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别吵了!吵得我高血压都犯了!”阮父被吵得两耳嗡嗡响,终于出声喝止。他又接了一通不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脸色瞬间变得更难看,匆匆起身上书房密谈。

    阮家其余人终于意识到这次出现的问题,可能不好收场了。

    阮知秋难得的底气不足,喃喃:“哪家企业没被举报过,这回不至于那么严重吧?”

    阮邵宁暗忖:这回还真说不定!

    他也赶紧给薄锦心打去电话,“二锦哥,现在我家到底是什么情况呀?”

    “不太妙。”薄锦心简短回道。

    她此刻就藏在厨房门后,偷听客厅里薄夫人跟其他贵妇们的叽喳碎语。这些女人总能挖到各种最新的消息,包括这才刚刚冒头的举报内幕,她是真服了!

    “现在是谢珃亲自联合其他商家来搞你们阮家,据说就连你们内部股东也参与了。”

    “不可能。我们阮家是家族企业,阮家倒台对他们没有好处!”

    “你们阮家是家族企业,大部分股东都姓阮,这点确实没错,但其他不姓阮的小股东呢?”

    “什么意思?”

    “你们阮家身为大股东,这些年用不分红的套路把小股东陆续踢出局,手段确实有点恶劣。”

    ——一家公司是否分红是由大股东决定,小股东一直分不到钱自然要卖股份走。

    ——可股份能卖给谁?卖股份必须经过大股东同意。阮氏企业的大股东不同意卖、又不给分红,小股东多半就只能以白菜价卖回给阮氏的大股东。

    在阮父保释阮知秋,从警局返回家中的二十多分钟,谢珃那边又争分夺秒地提交了阮家其他非法竞争的证据,所以现在的阮氏集团是有众人推墙之势。

    薄锦心劝阮邵宁想开些,他现在就只是一个后辈,又没实际掌权,想破脑袋也无济于事。

    .

    书房里。

    阮父打了好几通电话给谢珃却无人接。

    他强忍怒火,只能转打谢父电话。

    谢父此时还不知谢珃的动作意图,所以得知谢珃用举报这种方式打击阮氏,顿觉不妥,但他也是精明,先是假意配合阮父斥责谢珃几句莽撞,“让大水冲了龙王庙”,再说这就去了解情况。

    挂断电话后,谢父马上致电谢珃到底是什么回事?

    谢珃,正眯眼盯着办公室里通宵达旦搜索证据的助理跟法务部。他眸里翻滚着戾气。

    “以前跟阮家合作总要让利,我够客气了。现在断开合作,阮家就处处设绊,我凭什么再让他们蹬鼻子上眼!”谢珃决口不提这事跟姜眠有关,“现在有机会搞垮阮家。阮家没了,就能腾出不少利益的空间,这种商场争利不是很正常吗?”

    “那你有几成把握?”其实谢父更关心的是这个。

    “五成吧。”

    “那够了。”只要有一成把握都能博,谢父年轻时就是这样冒险博出头。

    谢父挂断电话后,又给等待中的阮父电话。

    阮父原本以为谢珃年轻气盛不惜自损,但同辈的谢父应该知好歹,孰料谢父最终是回了一句不痛不痒的“年轻人不懂事,长辈见谅别计较”,显然是没打算制止谢珃的动作。

    阮父脸色铁青,紧接着又收到税务局大领导的第二通提醒电话——说谢珃跟其他商家紧追不舍,还把举报资料备份到媒体手中,看样子是要向大众公开,让舆论搞臭阮家。现在就问阮家跟谢珃之间到底是何态度?!

    阮父在电话里保证会说服谢家,可内心却没辙。他看穿谢珃是软硬不吃的刺头,就算自己肯落下老脸求情,谢珃也不会住手,谢父这种有利可图的老狐狸就更不会松口,所以他没必要也更不会自轻自贱做无用功!

    阮父给几位商场老伙伴致电,请他们出面调和。

    但不是所有人都清楚谢阮两家矛盾的深浅,有些光听阮父一面之词就笑呵呵地应承下来,也有人聪明地保留说尽量,还有人晓得其中缘由就提醒阮父:“解铃还须系铃人,他替前妻出头,就没想过找他前妻商谈?”

