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逸明瞄了一眼宗启颢,皇帝垂着眼没应声,可脸色淡淡明摆着就是不欢迎的态度,倒是这个秦王二公子,没有传闻中的骄横目下无尘,还很亲切平易近人。

    体力不支,未免御前失态,萧逸明不再多留,朝二人行了一礼就告退。

    很快凉亭中就只剩祝斯宁和宗启颢两人。

    没有走既定的剧情,祝斯宁便觉得无趣。偏偏宗启颢一直背着手目送萧逸明的身影远去,一看就是留恋不已,于是祝斯宁也不敢出声破坏这一场景,默默等宗启颢发泄完内心的情绪,自己独自琢磨晚上吃什么好。

    因为读者要求,所以宗启颢是很少或者说根本不会来后宫同他们一干炮灰路人吃饭,特别是在前期,大都只说了几句话就走。而在祝斯宁入主后宫的第二天,之前管理后宫的陆贵妃就将库房账本钥匙全数移交,对着这些名目繁多的账本,祝斯宁大概翻了翻就不管了。

    秦王把小儿子养成了一事无成的废物,临临才想起还有先皇在世时定下的婚约,前线战火纷飞,小儿子当然还是在后方享富贵的好。还有就是祝家确实也没人了,只有祝斯宁可以入宫,而宗启颢也为了牵制秦王,同意把这个废物美人收进宫养着。

    秦王对这桩婚事的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小儿子是真的愿意,要不然他还真敢凭手上的兵权和宗启颢叫板。对于祝斯宁来说,同意这桩婚事不仅仅是因为婚约,边关苦寒,不是光会打战就能活下去,还要靠后方的供给支持,而这些,全在宗启颢的一念之间。

    只有他入宫,宗启颢才会放下一半戒心。

    到目前为止,宗启颢对自己的后宫都没有过任何负距离的接触。祝斯宁知道宗启颢还是忌惮秦王的,在接到系统提示后,就自觉调整角色,走兄弟朋友上司下属路线,当好吉祥物即可。

    两人都没有把做戏这个词说出口,却不约而同地做了同样的选择,而且效果还不错

    秦王相信小儿子在宫里过得还不错,放心地收拾好东西,即将赶赴边关。

    对于晚饭吃什么好,祝斯宁有些犹豫不决。

    中午吃的烧雏鸡,晚上再吃就不合适了。鱼昨天就吃过了,晚上还是要清淡些,不如就换成白蘑鱼面,可是鲜虾粉丝好像也不错

    梓童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白蘑鱼面和鲜虾粉丝哪种比较好吃?祝斯宁顺口答完,才发现问话的是宗启颢。

    在老板面前开小差还被抓到,祝斯宁干笑几声补救:陛下觉得哪种比较好吃?要是有空,晚上可以一起吃。

    宗启颢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站在一个地方没动。

    看样子对方是没时间又不好意思拒绝,祝斯宁道:如果陛下晚上忙,就不必过来了,国事要紧,晚饭臣一个人也能吃得完。

    宗启颢:梓童吃得多吗?

    这个问题如果答是,有饭桶的嫌疑,如果答不是,有埋怨老板福利给不够连饭都不给吃饱的可能。

    祝斯宁答得流利又自然:不多不少,就刚好的份量。

    宗启颢微微点头,率先一步走出凉亭。

    祝斯宁连忙跟在他后头一同回去。

    临到分别时,宗启颢骤然道:朕觉得鲜虾粉丝比较好吃,再加个酥皮蟹和梨藕汁就可。

    吃饭就吃饭,居然还点上了。

    祝斯宁内心弹幕一片,面上还是答应:好的,我让人准备了就等陛下来。

    宗启颢想了想,又对大太监姜伟道:今晚就记皇后的份。

    这是侍寝的意思。

    姜伟有些意外,别人不知道,他却清楚宗启颢对后宫有多冷淡,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

    宗启颢继续道:你就留下跟着皇后布置吧。

    布置什么?祝斯宁还在状况外。

    宗启颢道:今晚就在梓童那边歇着。

    祝斯宁:陛下不必担心,我开饭早,不会吃到太晚要留宿。

    宗启颢像是没听到,自顾自道:朕可能会晚些到,如果梓童饿了可以先吃,不必等朕。

    天子久不召人,连皇后一时也转不过来,眼见帝后两人说了半天都没说到一块去,姜伟忙对祝斯宁恭贺道:殿下今晚要辛苦些了,陛下的寝具一会奴婢就安排人送至椒房殿,殿下若还有其他需要,尽管吩咐奴婢。

    宗启颢悠悠问道:梓童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问题。

    祝斯宁答应得爽快,非常理解宗启颢作为皇帝的矜持。不就是担心太晚路不好走,想要借宿嘛,绕那么大一圈。

    他们又不是第一次一起睡了,又不是处对象,有什么好害羞的呢?

