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左手牵着谢子奇,右手拎着一袋瓶瓶罐罐,在警局大厅登记后,静等严烈前来。

    今日是周六,但警局依旧人来人往,甚是热闹。

    谢子奇被姜眠牢牢牵在手,正好奇地垫脚朝四周张望,不断有穿戴警服警帽的人从旁经过,他忍不住掩嘴发出一声又一声的惊呼:“……妈妈,跟电视里的警察叔叔一样呀!”

    严烈收到前台电话通知,下楼来接姜眠。但见她连儿子都带过来,神情有些疑惑。

    姜眠直言谢子奇昨日不肯跟谢珃走,而周末不上课,不放心将他一个人落在家里遂带出门了。

    单身母亲不易,严烈点头表示理解,遂弯腰逗了谢子奇几句,委托一名女警帮姜眠暂时看好孩子,然后带她朝那栋羁留着人的楼。

    路上,他边走边说:“姜小姐,你家人昨日被带到这边,情绪非常激动。如果你打算看望他们就得做好心理准备,我猜他们会对你说些很不好的话。”

    “再难听的话我都听过了,我不怕。”姜眠笑笑,又问道:“他们进来后,案件可有新的进展?”

    严烈挑眉:“你料事如神呀。”

    他补充道:“现在已证实陆卓桃提现的千万巨资就在你父母手中,但除了保险箱搜出来的百万现金,其余的钱已通过你父母之手流入市场,虽然没法追踪但也不必追踪,因为仅凭这些就足够判陆卓桃的罪!”而牵扯到同一桩商业欺诈案,姜父姜母姜域三位后来者就与陆卓桃他们关押在同一层。

    隔间隔音,房号靠后。

    但当三人被警察从走廊带过时,其他人从门上小窗瞧见他们,被吓得不轻。

    他们觉得姜眠举报陆卓桃已够绝情,但万万没想到——姜眠连自己亲生父母亲大哥都告?

    这样六亲不认的女人,他们岂敢再信陆卓桃说得什么姜父姜母也牵连,什么姜眠会投鼠忌器等等,所以从昨晚到现在,除了陆卓桃,包括陆大舅跟陆楠在内的剩余几人全都自首认罪,知无不尽,严烈的工作进度瞬间飙涨。

    姜眠听得点头,所以在路过每间羁押室的门口小窗时,不吝朝里矜持一笑。

    无疑,又是制造梦魇的一笑!

    严烈将她带到陆卓桃那间羁押室门口,自觉打开小窗。

    陆卓桃瞬间披头散发地扑到窗口:“姜眠,你居然连你爸妈都告了?我真是低估你!”

    “你好像就没高估过我吧?”姜眠悠悠笑道,晃了晃手中的卸妆水跟彩妆套装,“一日不见,你竟老了三秋,皮肤又干又皱像橘皮,所以我就没提前想着给你准备些急救护肤。”

    陆卓桃咬唇盯着姜眠,恶狠狠道:“你非要搞得我坐牢?”

    姜眠皱眉:“事到如今,我看起来像是在开玩笑吗?”

    陆卓桃狞笑:“如果你非要搞我,那我死也要拉上几个垫背的!既然那笔钱还是被你们找到,那你应该清楚你爸妈都将这笔钱花得差不多了,他们可是共犯!你如果搞我,他们也逃不掉!”

    姜眠微微眯眼:“陆卓桃,我妈这些年对你的好是有目共睹的。你自己作死,还要恩将仇报地拖上她?”

    陆卓桃死死瞪着她:“把他们拖下水的人是你!”

    “这种去头掐尾的强盗论,你觉得我会被说服,然后投鼠忌器?”姜眠失笑,“陆卓桃,我告你跟他们是否是共犯,两者没有必然关系!”

    她直视陆卓桃,语气平静得可怕:“老实说,我知道这笔钱是你归还我爸妈的欠款,所以他们可以是不知情者,纯粹收取还款正常使用,不触犯任何法律。但是他们也可以是这桩商业欺诈的共犯,甚至有帮你洗钱的倾向!我是绝无可能撤诉,但你可以选择坦白或者隐瞒,来决定他们犯罪与否!毕竟你心里也清楚,你跟我爸妈借钱,我妈出于亲情,并不会让你写任何借条。”

    陆卓桃咬牙:“你既然清楚没有借条,就不怕我选择玉石俱焚?”