    阮父一蹙眉:“那个姜眠是个更难啃的茬。”

    阮邵宁趴在书房门外,窥听阮父几次致电无果又四处找人转圜。这可是他从小仰望到大的父亲,形象伟岸,突然间变得卑声下气,陌生地让他心口酸涩极了。

    ***

    晚上,姜眠在家责令谢子奇面壁思过。旁边搁着用支架固定的手机,还正与莫闫菲视频中。

    莫闫菲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跟她哭诉最近绿得发慌的股票行情,她叨叨不停:“我还以为是抄到股票的底,哪知道是抄在半山腰,被股票抄了家!”

    “我的眠呀,我都没眼看我那证券收益了。我现在除了眼眶是红色,看其他的全是绿油油的。”

    “我原本买股票是准备养老的,结果它是提前给我送终呀。”

    “干儿子在干嘛呢?看见干妈这么难过,都不过来么么哒的吗?”

    谢子奇闻言,趁机委屈巴巴地扭头想让莫闫菲求情,却又被姜眠瞪回去。

    “不好意思 ,他掩护两只哈士奇拆家,正在受罚。”姜眠面无表情,不过,又恨铁不成钢的骂她:“前期不都跟你说赚了就适时收手,你不听,贪心不足蛇吞象,而且房价飙涨,除了银行松口放出的经营贷,肯定还有股市流出资金回炒。那股市少了钱自然股价受影响,你连这个都想不透还学人炒什么股?另外美股持续暴跌,国内a股向来跟跌,你不抛盘竟还加仓?恭喜你呀,空仓的跌点幸福感,应该不亚于满仓涨停呀。”

    莫闫菲一手抚上眉心,怼道:“姓姜的,你再说风凉话,我立即拆腰带上吊!”

    姜眠优雅地翻了个眼,“你家没房梁,连个吊扇都没有怎么上吊?”

    “那我吃安眠药,你别阻拦我。”

    “安眠药是需要医生处方才能买,你有吗?”

    “我找路涵走后门不行吗?”

    “我觉得她直接送你进精神病院的概率更高。”

    “呜呜呜,你还有没有人性呀?老娘包养小奶狗的钱都没了……”

    姜眠不予同情,“你稍等再哭,有物业电话进来了,让他们听到有损你的汉子形象。”

    莫闫菲瞬间收声。

    物业来电说有两个年轻人叫阮邵宁、薄锦心来访。姜眠同意他们进来。

    莫闫菲疑道:“都几点了?这两人找你做什么?”

    “除了阮家被举报的事,好像也没其他事了。”

    “那你还见?”

    姜眠一边拿尺竖在谢子奇后背,逼得偷懒驼背的谢宝宝赶紧抬头挺胸,一边回道:“阮家就他还明事理,而锦心应该是帮客,如果我不让他们进来,他们可能还会搞点苦肉计,到时候还不是影响到我?你放心,我心肠是硬的。”

    “咚咚”,敲门声。

    姜眠关了视频去开门。

    一开门,“眠姐姐”,就是眉眼弯弯的薄锦心以及紧跟其后的阮邵宁,他低低喊道:“师姐。”

    “都进来吧。”姜眠若无其事的招呼两人进厅,“要喝点什么?”

    “不用了,我晚上超过八点就不敢进食,怕水肿。”薄锦心客套回复,而阮邵宁脸薄,迟迟不敢开口切入正题,逼得薄锦心暗中各种掐捏捶打,他才难为情道:“师姐,我为我姐做的事道歉,实在是对不住你了。”

    姜眠笑着望住他:“你代你姐道歉,是因为她根本就不觉得自己有做错,是吗?”

    阮邵宁顾左右而言其他,奈何聊天对象是精明的姜眠。

    他只能求姜眠能高抬贵手,别跟执迷不悟的阮知秋计较了。

    姜眠没搭话,斜斜地扫了薄锦心一眼。

    薄锦心到底是少年老成,识相地岔开话题,再客套几句就赶紧带着阮邵宁离开。

    一出门,薄锦心就叹气:“来之前就让你别抱希望,事实证明,这些事真不是我们张嘴就能摆平的。你已经尽力了,后期也就别给自己压力了。”

    “道理我懂,只是瞧我爸那副模样,为人子女又怎么可能无动于衷?”所以阮邵宁才想再尽尽力。

    .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阮邵宁就拖着满脸不情愿的阮知秋再度来到姜眠家中。说实话,姜眠也有点意外。

    阮邵宁是用尽各种手段逼阮知秋服软,哪怕她内心死性不改,也要她看在气血不佳、脸带病容的阮父面上,即便是做做样子,都要做出诚意十足的模样向姜眠道歉,看看是否还有撤告的余地。

    阮知秋头微微低下,几乎是从齿缝间挤出的话:“姜眠,对不起了。”

    姜眠挑起眉峰,一脸好笑的神色:“阮大小姐是因为哪些事来道歉的?”