    不论是同性恋还是异性恋,他都抱有宽广的胸怀去容纳,秉持着不抛弃不歧视不恐惧的原则,以平等宽和的态度面对。

    第3章

    宗启颢要和祝斯宁一同用膳,还安排了大太监姜伟向来椒房殿这边做好恭迎圣驾的准备。

    椒房殿上下就喜得跟过年似的。

    祝斯宁空着手转了一圈,所有看到他的人都是一副殿下怎么可以在这里,快躺着好好休息的表情。

    宗启颢直到掌灯时分才到。

    晚饭早已备好,二人落座后,宫人依次摆上桌。

    弹舌爽滑的鲜虾粉丝,馅香皮脆的酥皮蟹,再加上清甜的梨藕汁解腻,祝斯宁吃得十分满足。穿越后跟着父兄在边境,难见海河鲜味,更别说这种费时费工的酥皮蟹,他是见都没见过。

    御膳房上了八个酥皮蟹,宗启颢吃了两个就觉得腻味没再吃。

    祝斯宁接连吃了四个,见宗启颢没有再动筷的意思,没好意思再吃下去,留两个在盘底。

    陛下不吃吗?

    宗启颢摇头:你吃吧。

    谢谢陛下。祝斯宁眉开眼笑,手上筷子迅速夹起一个酥皮蟹,放入宗启颢碗里,我们还是一人一个吧,这个吃太多也不好。

    好东西要分享,也不能一下子吃太多,要不然下次就没那么好吃了。

    宗启颢没有立即动作,另一边的祝斯宁已经迅速将面粉做的蟹腿啃完,只留下满是裹着酥皮的蟹壳,揭开酥皮就是粉嫩肥甘的蟹粉。

    最好吃的要留到最后吃才香。

    祝斯宁小心地咬下一口酥皮,上面还带着一点蟹粉,鲜味在口中炸开,舌头都能掉下来。

    宗启颢盯着自己碗里的酥皮蟹,筷子在酥皮上点了点,金黄的酥皮发出清脆的爆裂声,些许碎片粘在筷尖。

    一旁伺候的姜伟注意到刚才皇后是用自己的筷子夹菜给皇帝,俯身上前,刚想趁祝斯宁不注意撤下宗启颢的碗,就见宗启颢夹起一点一点吃了起来。

    姜伟悄无声息退下,就当没看到。

    饭毕,宗启颢占了书桌批奏折去了,祝斯宁不敢打扰对方,装模作样找了本大部头,靠在贵妃椅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

    没多久,宗启颢就听到一声沉重的重物落地声,循声望去,祝斯宁还保持着翻书的姿势,眼皮却已牢牢粘合在一起。

    默然给宗启颢磨墨的宫人也没想到皇后连个样子都装不下去,嘴巴抿得紧紧的,肩膀却轻微耸动。

    宗启颢淡淡瞥了她一眼,对方立即低眉顺眼躬身告退。

    一转眼,殿内就只剩宗启颢和睡着的祝斯宁了。

    与祝斯宁大婚后,这是宗启颢第二次踏足椒房殿。

    可以看出,椒房殿的宫人对祝斯宁这位皇后并不反感,甚至还很喜欢,犯了错也不见慌张,从从容容行了一礼再走。

    这和宗启颢前世时很不一样,萧逸明对这些宫人谈不上苛刻,却不喜欢他们随意乱来,而更遥远些的关于祝斯宁的记忆,宗启颢已经模糊记不清。

    更多的是记得这人憋气憋到通红的眼睛,看着随时就要落泪却死死睁大眼睛,上牙牢牢地咬着嘴唇,一个字也不说,就那么僵着脖子直直地看他,与他对峙。

    那会儿他们关系已经很糟了,秦王因为频频抵御外敌声望极高,祝斯宁和他没有共同话题可说,亦不满他倚重萧逸明,两人坐在一块视线都不会交集,连表面功夫都维持不住。

    殿内的摆设没有变化太多,不少贵重饰品甚至都收起来没有摆放,博古架上空的位置添了一些宗启颢没见过的小摆件,看着精巧,凑近一看就知道大多是木制品,不甚值钱。

    传闻都说秦王二公子骄奢蛮横,吃的用的有一点不顺心就要大发雷霆,这回入宫当了皇后,只怕后宫再无一日安宁,整日斗法是少不了的。

    然而前世,直至祝斯宁反叛出京,后宫其他嫔妃都没说过他半个不好。反而是萧逸明当了皇后以后,整个后宫才开始争斗不休。

    宗启颢站在祝斯宁面前,迟疑地伸出手,点了点沉睡的人的脸颊。

    软软的,温热的,还很有弹性。

    看样子平日绝对没少吃。

    宗启颢以往还真没注意到,他这个皇后胃口不是一般的好,到哪里都能吃得欢实,吃饱了还有闲心关注别人。

    上一世他就是这样默默注视自己的吗?

