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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鹤亭说:“可能,我不知道。”

    大姐头心里烦:“别说不知道,你经常这样?等等,你小子不会在嗑药吧?”

    苏鹤亭扯下冰毛巾,把脸埋进去:“我不嗑药,也不酗酒。”

    大姐头说:“太邪门了,你那……”

    她话讲一半就停了。她原本想说,你那眼神就像是要杀人,很不正常。可她看见苏鹤亭的后脑勺,又莫名止住了。

    大姐头沉默着把烟抽完,问:“你们打比赛,会注射兴奋剂吗?”

    苏鹤亭露出双眼:“我没注射过。”

    两个人对视一眼,在对方眼睛里看到了某个信息。

    家庭医生刚好到,大姐头退开,示意医生给苏鹤亭做检查。她跟家庭医生是熟友,等医生检查完,又把医生带出去,在门口交谈片刻。

    苏鹤亭捏着已经不冰的毛巾,坐在昏暗里,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脖子。他开始回忆每场比赛,想在其中找出猫腻。

    半晌后,大姐头重新进门。她没有立刻跟苏鹤亭说话,而是在室内徘徊。

    苏鹤亭问:“我有病?”

    大姐头看他一眼,不客气地说:“我倒希望是你有病,那还好解决。”

    苏鹤亭试探地说:“那就是兴奋剂?”

    “是刺激信号,”大姐头站定,神情凝重,“我问你,你每次比赛的时候,都有这种感觉吗?”

    “哦,”苏鹤亭说,“有。”

    大姐头说:“恭喜,你没病,你是中病毒了。懂吗?这个刺激信号就像病毒,从赛场接口进入你的大脑活动区,时不时炸一下,让你失控。你老实告诉我,你今天杀卫知新是不是因为失控?”

    苏鹤亭说:“不是,我杀他是有准备的。你不会想把卫知新的死因推给斗兽场的刺激信号吧?”

    大姐头没吭声,她想法很多,需要理一理。须臾后,她说:“你以为这样卫达就会放过你?他只会把你的脑袋砸烂,看看里面是不是真的有刺激信号。”

    况且这事不能说,起码不能明说。

    斗兽场每年为刑天提供了太多支持……拜拼接人所赐,他们的比赛吸引了无数人,直播带来的效益高到难以想象。大姐头能理解,有时候为了比赛更精彩,斗兽场需要对选手做些手脚。虽然残忍,但是见效快,大家就爱看选手见血,否则怎么会有卫知新这种富二代来玩?刺激信号比兴奋剂效果更好,还难以察觉。

    只是很可怕,这种刺激信号竟然不会在选手断开脑机连接后消失,而是一直留在大脑活动区,像个定时炸弹。

    “这事了不得,已经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我没办法……”大姐头掐了掐自己的眉心,让自己保持冷静,“我没办法处理,你最好也装不知道。”

    苏鹤亭说:“可以,只要我发疯的时候你们别逮捕我。”

    他说到这里,想到之前那些比赛。比赛每到高潮时段就会开放弹幕,或许这些弹幕也是刺激信号的诱发剂。

    大姐头冷笑:“逮捕?你先活过卫达那一关吧。”她看了下表,“武装组收拾残骸花了四个小时,和尚已经把卫知新的尸体送给了卫达。你猜他看到卫知新的尸体会怎么样?痛哭流涕?我告诉你,他会派他的先锋部队来,在半个小时内炸平你家。”

    苏鹤亭用毛巾擦着鼻子:“我住筒子楼。”

    大姐头说:“他管你住哪儿!他的怒火必须发泄出来,就算是炸平筒子楼,或者杀掉几千个拼接人,他都不在乎!你以为什么人可以被叫作‘大老板’?有钱吗?他们不仅有钱,他们还有自己的武装部队。”

    苏鹤亭湿漉漉的发在滴水,他的表情说不上害怕,很冷静,好像要面对的东西是块石头。

    仿佛是在回应他的冷静,走廊里忽然响起银制手杖敲地的声音,一下一下,清晰地传到苏鹤亭耳朵里,由远及近。

    大姐头闻声变色,又看了一次表,低声说:“来了。”

    第35章 卫达

    监禁室门口的检测系统没有发出声音, 说明来人身份特殊,级别远超大姐头,在监禁所行走畅通无阻。对方停在门口, 叩响了门。

    大姐头神态庄重:“请进。”

    监禁室的门便开了。

    卫达身穿旧t恤, 脚蹬运动鞋。他右裤腿里面是空的, 所以拄着拐杖。他剃了个平头,不苟言笑, 一双眼酷似猎隼,还没有进门,目光就锁定在苏鹤亭身上。

    大姐头说:“卫老板!”

