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差点原地跳起来,在回头,看到的依然是熟悉的面孔。常小青的白发,常小青的面容,常小青那充满担忧的眼睛——一切的一切都似曾相识,可是这一次林茂却发现自己快要被自己的推测压迫到窒息了。

    “小青,你把那些尸体放在哪儿了?”

    等到意识到的时候,林茂才发现自己竟然直接对着常小青说出了这句话。

    他和常小青隔得这样近,近到可以清楚到看到那人眼里自己的倒影,是那样惨白的一张脸,偏偏看上去,竟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常小青在听到林茂的问话之后,瞳孔骤然缩到很细的一点。

    “什么尸体?”

    林茂听到他一字一句,极为平静地开口这样说道。

    林茂脸上毫无血色,心中一片悲凉。

    “我之前看到的那些尸体,那些尸块……”就好似有另外一个人借着他的驱壳说话,林茂听到自己的声音沙哑地在寒冽的空气中响起,“之前死在小院中的那些人,骨头上都有乾坤无定十三手留下的裂纹……你我都知道,这个世上会这种功法的人,只有你。”

    话音落下之后,常小青低眉敛目,不言,不语,脸上神色丝毫不动。

    一时之间,两人周围一片寂静,只有微风吹过寒冷的积雪,有沙沙之声之声清晰可辩。

    “小青……你告诉我……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我一直不敢问你……可是……”

    林茂终究撑不住,凝望着这样陌生的徒弟,哽咽开口。

    “我不记得了。”

    偏偏常小青还是给出了跟之前一样的答案。他皱着眉头看向让林茂忽然间变得激动的那片土地,目光变得格外幽深,而他的手却始终没有离开林茂的肩头。

    “师父,你说这里有尸骸,现在不见了是吗?因为那些尸骸上面有乾坤无定十三手的痕迹,你觉得是我杀了那些人?而现在你找不到那些尸块,便觉得是我将它们藏起来了——现在你看到的一切,便是我在那一日杀过人的证据,对吗?”

    白发男人冰封一般的神色终于出现了裂纹。

    他的语速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到了最后那句话,他忽然惨笑出声。

    “师父,现在你不信我了对吗?”

    常小青道。

    眼看着常小青终于开始反驳自己,林茂却不怒反喜,觉得心中隐隐升起了一丝暖意。

    “那你告诉我,你真的……没有杀他们……你……”

    林茂尚未说完,常小青忽然抓住师父的手,将他的手掌用力地按在了自己的胸口。

    “我不记得了……师父……我真的不记得那一晚上我做了什么,但是我知道,我没有杀那些人……”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师父,你不要不信我。”

    在那短短的一瞬间,林茂仿佛窥见了常小青冰封外壳上一道细细的裂缝——在徒弟那乌黑的瞳孔后面,有什么东西喷薄欲出。

    然而那东西是那样的激烈和灼热,似乎只要稍稍碰触便会被其灼伤,林茂几乎本能地回避了——那是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退缩,但却被常小青立时察觉到了。

    “师父。”

    高大的白发男人颤抖了一下,他忽然放软了声音,弯下腰,将头搁在了自己那格外柔弱和瘦小的师父的肩上。

    “我很难受。”

    林茂感受到颈旁传来的温度,目光落在了遥远的雪幕之上。

    他的手在空中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轻轻搭在了常小青的背上。

    “对不起。”他小声地说,“我信你的。你说没有杀,那就是没有。”

    虽然常小青身上依旧有那样多的违和之处,可林茂终究还是愿意信他——做出这般决定之后,林茂终于觉得这些天来让他痛苦到无法呼吸胸口憋闷的心中大石骤然消弭于无形。

    可是他却不知道,背对着他的小徒弟,常小青那掩在他肩头的双目之中却溢满了幽深浓黑的阴翳。

    大概是因为这些日子杀人风的风尾肆虐,导致忘忧谷内食物远比往昔来的匮乏,让那些饿疯了的野兽们将冰雪下的尸骸全部都挖出来咀嚼干净了罢。事后,林茂便这般对自己说道。

    君不见那手腕粗的羊骨丢给家里养的小狗,小狗也能将骨头吧唧吧唧嚼碎了全部吃个干净,想来这一次也是如此。至于为何那野兽是何时来的,又是如何将冻得梆硬跟石块没有什么两样的尸块全部吃干净……还有,那尸体上为何会有乾坤无定十三手独有的骨裂纹这种问题,林茂却没有……也不愿再深想下去。

    至少在回小楼的那一路,林茂与常小青之间的气氛终于是恢复了正常。

    而常小青之前对下山之事总是略有抵触,这一日开始也变得积极起来。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无论如何也想要找名医诊疗他那失魂之症,早日想起那一日究竟发生了什么才好。

    于是趁着某日天气晴朗,常小青与林茂将小楼内事物打好了包袱——主要是那常青当初给林茂的一些奇珍异物金银财宝——背在自己身上后,便准备下山了。

    临走前林茂亲手解开了这些日子一直伴在身旁的两头驴子的缰绳,然后抚摸着驴背感慨道:“这些日子倒是辛苦你们了,等我们走后,你们也还是可以待在驴棚之内,门我不会锁,这严冬应当还有一番时日,你们依旧可在此遮风避雨。等到春暖花开的时候,你们便自行离去就好。”

    常小青身上背着两人的包袱,看着自己师父抱着两头驴子絮絮叨叨,竟然也没显出丝毫不耐烦之意。

    然而那姚小花这些天来跟驴子相依为命,显然已经生出了深厚情义,临走之前,抱着驴脖哇哇哭得涕泪满面,惹得白驴连声喷嚏个不停嫌弃得要命,而常小青面沉似水,气息如冰。

    结果一路往那冰洞入口出赶路时,姚小花几次三番偷偷摸摸地顶着常小青杀人般的目光躲到林茂身旁,偷偷摸摸地问道:“林公子——若是以后山开了,我还能来忘忧谷里找你么?”

    她说得十分忐忑,反倒让林茂愣了一会儿,然后才反应过来:忘忧谷说起来,毕竟也算的上是大地主,平日里收租,顶多就是让下面的庄头上来见见小管事而已,像是姚小花这种佃农家的女孩,若非是有这番奇遇,恐怕终其一生都不可能往忘忧谷里来的。

    这样一想,倒也难怪之前姚小花与白驴灰驴分别时会那样伤心了。

    林茂顿时心软,只好又安慰起姚小花来。他毕竟年老,又久不见外人,只能翻来覆去说些老话——姚小花倒是听得满脸发光,盯着林茂极好看的那张脸看得入迷,常小青在一旁听着脸色却越来越难看,终究失了耐心,不再盯着林茂与姚小花。

    结果也就是常小青放松警惕的这短短一瞬,姚小花忽然神色一边,小心翼翼地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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