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宅子突然活了过来,然后又死了一样。”

    “别说得这么吓人!还有氏女不许提起‘鬼月’,应该说‘神诞月’,被听到了你又要被罚了!”

    鬼月?罗玉安知晓的风俗习惯里,鬼月应当是指的七月份,因为有个中元节,是祭祀先祖超度亡魂的节日,不过如今的大部分人早已不在意这个。她们的鬼月和普通人意义上的鬼月不太一样吗?

    黄昏时分,神龛院落比往日更早地关上了,院外传来一阵乐声。那乐声不知道是什么乐器发出的,其中还夹杂着细碎的铃声,令人觉得悠远宁静,伴随着一道似有若无的人声念诵,好像一首催眠曲。

    罗玉安睡了一觉醒来,四周还是漆黑的,她掀开帘子往外看了眼,外面还没天亮,而那入睡前听到的音乐声和人声竟然还没有停止,只是好像隔开了很远的距离,只能听到远远的一点动静。

    忽然间,她感觉有些不对,转头往里面的神龛看去。

    往日端坐在神龛最里层的氏神不见了踪影,狭小的空间被大量的红线充斥。罗玉安一咕噜爬起来,胆战心惊地凑近了最外围一层,轻声呼唤道:“氏神?”

    “您怎么了?”

    一只白袖子从红线里面伸了出来,垂下一只瓷白的手,无力般朝她招了招。

    罗玉安小心走了过去,伸出双手捧住那只垂落在她面前的手,触手一股凉意,仿佛是托着一只陶瓷制成的手。

    骤然间。

    那只手在她手掌中突兀溃散成了一团散乱的红线,从她的指缝里滑落下去。

    罗玉安一惊,整个人忍不住站了起来,就在这一刹那的时间内,她发现自己身边的一切光芒黯淡下去,莫名来到了一个古怪的地方。在空旷无边的黑暗里,她的呼吸声和脚步声被回响放大,这里唯一散发着淡淡光芒的是一个古旧朴素的神台,神台上放着一尊等人大小的瓷制神像。

    神像周身缠着密密麻麻的红线,脸上带着罗玉安很熟悉的氏神笑容,一道裂痕处于瓷神像头部,正正劈开了那张笑脸。

    神像对她笑着,裂开的笑脸里面却传出幽深的叹息。

    ——好痛啊。

    ——痛啊。

    .

    罗玉安猛然睁开了眼睛,已经天光大亮了,院门被打开的声音让她下意识起身想要躲藏进氏神身后,跑到神龛最里间时她才突然一个激灵,从恍惚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刚才那个是做梦吗?

    和梦中一样的白袖子伸到她面前,路出一只瓷白的手,那手的主人带着一如既往的微笑望着她:“快来。”

    罗玉安不再去想那个有些诡异的梦,躲到了他身后。

    这是神诞月的第二日,氏女们依照先前所说的,送来了九个婴孩。这些婴孩沉睡着,由他们各自的亲人抱着送进了神龛里,在白色的锦垫上拍排成了一排。

    那些身穿黑色连衣裙或西装的人们每一个看上去都保养得宜,气质高贵,但同样的,他们每一个人对待氏神的态度都是谦卑而恭敬的,甚至不敢和氏神说一句话,磕头跪拜后就在氏女的带领下离开了院落。

    他们将在黄昏到来时回来接走自己的孩子,在此之前,这些孩子将由氏神进行赐福。

    这个过程向来是一件隐秘的事,连氏女也不曾看见,但罗玉安就这么懵懵懂懂地作为一个外人旁观了全程。

    其实过程并不复杂,氏神只是一一拂过这些小孩子的额头,然后从袖子里拉出一根根红线,在他们的脖颈上松松绕上一圈。

    虽然不复杂,但有点可怕。红线缓缓蠕动着,融进了那些孩子的脖子里,慢慢在他们脖子上留下一道淡淡的红色痕迹。罗玉安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莫名觉得自己的脖子也一阵缩紧。

    在她看来这应该是一件很难受的事情,可是九个孩子都只是沉沉睡着,没有任何反应,所以对于他们来说,这种‘赐福’仪式应该是不痛苦的。

    刚这么想着,有一个孩子忽然间动了动,皱着鼻子小声哭了起来。

    “啊……这有个孩子醒了。”罗玉安看神台上的氏神。

    氏神含笑道:“赐福中途苏醒,这孩子的天赋不错,灵感也强。”

    氏神的夸奖并没有让这个几月大的小婴儿停止哭泣,她哇哇的声音越来越大,已经可以称作吵闹了。哭成这样,外面应该能听得到,但院外的人没有进来哄孩子的意思。罗玉安听着这小孩扯着嗓子哭,都担心她会不会哭出问题来,频频将目光转向氏神,氏神每次都笑着看她,毫无反应。

    罗玉安按照这一个多月以来的经验,试着问道:“我哄哄她?”

    氏神点头,罗玉安都觉得他是不是就是在等她自己说出这句话。

    没有带过小婴儿的二十多岁年轻女子,小心翼翼抱起包在包裹里的小孩,轻轻摇晃。这确实有点用,小婴儿的哭声小了点。罗玉安再接再厉,抱着孩子在神龛里走来走去,因为神龛面积不大,她只能绕着氏神走了一圈又一圈。

    在小孩终于停止哭泣后,氏神笑着说:“真是太吵闹了。”

    婴孩的眼睛明亮漆黑,被罗玉安抱着靠近氏神的时候,大大的眼睛里映出他的模样。几乎是氏神话音刚落,原本平静下来的小孩哇一声又哭了。

    罗玉安很有耐心,可能是从前抚养妹妹的缘故,她再度把孩子哄好。刚准备把孩子放回原地,氏神说:“孩子真吵闹啊。”

    下意识低头去看孩子,果然看见她嘴巴一瘪,又要哭了。罗玉安赶紧把孩子重新抱起来,拍着孩子的肩背,“乖乖乖,不吵不吵,一点都不吵闹。”

    氏神他,究竟是像个被人忽视了就觉得寂寞的老人家,还是像个偶尔想要调皮一下的少年?

    罗玉安发现自己最近经常思考这样的问题,对于氏神的印象总在这两个之间不停跳跃。

    虽然中间出现了一点小小的插曲,但是在黄昏之时,氏神的赐福很顺利地结束了,九个孩子被他们的亲人带走,院落再次恢复了寂静。

    每天院落一关,罗玉安就可以在院子里自由行动,因为在夜晚,她们都是不敢进入这个神龛院落的。前一天晚上响了彻夜的乐声再度响起,罗玉安躺在神龛温暖的地面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仍是昨晚上做过的那个梦,她梦见氏神在神龛的神台上,身躯散落成红线,白色的衣服则像蜡烛一样融化流淌,变成了一堆奇怪的东西。

    她一靠近,就会去到那片黑暗里,看见神台上陶瓷制成的神像缓缓从头顶裂开,黑暗的缝隙里传来幽幽的,仿佛地底溢出的声音。那样不断重复的呓语回荡在脑海里,好像精神都被不断蚕食污染了。

    满头冷汗地醒来,罗玉安抚了抚自己急促跳动的心脏,来到神台前,跪坐在一个锦垫上,双手合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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