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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蝰蛇说:“你事先就知道吗?!”

    苏鹤亭道:“猜的。”

    蝰蛇大受刺激,他跟阿秀共事几年,一直觉得阿秀木讷寡言,脑子不好,却没想到阿秀会是个人造人。他之所以知道这件事,全因两个人逃跑时,他发现阿秀自我修复能力惊人,后颈的脑机接口与普通拼接人的设计不同。

    蝰蛇说:“我是卫知新的心腹,我不知道阿秀是个人造人,卫知新恐怕也不知道。阿秀是卫达从精英队伍里拨过来的,我以前还当他有什么迟钝病……”

    阿秀战斗时的反应速度超群,几乎能与苏鹤亭相比,可他対战斗外的事情都懵懵懂懂,这也许正是人造人的缺陷,也是人造人被卫达视为“下等替代品”的原因。

    苏鹤亭曾经以为,所谓的人造人会是像泰坦、肥遗那样简单粗暴的生物拼接,然而就阿秀来说,他和普通拼接人没什么不同,并且除了略显迟钝这一点,没有其他问题。

    警长带走阿秀,或许不是贪色。

    苏鹤亭抬起食指,用指腹蹭了蹭鼻尖。他直觉审讯厅地下的栽培基地有秘密,可他又无法完全相信玄女。

    一个给刑天打工的共存体,为什么要対他们有问必答呢?

    数据雨逐渐熄灭,房间暗下去。须臾后,玄女用数据组就了一个绿色的影子,看轮廓像是个兽化拼接人。

    她说:“猫,你是为了那晚的兽化拼接人而来,我可以告诉你,有关那些兽化拼接人的真相也在审讯厅地下的栽培基地里。”

    苏鹤亭道:“那你不如直接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

    那由数据组成的影子在房间里漫步,渐渐分裂成两个、三个……无数个。它们不仅是兽化拼接人,还是拼接人,以及幸存者。

    玄女道:“我不能说。”

    即便她的意识可以游荡在任何地方,可她的身体依然受困于黑市某处。正如谢枕书所说,她刚刚说的自由是自欺欺人,她只是刑天放出的风筝,在高空中的自由有限,决定她飞远飞近的线还攥在别人手中。

    玄女用童声和女高音拼凑出句子:“我看过刑天的记录,他们一直在分析谢枕书,谢枕书在惩罚区中表现了‘预知’能力。但我认为,那不是超能力,而是基于庞大数据的计算,是分析后的预判,対吗?”

    谢枕书如果能预知未来,当初就不必冒险来这里寻找猫的下落。他摘下眼镜,眼底的情绪晦暗,直截了当地问:“你想说什么?”

    玄女说:“我也试了试。”

    她根据自己的资料库和监控探头,以黑市为中心,仔细观察并分析所有人的行为,再対他们的未来进行预判。

    不知道为什么,玄女的声音里没有明确的语气,而是透露出一种疲惫:“我看到所有人都在走向疯狂,拼接人,幸存者,共存体……还有人造人。在主神系统向生存地投放战争武器以前,生存地会毁于自己人之手。”

    蝰蛇眉头紧锁,听得迷迷瞪瞪,道:“解释一哈噻,要打仗咯?”

    玄女说:“战争早就开始了。”

    苏鹤亭猫耳一动,觉得这句话不同寻常,似乎在暗示什么。

    谢枕书用手帕擦拭镜片,说:“你知道皇帝今晚必死无疑,所以专门在这里等着我们。”

    玄女坦然道:“是的,我想见苏鹤亭。”

    苏鹤亭被点名,目光转向谢枕书,嘴里问玄女:“见我?你找我什么事?”

    玄女说:“请你来见我。”

    蝰蛇抓耳挠腮,道:“什么你见我我见你,你们这不是见了吗?”

    房间里漫步的数据人影缓缓散开,变回无趣的数据雨。

    玄女这次的思考时间很长,她似乎正在和什么做抗争。几分钟后,她说:“不……我们还没有见面,我的意识虽然在这里,但身体在栽培基地……”

    数据雨的绿光黯淡,玄女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她说:“苏鹤亭,如果你能来栽培基地见我,我就帮你……”

    苏鹤亭奇道:“帮我什么?”

