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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枕书手很稳,在极度的颠簸中也没有射偏。听得一声嘹亮的“嗖”声,子弹正中巡视机器人的头部,但是没有立刻爆。

    长官用的枪造型怪异,颜色不一,是医师瞎组的,真实效果连医师自己都不知道,半天没听见动静,它便失望地喊:“啊,没用,我再也不搞军火了!”

    正说完,就听后面突然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火光高窜,接着是巡视机器人重重倒下的声音。医师回头,见巡视机器人的头部位置已被炸空。

    谢枕书也一愣,说:“你还是搞军火吧。”

    可是即便炸毁了这一个,还有无数个巡视机器人。医师按照小泡泡的指挥百般走位,专挑巡视机器人不好打的地方走。这样跑了快半个小时,却怎么也甩不掉追踪。

    医师道:“不行,不能原路返回,它们要封路,到时候感应网一开,我也不敢靠近。小泡泡,你有没有——”

    子弹“嘭嘭嘭”地射在墙壁上,打断了医师的话。n区边缘处升起的飞行器比巡视机器人更狠,为了逼停他们,竟然无视中途的建筑,一路疯狂扫射,期间还播放着大笑。

    医师这会儿都没忘介绍,在吵闹的枪声里大喊:“飞行器都归属阿瑞斯,那是它的笑声,它跟管辖这里的主神不合,想趁机炸飞我们!”

    它一着急语句乱组,把意思说反了,应该是阿瑞斯和这里的主神不合,想趁追他们的机会,炸飞n区。没承想他们偷个猫,还会被当作导火索,卷入主神系统的战争。

    阿瑞斯酷爱轰炸,从旧世界轰到新世界,每次派出的飞行器都能挤满天空。它使用的笑声是傅承辉的,那笑声不断重复,在一片轰鸣中,组成骤雨前的风响。

    混乱中,医师跑入巨佛区,那些庞大的建设机器人还在工作,光线交错中,飞行器如同追来的群蜂,炸得建设机器人们手臂断裂。半身佛纹丝不动,却因轰炸发出撞钟般的声音。

    普通炮弹打不穿巨佛,但飞行器不是普通炮弹。短短几分钟后,巨佛身上的袈裟开始脱落。

    医师躲闪不及,被袈裟碎块击中了脑袋。只听钢盔“咚”的一声响,它已经晕了,连带着推车也翻倒,尸体滚落一地。偏偏巡视机器人也是一根筋,这种情形下还在死追,谢枕书落地后只能先开枪。

    巡视机器人倒了一个又一个,医师才重启成功。它侧躺着,有点失控,无法很好的调动机械臂,导致它们缠作一团。

    小泡泡冲过危险区,过来拖医师,可它身量太小,哪搬得动,急得团团转,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一个巡视机器人来抓它们,谢枕书踹出推车,拦了下巡视机器人的脚步,接着连开两枪,把巡视机器人击倒。

    然而上方的袈裟碎块掉落不停,医师亮着电子眼,对小泡泡说:“你跟谢先生走吧,回头有时间把我的芯片挖出来就好了。”

    医师声音平静,和刚才在n108号房间里的慌张很是不同。但是小泡泡不肯,费力地捡起它的一只机械臂,使劲向后拖。

    医师感动道:“你是我的好朋友,我会记住你一辈子,但是我太重啦。”

    小泡泡传出叽里呱啦的声音,就是不松手。

    医师发出抽泣声,那是它刚打开的音效,比较符合它此刻的心情。它说:“我也不想和你告别,分别是最辛苦的事情,可是咱们不能一块死在这里,你还能修几次呢?只要我的芯片没有坏,我们就总会再见。走吧,小泡泡——”

    它煽情到这里,朝上看的电子眼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声音陡变,尖叫起来:“哇靠,完蛋啦!佛蛇的头掉下来了!”

    那硕大的佛蛇头压出无限阴影,砸在头上别说零件,就连芯片也得报废。医师适才的平静都是假的,开始鬼哭狼嚎。

    谢枕书越过巡视机器人的残躯,抓住机器人的小臂,用了十分的力。风雪狂催,雪花乱舞,神的骨骼融在他的身体里,如同定海神针,强力之下,巡视机器人竟然被拖动了。

    医师已经不会讲话了,看到巡视机器人被甩向自己的位置,一时间不知道该为谢枕书这匪夷所思的力气尖叫,还是为头顶掉落的佛蛇头尖叫,只顾着张嘴输出。

    “嘭——!”