    姜眠依旧笑得轻巧:“怕,我当然怕你不舍得拉他们玉石俱焚!”

    陆卓桃歇斯底里地吼道:“姜眠,你还有没有良心!他们是你的父母!”

    姜眠说道:“陆卓桃,我知道你想赌我会投鼠忌器,但我觉得你还不如赌你所剩无几的良心跟赌我妈的感情。赌你拖着他们一起坐牢?还是赌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坐牢,然后三年七载,偶尔有人来探望你,给你送送东西呢?”

    说完,一瓶卸妆水迎着陆卓桃那张狰狞的脸砸去。

    在陆卓桃惊慌抓住又想用力砸回来时,直接关窗断联,欣赏她无声的牙呲目裂。

    ***

    姜眠的手袋里于是减了一瓶但还剩余很多的瓶瓶罐罐。

    严烈疑惑地看着她。

    姜眠道:“我是实诚人,就她那皮肤状态化妆反而更吓人。既然都快坐牢了,这些彩妆给她浪费。”

    那你还特地带到她面前晃悠?严烈无语,这女人真是可怕的代言词。

    严烈带着她继续朝前走。

    剩余三间羁押室,姜眠选择第一停留在姜母门前。

    从未经事的姜母正坐在室内床沿,惶恐不已,一见着姜眠,喜极而泣道:“眠眠,是不是警察要放我们出去了?快点让他们放妈出去,妈在这里呆了一晚都要被吓坏了。”

    姜眠慢慢摇头。

    姜母急道:“为什么呀?我们哪里犯法啦,凭什么要被抓来?”

    “那就要问您最疼的卓桃表妹了。”姜眠说着,从彩妆袋里掏出正红点闪烁的手机。她点击回放,将她刚刚与陆卓桃的对话倒带出来。

    姜母听着听着,表情从错愕逐渐转为惊恐、难以置信甚至是愤怒。她不可思议地看着姜眠。

    姜眠道:“妈,目前能证明你们犯罪与否的人就是卓桃表妹。我想,以你这么多年待她如亲女的情感,她应该不会隐瞒借款事实,故意拖你们玉石俱焚吧?”

    不、不、不!

    姜母使劲摇头看着姜眠,“我只是把借出去的钱收回来,怎么就犯法了?眠眠,保险起见,你撤诉吧!”

    姜眠叹了口气,“妈,你真不了解我。我像是那种会中途而废的人吗?”

    姜母失声哭道:“我是你亲妈呀!隔壁还有你爸跟你哥,你把自己家人告进监狱,你就不怕被人戳脊梁骨的吗?”

    “我指名道姓告的是陆卓桃侵占四膳堂这一桩商业欺诈罪,其他人都是被她牵扯其中,包括舅舅、包括楠表哥,也包括你们。但你们情况又有所不同,只要陆卓桃肯作证证明那笔钱是还款,你们是不知者无罪。所以妈,你有什么可慌的呢?”姜眠疑惑地问道,“你对陆卓桃表妹那么好,二十年如一日的宠,连我这个亲生女儿都比不上,她又怎么会故意陷害你们,恩将仇报地拖你们下水呢?”

    姜母呼吸急促地看着她,拼命摇头:“眠眠,你听妈的话!你撤诉吧,不要告了。”

    姜眠依旧是摇头。

    姜母哭喊道:“你这是要害死我们吗?你觉得卓桃她现在这副模样,像是愿意坦白吗?”

    “可妈您以前总说卓桃表妹孝顺体贴有爱心。这么孝顺体贴有爱心的外甥女,不至于连开口坦白就能救你们的事都不做?甚至还要拖最疼爱她的姨妈——您下水,跟她白白坐监呢?”

    姜母泣不成声:“眠眠,事到如今妈真得知道不该那样对你,妈求求你……”

    “妈,您别这样轻易认错,你要坚持住。你要信你最疼爱的外甥女!”姜眠掏出纸巾递给姜母,温声安慰。却在姜母还想辩驳什么时,慢慢地摁下旁边的按钮,将这唯一一扇可通言语的窗户无情合上。

    她转身走向隔壁相连的两间,将录音同样倒带播放。

    姜父和姜域满眼错愕。比起姜眠,他们更不信陆卓桃。可姜眠的眼却冷得让他们莫名寒颤。

    姜眠道:“我向来不相信因果报应,即便有,那也需人为。所以我想看看你们种的因,会结什么果。”

    三日后便开庭。

    所有证据在秘密准备中,姜眠静候。

    莫闫菲忍不住问道:“眠呀,你真将你父母他们赌在陆卓桃的口供上?”

