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童:“有个祸害可能要死了。”

    “哦?”

    牧童没有说得太明白,一副就要梦想成真的样子。他开始琢磨杜圣兰这次会先去劈谁,杜家才有人在突破中死亡,胥洲一定会优先选在安武城附近布阵,牧童清楚杜圣兰和杜家的恩怨,对方一旦劈人,也会优先选择安武城。

    这不就巧了吗?

    牧童嘴角勾起的弧度更大,忍不住开始试着感应杜圣兰的位置。他拍了拍手鼓,闭上眼凝神不到三秒,猛地睁开。

    重新拍了拍手鼓,继续闭眼,这次不到一秒,就又再次睁开。

    气息定位出错了?

    这不可能……牧童笑容淡去,杜圣兰和手鼓做了交易,没理由会定位错误。不信邪地又试了一次,答案和前几次一模一样:气息定位的结果,显示对方就在自己身边。

    牧童僵硬着脖子,提线木偶一般慢慢扭过头。老黄牛上,小小的黑团子正笑眯眯问他:“你还没说,是哪个祸害要死了啊?”

    天真无邪的语气飘散在黑雾中,酝酿出了一种不可言说的恐怖。

    牧童几次尝试张了张口,最后几乎是把这辈子的脏话都骂了出来——

    “我,日,你,大,爷!”

    一字一顿,咬牙切齿,恨不得食肉寝皮。

    杜圣兰也不在乎,对方能定位到自己的存在,他从来不觉得能瞒过牧童多久。骑着老黄牛,杜圣兰目光放空:“原来这就是当牧童的感觉。”

    斜眼瞄过去:“对了,手鼓能借我玩一下吗?”

    也好早日熟悉一下未来的工作。

    牧童强行冷静下来,有一瞬间已经脑补出杜圣兰假扮小阴犬被发现,在冥都遭遇千刀万剐的画面,可惜很快理智就让这个念头消散。阴犬不至于被这种伎俩瞒过,他还记得来的路上,杜圣兰的尾巴一会儿是狗,一会儿是耗子。

    “不止是阴犬……”牧童眼神一寒:“纸面人脸也知道你的身份,对不对?”

    杜圣兰笑而不语。

    牧童深吸一口气:“从我的牛上滚下来。”

    杜圣兰忽然道:“看路。”

    牧童要强行拉拽的时候,突然感知到什么,面上的愤愤之色不见,前方路段站着十余名纸面人脸,身上散发的气息很独特,和常跟在阴犬身边的那批不同。他眯了眯眼:“见过吗?”

    杜圣兰摇头,也暗暗生出警惕。

    这一片地界没有阴物,杜圣兰索性不再伪装,变回人类状态同时召唤出佩剑。

    “想必他们身份不凡。”他从老黄牛身上下来,压低声音道:“见到你都没有喊‘恭迎冥子’。”

    “……”

    牧童心中才平息的火焰,轻易又被三言两语勾起。

    气氛更加僵硬前,杜圣兰看到了兵人,后者从浓雾最深处走来,对纸面人脸传话:“王同意他们入内。”

    纸面人脸这才退下。

    杜圣兰和牧童跟在兵人后面,他不清楚顾崖木有没有跟上,只能目不斜视继续往前走。一连穿过两道门,前方似乎矗立着一栋建筑。这建筑很古怪,是扭曲的。每多看一眼,眼睛便会滋生强烈的困意,看多了困意甚至会变成痒意,好像有虫子在眸中爬行。

    杜圣兰闭上眼,手扶在老黄牛身上前进。

    不知过去多久,老黄牛停下步伐,杜圣兰睁开眼,面前是一间没有窗户的空间,左右两排坐着共十二人。

    他们看上去就和普通人没有区别,杜圣兰见过的冥都人,几乎能用奇形怪状形容,唯独这十二人,竟还保留这血肉之躯,证明咒术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恐怖境界。