    风一荡,巡视机器人斜身挡在医师跟前,正好卡住了掉落的佛蛇头。

    不等医师喘气,那佛蛇头就因为太重,把巡视机器人的肩膀砸塌了,整个向下压了一段距离。

    医师还要叫,屁股却被人踢了一脚,顺着坡滑了出去。它吓得不轻,一不小心放出了《保卫联盟玫瑰之歌》。最后“扑通”一声,栽进雪堆里。

    巡视机器人的残躯没撑住,给佛蛇头彻底压坏了,轰隆一声塌成废墟。

    医师还记着小泡泡,连忙爬出雪堆,见雪雾大风里,谢枕书的外套翻飞,小泡泡荡在半空,被一双戴着电子铐的手拎着。

    玫瑰之歌激昂高亢,医师看见那个不好惹的7-006。他刚睡醒,表情不善。但是紧接着,猫的圆眼似是星点忽亮,他靠在谢枕书背上,打出个喷嚏,懒懒的,对谢枕书慢声说:“长官好——”

    第147章 废弃

    这语气一如往昔, 恍惚中,仿佛两个人还在南线城区。只是说完,苏鹤亭又打了个喷嚏, 他强打起精神, 被风吹得直哆嗦, 道:“好冷好冷!快去训练场,那里我熟悉。”

    猫说话时头往上抬, 鼻息间的热气全喷在了谢枕书的耳边。谢枕书看他,他也不闪躲,只笑一笑, 好没心肺的模样。

    医师拽起推车, 奔到他们身边, 跟苏鹤亭热情地打招呼, 然后说:“训练场可去不得,你不知道,训练场虽然离这儿很近, 但已经变成了实验——”

    苏鹤亭道:“我知道,实验废弃场地嘛,就去那里, 没人管。”

    他说着圈紧谢枕书的脖颈,一副要赖在谢枕书背上的架势。

    巨佛区乱作一团, 感应网多半也打开了,现在再跑也出不去,医师听了苏鹤亭的话, 带着大家往训练场走。或许是昏睡剂的药性没过, 苏鹤亭一路上恹恹欲睡。因为风声很大,谢枕书快要听不清他的呼吸声, 有几次,长官忍不住侧过脸看他,他都安静得不像话。

    训练场在n区,有小泡泡在,他们不必绕远路,很快就到了。医师在这里工作过,对这里也很熟悉,带着他们通过急救通道,钻进了楼内。这里曾经是黑豹成员的宿舍,虽然已经被废弃,但还保留着不少往日的痕迹。

    医师敲了敲身侧的门,礼貌地问:“有人在家吗?”

    它刚敲完,门就塌了,砸起一阵灰尘,把苏鹤亭呛醒了。医师惊恐地抱起手,看向他们,说:“我不知道它这么破。”

    训练场曾受阿尔忒弥斯的监控,它在这里设置过许多眼睛,因此,当它消失后,这里仍然被主神系统视为不详之地,连巡视机器人都很少来这附近。

    谢枕书穿过满是杂物的走廊,在表皮脱落的墙壁上看到一些古怪的涂鸦。打开的公共卫生间还在滴水,地面潮湿肮脏,偶尔会跑过一两只变异的铁锈蟑螂,四处弥漫着一股沉闷的腐臭味。但每个房间内的陈设还保持原样,那些铁床和书桌如同复制粘贴一般,使人经过时有种怪异的重复之感,好像房间都是一个,是人走在循环里。

    医师说:“我来这儿工作的时候就觉得很可怕,每个房间都有眼睛,所有地面花纹都一样。”

    苏鹤亭扯动嘴角,道:“这也是训练的一部分。”

    医师做出倾听状,小声问:“啥训练啊?”

    苏鹤亭答:“找茬。”

    找茬是个小游戏,指在两个几乎相同的图片里找不同。可惜医师没有植入这部分信息,故而没听懂苏鹤亭的意思。他们上楼,找到了苏鹤亭的房间。门上的电子锁早已失效,被医师砸了两下就开了。

    谢枕书飞快地扫视了一圈屋内,床上的被子没叠,表明苏鹤亭离开那天并不知道自己会回不来。书桌上放着两本北线绘本,封面已经潮了,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但是它们的位置朝床,是猫曾经睡前会翻看的。

    这个发现让长官的心被扎了一下。

    苏鹤亭说:“今晚凑合过吧,卫生间里有机器电池,不知道还能不能用,你俩谁需要谁试试。床底下有个箱子,帮我拖出来。”

    小泡泡钻进去,拖出个特殊材质的轻型箱子。它对苏鹤亭“嘀嘀”讲了几句话,好奇地把脑门磕到箱子上,想知道里面是什么。

    苏鹤亭已经落地,敲了下小泡泡的后脑勺,把小泡泡拎到旁边,道:“少儿不宜,小朋友不许看。”

    小泡泡飞似的跑到医师腿边,跟医师研究起书桌上的绘本。苏鹤亭蹲下身,示意谢枕书也蹲下来。

    猫用手盖住箱子,苍白的脸上浮现起点血色,道:“怎么见我也不笑?凶巴巴的,我们可算得上老朋友了。”