    卫达直接越过大姐头, 说:“你出去。”

    大姐头态度不卑不亢:“审问要确保三个人在场, 这是刑天的规矩。”

    卫达抬起拐杖, 拨开凳子, 没有回答。大姐头听见脚步声,这才发觉走廊里都是人,都是卫达的人。以和尚为首的武装组成员全部被卸掉了武装, 待在走廊的尽头“休息”。监禁所已然被卫达接管,大姐头甚至没收到任何消息。

    速度真快啊。

    大姐头无语皱眉,把打火机揣回裤兜里, 走出监禁室。她身形高挑,又穿着高跟鞋, 在一群黑压压的西装墨镜男里气势竟然不弱分毫。她没关上门,而是说:“这里姑且还受刑天管控,卫老板, 你的人是不是太不礼貌了?”

    枪口抵到了大姐头, 举枪的墨镜男说:“别废话,老板让你出去, 你就赶紧出去。”

    和尚和武装组成员突然整齐地站了起来。大姐头转头,看向举枪的墨镜男。她朝和尚他们举起手,示意他们别动。

    墨镜男用枪顶了下大姐头的脑袋,骂道:“听不懂吗?臭女人!”

    和尚旁边的年轻人说:“妈的!你说什么——”

    他话音未落,就被后方的枪托砸了一下。

    和尚和武装组没受过这种屈辱,他们常年在黑市活动,没做过护送大老板的任务,对大老板的行事作风都仅限听说。此刻见大姐头受辱,不禁个个怒火中烧,对墨镜男怒目而视。

    大姐头不一样,她比和尚他们更了解卫达的发家史,知道此人的脾性,硬杠只会让自己人吃亏。她的银发乱了些许,但不影响她的镇定。她抬手拨开枪口,状态轻松:“嚯……不至于舞刀弄枪,都是熟人。劳烦让一让,我好过去。”

    墨镜男退后一步。

    大姐头说了声“谢谢”,然后目不斜视,经过他们,带着武装组拐向另一头,进了平时不用的会议室。

    苏鹤亭听见了外面小小的风波,他乐于见到武装组吃瘪,但也不得不承认,卫达的派头可比他儿子大多了。

    卫达坐下,把拐杖放到边上。他的坐姿像钢针,看着苏鹤亭的眼神里也像含有钢针。

    苏鹤亭猜他第一句话会说什么。

    这时,卫达刚好开口:“礼物我收到了,苏先生,真是份大礼,值得我连夜赶来,当面谢谢你。”

    苏鹤亭抽动鼻尖,感觉刺激信号正在蠢蠢欲动。他说:“不客气,你如果喜欢,我可以再送。”

    卫达双手撑膝,隔着桌子和苏鹤亭对视。他的眼神不像是刚刚经历丧子之痛的人,里面没有一点儿悲伤。良久后,他说:“再送?你已经杀了我的儿子,还想要杀我的谁?苏先生,你真不讲道理,知新可没有杀你爸妈,也没有杀你朋友。他跟你做做游戏,你却认真了。”

    苏鹤亭比卫达高,在阴影里俯身时,竟然还有些压迫感:“那你该反省,卫老板,你该教会卫知新,有些游戏玩不长久,得提前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卫达说:“你要在这里忏悔。”

    苏鹤亭嚣张地说:“哈——?”

    卫达看着他,重复道:“你要在这里忏悔。”

    苏鹤亭说:“你做梦吧,更方便一点。”

    卫达说:“我知道你会这么说,但杀人总不是好事,你对那些死掉的人就没有一点愧疚吗?”

    苏鹤亭说:“好问题,你愧疚吗?咱俩半斤八两。”

    卫达抬起手,在桌面上合十。他身上有股凶悍之气,像个亡命徒,他确实就是个亡命徒:“你太嚣张了,苏鹤亭,我给你机会忏悔是给福妈面子,但你的反应令人失望。我不该对你抱有期待,说到底,你就是个黑豹,黑豹全他妈是疯子,你们欠我的还不清,是我宽宏大量,没有追究,可你干吗了?你杀了我儿子。”

    门口的墨镜男鱼贯而入,他们分列成左右,把苏鹤亭摁在桌面上。苏鹤亭抬不起头,后脑勺上顶着枪。他没记忆,不知道卫达跟黑豹有什么仇。

    卫达挪动着自己的一条腿,拍了拍:“我这条残腿拜黑豹所赐。有年冬天,7-001在南北联盟的边境线上杀掉了我的武装队伍,几百个人,全死了。他跟我们跟了整整两个月,怎么甩都甩不掉。我用一条腿作为代价,从雪原上跳下去才逃过一劫。自那以后,我在战争中东躲西藏,生怕被你们黑豹找到。好在苍天有眼,你们弄出了毁灭日,炸掉了旧世界,给了我重生的机会。”

    苏鹤亭说:“那你去找7-001,让他还债,这关我屁事?”