    雪花狮子也在,它站在阴犬旁边,竭尽全力不晕过去。

    杜圣兰和牧童的到来没有引来任何侧目,仿佛在这些人眼中,他们就像是空气。

    左手边最前面的耄耋老者沉声开口:“大千世界像是一个蜂巢,冥都为通道,谁都想借道而行。王,您口中的秩序没有办法改变这一切。”

    阴犬并未立刻反驳,杜圣兰猜测这十二人身份非凡,恐怕是冥都真正的高层。

    右边第三位长相阴柔的男人说话如毒蛇嘶鸣:“话也别说得太满,冥都的位置时刻都在偏移变化,通常而言,外敌攻入前就已经脱离险境。”

    “无用的侥幸心理。”背着把斧头的女子冷哼一声:“我建议开启黄金时代,根据以往经验,只要是我们主动开启的,侵入者的实力都还算可控。”

    “我也同意,每次黄金时代过后,冥都的实力都能大幅提升,实力才是我们唯一的依仗。”

    待他们一一发表过建议,阴犬才缓缓开口:“冥都需要秩序。”

    耄耋老者地位似乎最高,当即反驳:“冥都的本质是通道,注定要成为开启杀戮的钥匙。”

    “我,我认为……”雪花狮子弱弱地开口。

    听着打颤的语调,耄耋老者冷笑:“小殿下还是先学会怎么说话比较好。”

    雪花狮子沉默地垂下大脑袋。

    阴犬瞥了眼老者,血瞳色泽加深。杜圣兰见状更是神情一厉,在老者话音未落下前,当即寒声开口:“我看老人家还是回到家里修养比较好。”

    他一开口,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耄耋老者掀起眼皮,下一刻蛛网一样的黑线铺天盖地朝杜圣兰飞来。

    “斩月——”

    完美的剑光闪过,蛛网如山川崩裂,落地时化成黏腻的块状物体,疯狂蠕动。杜圣兰持剑而立,知道单凭这把剑没有说服力,他收剑的同时躲开爬来的神秘生物,脚尖在柱子上轻轻一点,飞至半空中。

    一把如冰霜覆盖的长弓对准老者,杜圣兰勾弦的瞬间,银白色的箭矢无中生有,伴随电光缭绕,这一次老者神情终于有了变化。

    “说话,”杜圣兰瞥了眼雪花狮子,“说什么都行。”

    有人撑腰,雪花狮子终于重新开口,这一次声音也微微大了一些:“我,我想说……纸人教会了我一些关于冥都的知识,说阴犬能吞噬一切,还说很久以前连月亮都吃过,那可以……可以把通道吃了。”

    大家烦恼冥都是通道,吃了不就行了?

    雪花狮子越想越觉得可行,没了通道,外敌内鬼都无法借道,它带领冥都子民去仁义堂过好日子。

    雪花狮子期待地看着在场诸位。

    杜圣兰拉弦的手险些不小心松开,将箭射出去。

    这一瞬间的气氛,要比刚刚他出声冒犯老者时,安静地更加让人害怕。

    死寂中,站在阴暗处的兵人抬起了眼,数千年来他都没有发表过自己的意见,此刻平静无波的眼神望向上座的阴犬,缓缓道:“再要一个吧。”

    第53章 我想活(二合一)

    因为心虚, 杜圣兰默默收起鸿蒙源宝。

    正坐的十二人,原本很看不上雪花狮子的怯懦,对阴犬让人假扮继承人的做法也颇为不满, 他们崇尚强者,这样的继承人如何能入眼?但如今看来, 小阴犬胆子小,心却狠。

    雪花狮子语不惊人死不休, 感觉到气氛不对, 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如残阳的血瞳凝视着杜圣兰, 后者抿了下唇, 怎么又看自己?身后的牧童早就站到了一边, 同他撇清界限。

    “逻辑上说, ”杜圣兰勉强措辞,“没错。”

    迟疑了一下, 他忍不住问道:“阴犬真有本事能吞噬冥都吗?”