    指尖停在祝斯宁的唇角,见对方睡得深沉迟迟没有醒来的迹象,宗启颢视线又转向别的地方,头发整齐地扎成一束自然垂落,露出光洁的额头,祝斯宁私下的装扮都是怎么简单怎么来。

    凭心而论,他这个皇后是长得不差的,五官无一不精巧,只是和大众喜好的端庄清丽截然相反,不过幸好对方从小跟着父兄在边境那种粗犷的地方长大,从未想过要利用自己的相貌优势,一举一动都带着一股莫名的直爽,反而弱化了他的相貌带给人的冲击。

    大婚当日,他喝多了酒,连合卺酒都是强撑着才咽下去。

    合卺礼毕,宫人将酒盏一仰一覆置于床下,悄声退出,将空间留给帝后二人。

    喝多后宗启颢意识便昏昏沉沉,入目皆是红色,脑中又有无数记忆翻涌,陡然一抬眼发现有个人无声走近,迅速一把将人推开。

    陛下喝水不?

    祝斯宁自己喝完水,看见宗启颢一直坐着不动,便顺手给他倒了一杯。猝不及防被推倒在地,幸好及时护住水杯,才没有摔掉引来宫人查探。

    周围烛火摇曳,宗启颢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中满是惊疑。被他推开的少年就这么坐在地上委委屈屈地捏着衣摆茫然无措。

    瞥见被祝斯宁安稳放在地的杯子,宗启颢才稍稍醒过神来。

    祝斯宁

    嗯?陛下叫我?

    祝斯宁抬起头来。

    为了表示喜庆,妆娘在他的眉尾眼周抹了一层薄薄的胭脂,嘴唇因为祝斯宁不肯,只匆匆在唇珠上点了一下,然而这会已经被他喝水晕开,化为一片水红。

    这落在刚重生归来的宗启颢眼中,就是心机妆,完全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而准备。

    他缓步迈向祝斯宁,居高临下审视他:朕还是第一次见皇后,那日秦王与世子回京,梓童是在后面的马车中,所以朕才没看到。真是可惜了,朕居然才意识到,原来皇后也是个样貌不俗的明艳美人。

    过奖了,祝斯宁礼尚往来,陛下也是英明神武,十分帅气。

    宗启颢犹豫要不要伸出手暂且做下表面功夫:地上凉,皇后还是

    下一瞬,祝斯宁终于整理好自己的衣摆站起,一手提衣摆,一手将地上的水杯捞起:里面还有,陛下喝吧,不够我再给你倒。

    望着水杯里垫底的那点水,宗启颢面上神色不定,回头瞧见祝斯宁迫不及待地解下外衣,顿时连水也喝不下了。

    你做什么?

    脱衣服啊。祝斯宁皱起眉头,小声嘀咕,这衣服怎么脱来着,这扣子怎么解不下来礼服很重,既然已经不再需要,祝斯宁就像不想再穿了,这样行动也不方便。

    宗启颢重重放下水杯,问道:你很着急?

    是啊,这衣服嘶

    宗启颢眯着眼看了会,发现祝斯宁自始至终都是低着头在专心解衣看都不看他一下,他从后面走近祝斯宁,伸出手搭在他的腰上:朕帮你。

    他几下就解开让祝斯宁的腰带,修长的手指很快转了方向,一路向上直到祝斯宁的脖颈处。

    这个脖子修长优美,看起来很是柔弱,轻轻一掐就能断

    咦,这个就不用了,我还是会的。祝斯宁按住宗启颢的手,及时避开杀机。

    祝斯宁脱下厚重的礼服后重新倒了杯水给宗启颢:谢谢陛下,喝点热水。

    手上握着温热的水杯,宗启颢这才算是真正的意识到世上还有如此怪诞的事,还是发生在自己身上。

    卧榻之侧,不容他人酣睡,既然重来一回,他便不想再和对方有太多牵扯的,还拿出了国事做借口。

    不想他话还没说尽,祝斯宁就理解道:我知道陛下很忙的,没关系,你先忙,我先睡。

    宗启颢顿时愣在原地。

    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祝斯宁又问道:陛下怕黑吗?

    当然不怕,那时宗启颢心下发笑,以后会造反又如何,现在还不是被他捏在手里,当下换了对策,我就在旁边,烛火也不会灭,皇后且安心睡。

    然而急着会周公的祝斯宁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含糊道:那就麻烦陛下等会睡的的时候把烛火都熄了吧,防火还是很重要的。

    他说完,翻了个身往里一让:另一边给陛下,应该够了吧?

    宗启颢:够的。

    庄周梦蝶非虚妄,他重生了一遍,对方似乎也不像前世那般跋扈狂妄。

    宗启颢忍不住捏了捏祝斯宁的脸,如果对方没有同他一般的奇遇,总不可能是其他人假冒的吧?

    ========

    祝斯宁隐约能感觉到身上似乎有个巨大的阴影,压得他不能顺畅呼吸。忍无可忍地睁开眼,才发现自己整个头都埋在被子里。

    旁边睡着的就是宗启颢,祝斯宁睡在里边,两人中间隔着一条过道,界限分明。

    整个人都被捂出汗来,祝斯宁干脆掀了被子坐起来散热。

    四周寂静无声,距离床边不远的角落还有一盏灯亮着,透过朦胧的纱帐氤氲成模糊的一团。

    祝斯宁一时没了睡意,越过宗启颢下床找水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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