    卫达抽出匕首,猛地插在桌子上。他凑近些许,眼睛里满是戾气:“你不明白吗?我是在说黑豹都得死。”

    苏鹤亭讲道理:“一码归一码,我只领杀你儿子那份仇,不替别人背锅。”

    卫达说:“你们黑豹狗咬狗,果然都是群冷血动物。”

    苏鹤亭说:“别的不知道,我的血是热的。话说你真的难过吗?喂,你都没哭。”

    他这话说得稚气,好像人难过就会哭,只有哭了才算难过。

    卫达喝道:“先给我切掉他的舌头,让他闭嘴!”

    墨镜男卡住苏鹤亭的头,拔出匕首,要往他嘴里送。苏鹤亭抬腿,骤然踹到了墨镜男的膝弯。

    墨镜男没防备,没料到苏鹤亭在这种情况下还敢发难,膝弯一痛,人的半身磕向桌面。

    苏鹤亭没抬头,脚下回勾,桌子一侧顿时歪斜,滑撞向对面的卫达。人多麻烦,室内立刻乱了。卫达腿脚不便,险些被桌子撞下地。苏鹤亭尾巴一甩,从后鞭子似的挂住了顶着自己后脑勺的枪,他一使力,枪口歪了,子弹“嘭”地打在地上。苏鹤亭挺起身,对准后方一记肘击,把后面的墨镜男击翻在地。

    墨镜男捂着鼻子:“感应锁——”

    苏鹤亭尾巴再一甩,枪就落入了手中。他踩住墨镜男,看也不看,直接开了枪,血花当即溅起来,洒了他半身。

    感应锁是假的!

    卫达觉察到不对,苏鹤亭吹了声口哨,走廊里的枪声登时像鞭炮似的炸响。监禁室门没关,闪光弹滚进来,所有人瞬间失去了视野。

    和尚戴着防毒面罩,冲在最前面,他对耳内通话器喊:“拼接人作乱,监禁所正在火拼。兄弟们,维护正义的时候到了!”

    音落,他朝着走廊一顿扫射,子弹空壳满地乱蹦。

    大姐头脱了外套,进了监禁室。她一把钳制住靠近门口的墨镜男,在对方反应前,把对方狠摔在地。她一脚踩住对方的手,高跟鞋足跟锋利,踢掉了对方的枪。

    她捡起枪,说:“真不好意思卫老板,这里是刑天的监禁所啊,这里呢——”她架起枪,两枪爆掉了卫达左右保镖的头,单手上膛,在“咔嚓”声里面不改色,“目前归我这个女人管。”

    她把“女人”两个字咬得很重,仿佛在回应墨镜男先前的那句“臭女人”。

    卫达竟然不慌张,他在满地尸体中撑着拐杖,站了起来:“有意思,你选择跟一个拼接人合作。”

    苏鹤亭说:“没办法,我对他们比较宝贵。”

    大姐头神情无奈:“高层支持人造人,可那对我来说没什么好处。你知道的卫老板,我一直在主攻惩罚区。说来让你见笑,本人的梦想还真是解放全人类,所以这小子对我很重要。”

    卫达迈出一步,又站定:“你打算灭口吗?”

    大姐头说:“那不会,就是要委屈你多跟我们待一会儿。”

    卫达说:“惩罚区是主神系统的骗局,你不知道吗?你们对惩罚区的探索都是在白费功夫。”

    “以前我也这么怀疑过,”大姐头踢开墨镜男的尸体,做出“请”的动作,“可这小子太争气了,他又让我看到了希望。”

    卫达稳稳地朝外走,在经过大姐头时,忽然冷笑:“我得提醒你,他是个黑豹。”

    大姐头说:“正是因为他是个黑豹,才做得到。”

    “信任黑豹的人都没有好下场,想想傅承辉吧,那可是一手打造了黑豹的男人,结果呢?”卫达回过头,高深莫测,“这小子杀了我儿子,为了活命什么谎都敢编,他要是骗了你,你也不知道。”

    大姐头跟着卫达的目光,也看向苏鹤亭:“没事,如果这小子骗了我,我就亲自打爆他的头,把他送给卫老板赔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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