我一样?”

    “很有可能。”秦烬道。

    记忆继续,少年似乎就在暗无天日的牢房里一直被关押,直到他在阵法和溺水中逐渐异化成巨狼,并且第一次一爪子震开头顶的石墙,将就在面前的修士们吓了一跳。

    它扑向他们的时候,差一点点就要得逞了。结果忽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他念着听不懂的古文,巨狼挣扎着瘫软在地上,然后不甘心地失去意识。

    从这一天开始,少年不再泡暗室了,会有修士晃动的衣摆直接来到栏杆外,对方嘴里念念有词,他便开始不受控制地兽化,从幼狼变成巨狼,咆哮地冲向栏杆,却又被挡下。

    那些人一直要他维持兽型,只要他恢复少年的样子,修士就会继续使用那邪祟的术法,让他变回狼。甚至会用法宝攻击他,让他一直保持暴怒的状态。

    这种情况下,少年开始长期变成狼开始生活,每天的食物都变成了活鱼,而且经常几天才会有一条。

    这样的折磨下,他的意识逐渐开始不清晰,开始向着野兽滑去,人性似乎在逐渐泯灭。

    为了维持意识,小狼经常自残,用脑袋撞击墙壁,来褪去野兽的兽性。

    他就和当初的苏卿容一样,每天每天都在观察,他发现那些人每次出现时手里都会握着紫色的晶石。

    他尝试了各种方式都失败了,最后他决定摧毁自己神识中新冒出来的核心——妖核。

    在濒死边缘,那些修士终于慌了,他们解除禁止,冲进牢房。在那一瞬间,少年拼尽全力瞬间变成巨狼,将他们撕得粉碎,然后变回人形抓着空间石,在想摧毁它和将能量灌输进去启动它之间误打误撞,竟然真的随机来到了外面。

    少年在山脚下濒死了许久,这么长时间的折磨让他有非人般的自愈能力,过了几天,他逐渐爬了起来,循着味道去找果子吃。

    而后便是沧琅宗有所了解的了,大黄狗误入山脚下,对上了一身狼气的少年,被他震得软着腿忘记逃跑,只会大叫。

    少年将大黄抓住,他想吃它,就像之前生吃鱼那样。可是他没见过会叫还长毛的鱼,所以一时间呆住了。

    直到小姑娘出现,才让他回过神来。

    他在外面世界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她,所以看到她手里握着那么长的棍子,少年应激下立刻变回巨狼,却又因为她害怕的眼泪而逐渐清醒,恢复了人的样子。

    刚开始他痛和害怕的时候也会哭,只不过后来就不哭了。

    她会哭一定是很不舒服,少年觉得自己每次吃点东西后都会高兴一些。他捡到的果子是他最宝贵的东西,为了让小姑娘不哭,他顶着饥饿,将果子都送给了她。

    佛子将手从小白狼的额头上移开,半空中的卷轴消失不见。

    众人沉默许久,秦烬蹙眉道,“修仙界竟然还有这样的缺德东西?”

    佛子也神情严肃,他说,“必须要弄清楚他们的动机。如果有人想预谋做些什么的话……我这就回去查找书籍与资料,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些阵法和邪术是什么。”

    “那个第一次出现的苍老声音会不会是重点?”苏卿容说,“或许他会是主使也说不定。”

    远处的侧房外,远远地看完全程的谢君辞也不由得蹙起眉毛。

    在众人的讨论中,齐厌殊忽然冷笑一声,所有人都看向他。

    “师尊,怎么了?”秦烬问。

    齐厌殊抬起眸子,他冷冷地说,“我知道那个老东西是谁。”

    第94章

    佛子低声道,“宗主,你是说……”

    “这个老东西叫吕观海,佛子可有印象?”齐厌殊淡声道。

    他这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惊。

    这个名字在修仙界可谓是人人皆知了,哪怕如秦烬这样过去不怎么在修仙界呆着的人,都知晓他。

    因为吕观海是玄云岛的大能。

    玄云岛如今岛上有五位大乘期和渡劫期的大尊者,他们活了至少几千年,人不在修仙界,修仙界却一直流传着这几位大能的名号。

    吕观海便是其中一位。自然,按照辈分来说,他曾经是齐厌殊的师兄。

    这五个大尊者可以说是修仙界的泰斗,地位极其崇高,是一句话就能改变整个修仙界风向的老前辈,不论世家还是仙门,都有与他们关系千丝万缕的徒孙或者晚辈。

    当年沧琅宗在修仙界风气这么差,只不过是因为玄云岛曾经将齐厌殊逐出师门。

    哪怕玄云岛没有说任何原因,可仅仅是因为玄云岛放出了排斥的信号,齐厌殊的名声也从千年难遇的天才直径落到离经叛道的恶徒,从此再不被主流接受。

    若不是之前谢君辞和秦烬阴差阳错合杀魔将、又在七星阁证明自身,如此一连串无人能预料到的发展让沧琅宗阴差阳错以硬实力回归‘正派’,不然再过多少年,都洗不清身上的污言秽语。

    可想玄云岛在修仙界的话语权有多么恐怖。

    徒弟们都从来没听师父讲起过玄云岛的事情,毕竟齐厌殊是被逐出的,他们都不敢随意开口评论。

    倒是佛子蹙眉问道,“宗主看起来并不吃惊这个人是吕尊者?”

    齐厌殊冷笑一声。

    “玄云岛的那几个都是老疯子,他们做出什么事情都有可能。”齐厌殊冷冷地说,“只是若幕后黑手真是玄云岛,那在外面必然有其他人在帮他们做事。”

    齐厌殊继续说道,“这个孩子在记忆里吃的鱼并非湖鱼,而是海鱼。或者他被关起来的地方和玄云岛一样远离各个仙域,在一个海中的小岛上。”

    “若是这样的话,这也便能解释为何那些人要用传送石。”秦烬沉声道,“海域凶险辽阔,用法宝赶路太耗费精力。”

    苏卿容问道,“师尊,那个老者口中念的术法您听过吗?”

    “没有。不过玄云岛上积累了数千年的法宝秘籍,他们若是翻到写邪术来为己所用,也不是没有可能。”齐厌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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