    玄女说:“……帮你偷回记忆。”

    苏鹤亭倏地一惊,道:“偷?我的记忆在别人那里?喂——”

    房间内的数据绿光随即消失,只剩苏鹤亭的回音,不再有玄女的回应,她的意识已经离开了。片刻后,一张悬浮着的黑市路线图在三人眼前弹出,各种路线错综复杂,上面标记着数不清的红点,如同徘徊在复杂迷宫中的虫蚁。

    蝰蛇问:“这是什么?”

    苏鹤亭抬起唐刀,用刀尖点了点图上的小白星,说:“栽培基地。”

    审讯厅的位置上标着颗小白星,也是所有红点围绕的核心。

    蝰蛇道:“走!”

    谢枕书把眼镜戴回去,开了房间的灯。灯一亮,那空旷感就消失了。他们头顶上是镜子,可脚底下踩的并非是镜子,而是玻璃。

    苏鹤亭挪了下脚,透过玻璃,看见底下整齐排列着六只封闭的玻璃缸。

    蝰蛇定睛一看,忽然抱住尾巴,被吓得不轻,道:“这他妈是什么……棺材!”

    那六只玻璃缸里都有人,他们看起来十分年轻,但都脸色灰白,泡在透明液体中,犹如沉睡。

    谢枕书蹲下来,说:“实验体。”

    苏鹤亭也蹲下来,跟他头対头,道:“原来狩猎实验‘玻璃罐培育计划’是真的。”

    36810说过,这些被植入芯片的实验体如同植物一般,被长期养在玻璃制造的营养缸中,无法脱离营养液生存,也很难适应真实世界。可比起植物,他们看起来更像是无辜的标本。

    苏鹤亭用指尖轻轻敲了一下玻璃,道:“他们都叫‘晏君寻’?”

    刚刚玄女提到了这个名字,苏鹤亭还记得36810的录音,录音也说过,在狩猎实验中,所有实验体都共用一个身份、一个名字。

    谢枕书说:“嗯。”

    可惜这几个实验体都死了,不知道警长把他们的尸体保存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苏鹤亭道:“你说过,珏日记里画的‘兔子’,是唯一活下来的晏君寻,他被7-001带走了,那玄女是谁?”

    谢枕书眸子抬起,跟苏鹤亭対视。他说:“不好说。”

    “不好说”这三个字意味着他知道一些信息,只是还不能确定。

    谢枕书道:“共存体只属于狩猎实验,因为只有狩猎实验拥有可植入芯片的实验体,南线联盟也做不出这样的芯片。”

    苏鹤亭说:“她骗我。”

    谢枕书対“骗”这个字颇为敏感,他眸光微动,顿了一会儿,道:“……实验体的记忆都不可靠,他们的芯片可以被人或系统修改。”

    玄女也许不知道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她被刑天设置为“来自南线联盟且与狩猎实验及珏无关”,可事实上,她正在使用的这枚芯片很可能和“晏君寻”是同款。

    苏鹤亭猫耳飞折,他突然站起来,说:“走吧,去瞧瞧。我倒是想看看,她要怎么把我的记忆偷回来。”

    谢枕书捏了下指节,眼神深邃,轻轻地“嗯”了一下。

    蝰蛇憋住疑问,板着脸装没听见,以免这两个人嫌他知道太多,把他半路做掉。他见他们要走,立刻跟上。

    8楼的火拼刚刚结束,和尚正在清点伤亡人数。他戴着通话器,听大姐头说话。

    大姐头说:“……今晚让隐士跑了也好,他机灵点,知道观察风向。”

    双马尾在楼顶留了飞行器,见势不好带人就跑。脏话组织一群人呼啦啦地飞出8楼,底下的群众还以为是群体自杀事件。

    和尚大臂擦伤,他捂着伤口,转头看向皇帝的尸体,道:“可是秦老板死了,又是一堆麻烦。”

    大姐头说:“老秦死了,还有个小秦,你做好分内事就够了。”

    她的话说得婉转,只字没提警长。两个人心照不宣,便中止了通话。

    和尚起身,拨开象牙小几,用脚踢了下躺在地上的银虎斑。周围的武装组成员正在清理尸体,他说:“你的大老板死了,小老板呢?”

