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在他肩上。

    他全身都在微微颤抖。

    林疏知道,只有一个人在忍受极度的痛苦的时候,才会有这样的反应。

    天地间的所有怨气在侵蚀他的身体,神智,乃至整个神魂。

    这不是一个人所能承受的东西,也不是一个单独的人该去承受的东西。

    没有人要凌凤箫这样做,也没有人会因为凌凤箫没有这样做而去责备他——他本可以不这样做。

    但与此同时,林疏又无比清醒地意识到,这就是凌凤箫会做的事情。

    若杀一人可以救十人,杀万人可以救十万人,为君主者,必果断杀之。

    但若为救那十人,十万人,百万人,要牺牲的,是他自己呢?

    说是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然而……

    林疏心中胡乱想着些什么,轻轻抚着凌凤箫散开的长发,偶然一转眼,看见自己肩头上已经被鲜血洇透大半。

    鲜血作泪,流之不尽,是凌凤箫在哭,还是天下苍生在绝望中恸哭?

    他想起以前凌凤箫安慰自己时的样子,也学着那样,对凌凤箫道:“不哭了。”

    凌凤箫回报他以咬住他的肩头。

    林疏:“……”

    行吧。

    他就继续给凌凤箫顺毛。

    顺着顺着,想起极乐之国里,自己给凌凤箫挡那一刀时,忽然使出的《长相思》第八式“平生心事”。

    在剑阁,他领悟第七式“一叶孤舟”后,第八式便再无进境,而使出时候,才领悟到,这一招,有一个刁钻的条件。

    这不是一个全然进攻的招式,也不是全然防守,亦谈不上甚么以攻为守,甚至使出来的时候,身上会露出许多破绽,面对强敌的时候,极可能身受重伤。

    这一招并不是精湛完美的招式。

    可却有一个地方,是很完美的。

    身后。

    使出这一招的人,身后是绝对的安全。

    所以这一招的意味,不在于攻,亦不在于守,而是要护着身后之物,或是身后之人。

    也只有在这种情况下,这一招能被使出来。

    一个修炼《长相思》的,没有感情的剑修应该是没有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要护的。

    但假如这人是凌凤箫,他还是可以去做的。

    连《长相思》都允许了。

    林疏颇有些释然,顺毛的动作都轻了许多。

    小凤凰么,还是可爱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边的血雾还是那样浓,但那种尖锐的恶意,竟渐渐淡了一些。

    而与此同时,这些血雾——缓缓注入到了凌凤箫的身体中。

    无穷无尽的血雾环绕他的身体如层层叠叠的红莲,又似乎是冰冷的火焰。

    林疏看到他的身体在自己怀里渐渐虚化,内部仿佛在发生什么变化,片刻后又变回来,明明灭灭,仿佛已不是人世中该有之物。

    地狱烈火舔舐,眼前色彩逐渐浓烈,他发觉自己已经看不清凌凤箫的样子,只能看见一片模糊的血雾。

    他想,变成什么样子都好。

    通过两面佛进入的那个虚空里,他们两个变成了两个光点,也还能相互绕来绕去,玩得不错。

    只要还是凌凤箫。

    只要那只小凤凰还能回来。

    他觉得自己心跳逐渐在加快,一下一下,朦胧里听得真切。

    “凌凤箫,”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凌凤箫,萧韶……”

    他一遍遍喊着这人的名字。

    一边不断地喊,一边想,你不要走丢了。

    他声音不大,也没怎么用力,但最后,嗓子还是有些哑了。

    血雾在减少,他清晰地看见了这一趋势。

    天上的星辰上,那凶煞无比的血红光芒,也在渐渐减弱。

    而消失的血色,全部汇入了凌凤箫身上。

    林疏眼前的世界清楚了一些。

    他现在不是抱着丹朱姑娘的细腰的那个姿态了。

    是被什么不明生物抱着。

    不明生物似乎长了一张萧韶的脸。

    林疏冷漠地伸手戳了戳,是人的皮肤,温度也有点回升。

    眼前的世界又清楚了一点。

    他仿佛一个观看凤凰涅槃的人,迫切地想知道这场涅槃有没有成功,产生了一只凤凰还是一只烤鸡。

    于是他揉了揉眼睛。

    还没揉两下,手腕就被按住了。

    林疏抬头,对上萧韶的眼睛。

    被血色刺激过度的视觉缓缓恢复正常。

    他看见了一双墨黑色的眼瞳。

    形状还是那个好看的形状,只是暗沉无光,无端端有些漠然的意味。

    他便看见此时的萧韶,一身华美黑袍,衣服的暗纹中有深浓血色流淌,腰间一把无愧刀,仍是煞气产生的那个模样。

    身后红莲业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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