    空气第三次陷入死寂。

    古往以来, 从来没有阴犬尝试……不,应该说是考虑过这么干, 这一下就连几位冥都高层决策者也生出几分好奇, 他们下意识觉得行不通,阴犬的吞噬能力再强, 也是有限的。真吃了冥都,怕是还没啃到三分之一,就先爆体而亡。

    阴犬道:“你怎么不问我能不能吞噬九川大陆,无尽海域……”

    杜圣兰摸摸鼻子,心想它做不到不代表未来没有人做到。

    冰冷的视线收回, 阴犬未再多说, 但所有人自觉停止了刚刚的话题。杜圣兰主动转移话题:“我们来是想问一下, 先前的地动是怎么回事?”

    一旁站远的牧童恨不得将他宰了喂牛,鬼跟他是‘我们’。

    刚进门时听到的一些讨论,已经让杜圣兰有了初步判断,但还需要进一步确认。

    出乎意料,回答他的是耄耋老者:“可能是某颗星辰撞击,也可能是外敌想要入侵。”

    杜圣兰先前露了一手,为他赢得了一些话语权。

    长相阴柔的男子袖间钻出一条阴气凝聚的小蛇,边抚摸着蛇头边缓缓说道:“我看未必。冥都并非静止不动,这一年地动频繁,倒像是一个离我们很近,而且也在随时移动的势力。”

    在他左手边,坐着位一直都没怎么说话的女子,对方身体好像很不好,时不时就要咳嗽一声。她掏出手帕捂住口鼻,再松开时,深深吸了口气好像准备说话。

    “不像,咳咳……”

    旁人自觉停下议论,连耄耋老者和阴犬也看向她。

    杜圣兰忍不住跟着多打量女子一眼,内心的警惕之意更强,从他进门到现在,好像自动忽视了对方的存在。

    “不像是在破坏,似乎只是想进来。”女子的声音太细,不仔细压根听不清楚。

    杜圣兰皱起了眉,在他看到的第二祖记忆中,只有通道裂开,外人才能进来。

    女子仿佛对他的困惑心知肚明,轻声道:“给界壁造成创口,需要界源和相当强大的力量同时作用,但还有一种法子,献祭一具相当强大的法身,征得界壁同意而入。”

    “……不过这种方式很不划算,代表默认界壁的原则,进来后力量也会受到世界本源的压制。”

    阴柔男子惊讶:“从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多读书。”女子又开始低头咳嗽。

    阴柔男子讪讪闭嘴,主座上的阴犬开口:“既然暂时影响不到冥都,黄金时代一事不用再提。”他对十二人中的一人下达命令:“八乌,你派人守在界壁附近,防止有擅入者。”

    了解完地动内情,杜圣兰准备离开,他可不想和这些人一路走回去,谁知道会不会遇到暗中下死手的。对付个普通鬼修阴物他得心应手,面前这十二个,杜圣兰有信心一个也打不过。

    一点点地缓慢后退,快到屋门口时,他才转过身。此时此刻,外面的血雾都显得无比美好。

    余光瞥见老黄牛,杜圣兰偏过脸看向上面坐着的牧童,冷嘲热讽:“阁下跑得也挺快。”

    牧童对他同样没什么好脸色。

    因为先前的地动,道路上有一些散落的红色砖块,杜圣兰小心走路,回忆先前里面开会的人,忽然问:“除了阴犬,你觉得其中谁最厉害?”

    牧童面无表情:“那个一直咳嗽的病女人。”这点上他并未欺瞒,知晓谁最厉害谁最弱,没什么实际意义。

    事实也是如此,杜圣兰不过随口一问。

    走到一半,牧童冷冷道:“我要参加一个祭祀仪式,先走一步。”

    他拐向另一条岔路口,杜圣兰也毫不犹豫跟着一拐,牧童不耐烦回头:“跟着我做什么?”

    杜圣兰凉飕飕道:“那条路上,有危险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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