    银虎斑药瘾发作,蜷在地上神色狰狞,发出几声急喘,答不上话。

    和尚也没指望银虎斑回答,他刚刚得了大姐头的令,要办“分内事”。他说:“听说穿裙子的暴徒是你领上来的,我现在怀疑你跟暴徒里应外合。”

    银虎斑哆嗦不停,道:“不、不……”

    和尚一枪托打晕了他,干脆利落:“把人带走。”

    武装组成员给银虎斑扣上感应锁,拖走了。和尚走到窗边,看底下还乱糟糟的,挤满了豪车。他从兜里摸出根折断的烟,凑合地抽了几口。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始终没派人去检查0001号房间,而他给出的理由谁也无法反驳:没有警长的搜查令。

    劣质烟呛喉咙,和尚抽惯了这种货。他在袅袅淡淡的烟雾里,対皇帝的死感觉麻木。他忽然想起什么,回过头,又看了眼皇帝。

    这个场景和上次何其相似,只是上次躺在那里的人是卫知新。

    和尚想到卫知新,就想到卫达。他问过卫达,明天会更好吗,卫达当时是怎么回答他的呢?

    ——対我们这种人来说,每天都是晴天啊。

    是吗?

    和尚把烟抽完,想说点什么,最后,他重复了那句:“……去你妈的新世界法则。”

    第95章 普通

    审讯厅坐落在黑市的中心地段, 它背朝交易场方向,和斗兽场遥遥相望。整体建筑呈三角形,腰身设计都是玻璃, 并在附属的广场上立了一个神话刑天的立体投影。那投影手持巨斧和盾牌, 会在广场上巡逻, 时不时做出劈砍的动作,代表刑天即便断头也不服输的反抗精神。

    十点整, 一辆银色货车停在审讯厅附近的居民区巷子里。隐士从屋檐下探头,朝货车挥手:“快进来,就停在这边。”

    货车根据隐士的指挥, 驶进院门, 刚刚好能卡在墙根的位置上。车门一开, 苏鹤亭跳了下来。

    隐士说:“上楼, 别给人看见了。”

    他们三人没说话,跟着隐士钻进了简陋的楼道,上到四楼。隐士推开老式铁栏门, 让他们先进,待他们入内后,把门从里面锁上了。

    客厅内光线不好, 只有一个窗户,能透过玻璃看见审讯厅的楼。居中一条长桌, 摆放着几个显示屏,显示屏的线都交错成团,上面还积着陈年老灰。

    “早啊, 欢迎来到我们的基地。”双马尾正坐在显示屏前, 跷着二郎腿敲键盘。她转过头,问:“你怎么不穿裙子啦?”

    苏鹤亭刚洗过澡, 换了身西装,没有穿马甲,领带也打得歪歪扭扭。他弯腰,看那些显示屏,道:“太扎眼了。”

    他们今天有事情要做,比起裙子或t恤,西装更好混入其中。三个人昨晚离开交易场后,借谢枕书闲置的信息id卡跟隐士通话,从教堂那片区域找到了这辆货车,并按照隐士提供的地址,开到了这里。

    这个“基地”就是个废弃的民居,藏在贫民窟,四周没有监控探头,也没有常驻巡查队,适合总在惹事的脏话组织,被双马尾租下来当作秘密基地。

    双马尾说:“是有点,不过好看。那条裙子是谁送你的?”

    苏鹤亭道:“负8层里的一个朋友。”

    双马尾晃了两下拖鞋,说:“负8层卧虎藏龙,你朋友有品味,那裙子没个三四万拿不到呢。”

    苏鹤亭想到秦跟银虎斑的对话,问:“你听过‘秦’吗?”

    隐士倒着茶,连忙说:“这个该问我!”

    大家都看向他,隐士把茶杯送到谢枕书手边,清一清嗓子,道:“秦嘛,最早提议建立交易场的就是秦老板。传闻他在旧世界是做医用植入体生意的,到了新世界更加如鱼得水,和斗兽场保持了几年合作,麾下有专攻植入体强化的优秀团队。04年以前,参赛选手使用的植入体十有八九都是出自‘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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