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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雁停被带回军营,每一个见到他的军中大将面色都十分复杂,但萧莨一言不发,脸色前所未有的阴鸷,浑身都是低气压,旁的人便也不敢多说什么。

    萧莨命人将祝雁停看押,没再搭理他,祝雁停躺在帐中的地上,缩着身体痛得浑身冒冷汗,却一个字都喊不出来。

    比起身体上的痛,那有如万箭穿心、锥心刺骨的绝望更叫他痛不欲生,他一心求死,不敢面对萧莨,可昨夜萧莨亲口说出的那番话,已打破了他心里最后一点仅存的自我欺骗的奢望,他想以死换得萧莨的原谅,永远不可能,他只能活着受折磨,为自己做过的事情恕罪。

    是萧莨说的,他连死都不配。

    申时,柳如许走进帐中,祝雁停依旧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仿佛濒死之态,晌午时送来的饭菜搁还在一旁,未动过一口。

    他尘土满面、发丝散乱、衣衫秽浊,毫无半点仪态可言,可只是这么看着,也瞧得出这张脸确实是长得极好的,柳如许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在祝雁停面前蹲下,轻声问他:“你的腿是不是伤着了?我给你看看吧。”

    祝雁停的眼睫动了动,对上柳如许坦然的目光,怔了怔,才忆起面前的究竟是何人,呆怔半晌,他闭起眼,一句话都未说。

    柳如许便当他是默许了,帮他剪开裤腿,细细查看起脚上的伤处。

    “你的两条腿都折了,要重新接骨,会很痛,你忍着一些。”

    祝雁停依旧全无反应,柳如许怕他接骨的时候会因为过痛而乱动,叫了人进来帮忙按住他,这才小心翼翼地上手。

    祝雁停一声都未吭,明明已痛得嘴唇发紫,紧闭着的眼睫不断打颤,抠进掌心的手指都已掐出血来,却死死咬着牙关,未发出丁点声音,待到两条腿都接上,用木板固定包扎完,他已浑身冷汗湿透了里里外外的衣衫,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柳如许没想到他是这种个性的,无声一叹,递了颗止痛药给他:“将这个吃了吧,晚些时候就没这么疼了。”

    祝雁停终于抬眼望向他,哑声问道:“……为何,先前不给我?”

    柳如许弯了弯唇角:“就当,我是在报复你吧,你设计抢了我的夫君,毁了我的姻缘,我也不是圣人,不可能当真一点怨气都没有,可我也做不了别的,只能用这种方式让你吃吃苦头。”

    “你也在这里,他什么都知道了……”

    祝雁停低声喃喃,一副失魂落魄之态,柳如许见之叹道:“他是都知道了,可他恨你不是因为我。”

    “……你想报复我?”

    柳如许摇头:“我报复你没用,郁之的报复才会让你生不如死,你现在是不是特别难受?那便对了,虽然你抢了我的夫君,可你不懂珍惜,把自己弄到今日这样的境地,便是你的报应,我又何必再多做什么。”

    祝雁停一阵恍惚:“你喊他什么?”

    “郁之,他的字,你不知道么?国公爷临死前亲口为他取的字。”

    他不知道,这几年萧莨经历的一切他都不知道,萧莨最难过最痛苦的时候他没在他身边,如今还有什么资格来求他原谅?

    可萧莨不让他死,哪怕再绝望,他也不会再去寻死,无论萧莨对他做什么,只要他高兴,只要,他高兴……

    祝雁停颤抖着手端起早已凉透了的饭碗,狼吞虎咽地将饭菜吃了。

    “之后三个月,你得好好养着,不能再乱动,要不你这双腿就废了。”柳如许交代完事情,没再多说,收拾了药箱,起身离开。

    出门之前,祝雁停喊住他,颤声问道:“珩儿,……在哪里?”

    柳如许淡下声音:“郁之不会同意珩儿再见你,我不是阿荣,你求我没用,我不会带珩儿来见你的,当然,你现在再求阿荣也没用了,他也不会理你,你想见珩儿,只能去求郁之。”

    柳如许离开,祝雁停搁下已经空了的碗,低了头,颓然地闭起双眼。

    从祝雁停那里出来,柳如许去主帅帐中,萧莨刚与人商议完军事,正怔怔立在墙上的大衍舆图前,不知在想些什么。

    柳如许走上前,轻声道:“他双腿都折了,我给他接了骨,已无大碍。”

    萧莨的嗓音淡漠:“谁让你去的?”

    柳如许微蹙起眉:“你不希望我去么?我若是今日不给他接骨,耽误了治疗时机,他以后很可能就是个废人了。”

    萧莨转过身,冷冷看着柳如许的眼睛:“我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不需要别人自作聪明来揣度。”

    柳如许一愣,低了头:“……我知道了。”

    沉默无言片刻,柳如许低声问他:“你当真有这么恨他么?”

    “这重要么?”萧莨不答反问,恨也好,不恨也好,他过得不快活,祝雁停便也别想过得快活,死也不行。

    “你怎知,……他一定会跳下来?”

    他自然会跳下来,祝鹤鸣那样的人,生死关头连妻儿子女都能抛弃,何况是他祝雁停,祝雁停看清楚了那人的本性,必然万念俱灰,他本有机会出逃,却不肯跟人走,选择了自我了结,一心求死。

    可他,又怎会就这么让祝雁停如愿。

    萧莨的眼中遍布阴翳,未有回答,柳如许心下一叹,不再多言,告退离开。

    出门之前,他像是想到什么,转身又与萧莨道:“以后,我还是跟其他人一样,喊你将军吧。”

    以后萧莨会越走越高,或许会有人与他并肩,或许没有,但柳如许心知,那个人绝不可能是自己。

    萧莨淡淡“嗯”了一声,始终望着那张大衍舆图,未有回头。

    落日之时,未等下幽城的守兵多喘口气,第二轮攻城战又已打响。

    萧莨立在马上,眉目沉沉地望向前方陷入鏖战中的胶着势态,冷峻肃然的面庞上看不出更多的情绪。

    赵有平拉着马缰,止不住地担忧,下幽城是通往京畿的最后一道关口,必然不好打,先前若非祝鹤鸣过于怕死,执意将兵马都留守在京中不肯派来这里,他也不至于落败得如此之快。章顺天虽是莽夫,到底比祝鹤鸣那个草包有些头脑,知道固守圣京城绝非上策,不但在下幽城这里屯了重兵,增援兵马业已在赶来的路上。

    虽如此,章顺天是他们帮忙送入京的,萧莨当初的决策却并未有错,与其让章顺天在豫州做大日后更加不好对付,不如顺势让之入京中困死,他们才好趁机收缴他其它的地盘。眼下章顺天已逃无可逃,京城东北面翻过东山再往前不过五百里,便是通往北夷东部最险峻的关口临闾关,他能逃去哪?

    更别说,驻守临闾关的总兵屈氏向来刚直不阿,世代效忠衍朝,虽未明确表态支持祝家哪个皇帝,但肯定不会投向章顺天,只因临闾关是要塞,要防着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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