    “所有事,行了吧?”阮知秋憋着气,实在不甘就又补充道:“你见好就收,别太得寸进尺。”

    姜眠还是笑。她五官虽然柔和,但眼神却隐约流淌着一脉狠厉,连初出茅庐的阮邵宁都知道姜眠不可能是“平民”,可阮知秋偏偏因为妒忌就是不肯承认。

    阮邵宁真恨不得缝上阮知秋的嘴巴。

    姜眠看着阮知秋难掩目中无人的神色,开口请阮邵宁走远点,让她俩单独谈话。

    阮邵宁猛摇头,他现在只想赶紧拖走阮知秋,但后者不能明白他的担忧,也同意叫他走远点。

    可怜的阮小弟都要急哭了。

    姜眠幽幽问道:“阮知秋,你清楚阮氏集团现在面临的情况吗?”

    阮知秋抱臂冷笑:“当然清楚。你跟谢珃离婚分家产,把自己包装成满腹委屈却自强自立的孤儿寡妇人设,骗取大众同情,私底下又跟谢珃藕断丝连,让他拿着鸡毛蒜皮的事来搞我们阮家。市井小民出身就是这样,就会玩这种两面三刀的手段!”

    姜眠轻轻地叹了口气,“你居然觉得阮家被举报,纯粹是因为我玩手段?”

    阮知秋愤恨道:“难道不是吗?”

    姜眠摇头失笑,“你蠢得让我无法直视了。”

    “姜眠,你说话放肆了!”

    “你们阮氏集团向来霸道,要么抢做别人生意,要么合作占据最大收益。以前相安无事是因为官商结合,大家不得不让着,但现在鹏城书记换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鹏市最高执政群变了,你们阮家没了官家这把最大的保.护.伞!”

    阮知秋的冷笑渐渐凝住。

    姜眠好整以暇地盯着她,将她的神情全部纳入眼底:“有句老话叫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是烧尽前朝旧孽,破旧除新。新任朱书记是野路子出身,轮手段、轮观念跟上任书记完全是两派,甚至是敌对。你能找到我,是因为税务局还有人能向你们阮家通风报信对吧?你登门认错,是因为明眼人知道——”

    姜眠不着痕迹地将目光溜过那边惴惴不安的阮邵宁,“你们阮氏这回不好过。”

    “危言耸听!”阮知秋收敛了口气,强自镇定下来:“我们阮家如果被举报立案,你们这些人也逃不了调查!你们就这么确定自己经得起调查?”

    姜眠一双眼紧紧锁住她:“我敢举报就敢接受调查,其他人敢参与那也是权衡过后,利大于弊,绝不像你们阮氏集团很不经查!像你们这种由家族经营的企业最明显的特征就是团结、排外,你们除了逼小股东自动弃权,还将财务握在手中,舍不得交给外来专业人士打理,导致账本漏洞百出:用员工发薪不超过五千来漏税,用私生活开销的专票抵扣做账偷税,还对外公开亏损不挣钱再用开皮包公司逃税……

    新任朱书记的上位史不是很光明正大,所以他想坐稳位置就必须获得上级支持。这种支持需要靠立功换取,而在鹏市这种圈地自我发展的超一线城市,还有什么比杀一儆百,让其他企业识相补税,短时间内增加巨额地方税收数据来得战绩辉煌呢?”

    姜眠每说一句话,阮知秋的心便跟着沉一分。

    阮知秋咬牙道:“这只是你的猜想而已!”但她的声音已经开始发颤,指尖也颤抖。

    姜眠笑得很随意:“那就拭目以待吧。”

    她转身朝屋里喊:“谢子奇,你收拾好了没有?赶紧出门上学,否则要迟到了。”

    “我来啦,妈妈你催得人家都扣错扣子了。”谢子奇的两只小胖手抱着书包,双腮鼓鼓,气呼呼地一步三摇走出来。但他一看见阮知秋,如临大敌:“妈妈,这个坏阿姨是不是又要欺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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