    姜眠没吭声,但暂无人居的姜家,她在哄谢子奇入睡后,曾悄悄回去一趟,直到天将亮才回。

    ***

    周一早上九点,姜眠照旧送谢子奇上学。

    九点半,应谢氏律师团的要求,姜眠与董鳕驱车抵达谢氏集团。

    景燕宇早早就在一楼大厅候着,无需通报,直接将姜眠她们带上楼。

    姜眠都忘了自己最近一次到谢氏集团,是哪年哪月哪日。她只记得自己有次在楼下足足等了半小时,然后上来看见的就是谢珃趴着桌小憩,而柳琦正暧昧朝他靠近的一幕。

    如今事过境迁,她心如止水。

    姜眠带着董鳕,尾随景燕宇踏进那间办公室。

    西装笔挺的人就坐于长桌后,靠着椅背,闭目,纹丝不动。直至听见脚步声,才睁开满是血丝的眼,见是她,又仿佛是下意识地、慢动作的,朝她笑了下。

    景燕宇请她们来到谢珃对面坐下。

    七份按照财产类型分类的文件,一式两份,各自放到姜眠和谢珃的面前。

    董鳕直接从公文包掏出他们前期调查的财产明细,准备一一核对时,她刚翻开一页,顿了下,直接将七分合同迅速浏览全遍,朝姜眠说道:“谢总将所有婚内财产都给你了。”

    姜眠皱眉,抬眼望着从头到尾都缄默的谢珃:“谢先生,法庭判定我该拿的是八成。”

    也不知谢珃这几天经历了什么,就连开嗓都是嘶哑的:“我自愿都给你。”

    “不用,法院自然判定我该拿八成,我就只拿八成!过犹不及,我不想额外招惹是非。”姜眠拒绝了,示意董鳕按照八比二的金额,当场开始修改合同。

    谢珃张了张口,但最终没说什么。

    鉴于其中涉及到较多的不动产,而不动产无法按照比例划分,董鳕便代表姜眠向谢珃协商是折现成钱还是各自选择不动产?可无论董鳕说什么,谢珃都是静静点头,无它意见,所以十三分钟后,这堆合同快速调整,重新打印成册放到两人面前。

    姜眠直接拿笔签字,每个名字均是一笔带过,全部仅需十几秒就签完。

    反观谢珃,他提笔很慢,一笔一画写得更慢,足足签了六七分钟才罢休。

    合同一签完,董鳕快速交换合同。姜眠无视谢珃伸来相握的手,起身离开。

    谢珃的手,悬在半空,手心空荡荡。

    两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导致闻声而来想打声招呼的高美玲、蒋翊,连个背影都见不着。

    景燕宇看着憔悴沉默的谢珃,疑道:“这些合同签署完成,你就再也没有任何理由找她,所以你周五那晚本想从合同动手,在财产分割方面拖延时间。但昨晚为什么又突然更改想法呢?”

    “她那么厌恶我……”谢珃喃喃,“我还故意拖着她,岂不是更惹人嫌?”

    景燕宇意外极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无意间听了个故事,真假参半,但那个故事衬得我——”谢珃起身走到落地窗前,自嘲地笑:“确实是很渣。”

    他视线往下,地面车辆小如蝼蚁人群渺于点。

    但他似有所感,仿佛能看见姜眠头也不回地离开。

    ***

    姜眠跟董鳕返回律师事务所结算费用,这也是不少人翘首期盼的时刻!

    姜眠将合同放在桌上,托腮看着再度齐聚发力的双董律师,看着他们拿出小型计算机、电脑计算机、手机计算器等等,对着合同估值敲敲打打,肾上腺激素暴涨,直至最终面红耳赤地大喘气。

    毫无疑问,哪怕他们早有心理准备,仍是被这个数不清位数的金额给惊吓到。

    董鳕掐着刚提示巨款入账的手机,感激涕零,遂将自己毕生经验一言蔽之的赠与姜眠。“姜小姐,你如今有钱有颜还有人,不定期包养小奶狗都比找一个尺寸固定的男人结婚强!”

    尺寸固定?在旁的董雪帅,一口枸杞温水直接喷出来。

    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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