    他像以前一样戏谑,似乎忘记了那些吻。

    谢枕书没有说话。

    楼内没有供暖设备,温度很低,两个人面对面,离得不算远。苏鹤亭缩起双手,脸也藏了一半在谢枕书的外套里。他只露着双眼睛,笑道:“真奇怪,我们好像每次见面都在下雪天。这么一想,下雪天真不错。”

    谢枕书说:“也有例外。”

    可是苏鹤亭好像没有狩猎里的剧情记忆,全然不记得那些实验中的电话。他点了下头,道:“也是。”

    谢枕书拿出针型屏蔽器,递向苏鹤亭,说:“天亮后我们一起走。”

    苏鹤亭没伸手,他前后晃了晃身体,小孩似的,道:“你拿着吧,我握不住,我还戴着电子铐呢。”

    谢枕书看向他缩起的手,问:“只有主神系统能打开吗?”

    “哪有那么悬乎,找个跟我技术差不多的解锁人就能打开。”苏鹤亭像是察觉到谢枕书的目光,索性把手伸了出来,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道:“长官,现在不分南北啦,你住在哪儿?”

    谢枕书想了想,说:“生存地。”

    苏鹤亭道:“没听过,离这里远吗?”

    谢枕书说:“不远。”

    苏鹤亭问:“那里是幸存者待的地方咯?他们是不是经常袭击这里?”

    医师探头,插进话来:“对啊,他们经常来,但每次来都会死一批人,”它说罢指了指谢枕书,“我就是在捡尸体的时候遇见的谢先生。”

    苏鹤亭露出思索状,他的手无处可放,只好用来捧脸。电子铐下滑,几秒后,谢枕书就捉住了他的手,拉到眼前,看到他手铐下还没有结痂的伤口。

    猫逗长官说:“不许捏,只准看……嘶!痛痛痛,救命!你怎么对我下毒手,谢枕书!”

    谢枕书从医师那里接过药膏,涂开在苏鹤亭的伤口上,不顾苏鹤亭的又喊又叫。过了一阵,他把绷带也缠好了。

    或许是痛劲过了,苏鹤亭又不喊了,而是说:“你的手好凉。”

    谢枕书“嗯”了一下。

    苏鹤亭又说:“是冷吗?我可以——”

    谢枕书俯首,吹了吹苏鹤亭包好的伤口,猫顿时不做声了,连手指都蜷了起来。他们手指相抵,虽然只是几分钟,但也足够让气氛产生变化。半晌后,谢枕书问:“还疼吗?”

    苏鹤亭学长官,只回答“嗯”,可惜他冷酷不起来,倒像是在逗人。

    医师说:“这伤像是割的,7-006,它们拿你做实验,还放你的血啊?”

    苏鹤亭道:“是吧,记不清了,因为我每天都在睡觉。”

    他说的“睡觉”,其实是指意识上线14区。但不知道为什么,苏鹤亭呈现的状态过于轻松,似乎不太在意,这让谢枕书微妙地感觉到一丝不安。

    苏鹤亭蹲累了,就坐下来。他拍了拍身侧,示意谢枕书来坐。两个人靠床并坐着,猫把外套的另一边搭在了长官肩头,说:“上次一别好几年,长官,外面的世界还好吗?”

    谢枕书道:“不好,但是能生活。”

    苏鹤亭问:“你来这里干吗,是在找东西吗?”

    谢枕书道:“找人。”

    苏鹤亭说:“哦,你找谁?”

    谢枕书道:“7-006。”

    猫笑了笑,说:“恭喜恭喜,已经找到啦。那接下来呢?你要带我回家吗?”

    谢枕书看向苏鹤亭,答:“对。”

    他极少这样斩钉截铁地答“对”字,像是咬着这个词,暴露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旁听的医师鼓起掌来,连连点头,说:“也带我走吧,我可以在生存地找份工作。哎呀,我有一大家子要养活,不知道生存地房价怎么样,我想给玄女弄个卧室……”

    它越讲越兴奋,连小泡泡也跳了起来。

    苏鹤亭低头吹了下箱子上的灰尘,道:“以后的事可以慢慢说,其实我来这里是为了取样东西。几年前我把一件宝贝落下了,一直没机会来拿,今天正巧,再放我怕它坏了。”

    他用了点巧劲儿,把箱子弄开了,里面起支撑作用的弹簧人颤巍巍地站起来,摇头晃脑。

    苏鹤亭说:“我把糖啊巧克力啊之类的都藏在这里,吃倒不是重点,主要是为了屯起来能睡个好觉。”

    谢枕书看着箱子里的零食,没有做声。

    苏鹤亭翻找一阵,从最底下掏出个皮制小盒子,只有人手掌心大小,埋在零食里毫不起眼。他把小盒子打开,里面是个银色十字星,接着说:“你还记得这个吗?是留在36810操作台里的东西,他做了一半,我做了另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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