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里还提到了什么来着

    辛棠展开信件从头看了一遍,注意到了一个陌生的名字唐旭。

    唐旭是谁?值得辛和特意在遗书中提到这个人不值得交往?

    总觉得这个名字很眼熟。

    唐旭、唐旭、唐旭

    唐旭,拆开来不就是唐九日吗?!

    辛棠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急忙打开了微信的好友列表,找到了那个叫做旭的人。

    如果唐旭就是唐九日,也是他列表里的旭,首先是可以验证他的平板确实没办法和外界联系。

    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多辛棠无法想通的问题。

    唐九日说是他救了他的命,永远不会欺骗他、背叛他。

    偏嬴欢又说,唐九日害死了辛和。

    起初辛棠是相信嬴欢的,但发现嬴欢骗了他之后,他心中的天平就发生了便宜。

    结果呢,辛和也说唐九日不值得交往。

    到底谁说的是真的?他的过去又究竟发生了什么?

    辛棠的脑子有点昏昏沉沉的,只想着找到嬴欢,他有点摇晃地走到了楼梯口,视线扫到桌边的嬴欢,突然变得清晰了起来。

    我想和你谈谈。辛棠听见自己口齿清晰地道,声音听起来他好像冷静又坚定,辛棠觉得这是他从嬴欢那里学到的一个坏习惯,明明他已经混乱得舌头快要打结了。

    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已经不允许他再继续逃避下去了,嬴欢患有精神疾病,辛棠相信,他不说的话,嬴欢可以一直装做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所以他一定要向嬴欢问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伤口已经存在,一味地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的话,只会加快腐烂的速度。

    不如狠狠心,把溃烂的部分全都挖出来,哪怕会痛苦一段时间,迟早会有治愈的那一天不是吗?

    第39章 一切的开始

    过来坐。

    嬴欢没回答谈与不谈, 只是指了指对面空着的座位,让辛棠先坐下。

    辛棠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还是先坐了下来。

    嬴欢把桌上摆着的几样食材一一加进锅里, 这个时候他的强迫症显然起到了一个漂亮的作用,每样食材他都在计划好的区域里摆的整整齐齐,青菜白豆腐红肉,各种颜色搭配在一起,让人异常有食欲。

    这是日式火锅, 赢欢盖上锅盖方便闷煮食材,一边解释,一边抽了一张湿巾, 仔仔细细把手上每一个角落都擦了一遍,动作优雅得如同在擦拭什么艺术品。

    虽然很少加辣,但是食材一起煮出来很鲜,因为动物油不多, 碗里不会凝固,比红油火锅更适合冬天吃,我想你应该会很喜欢。

    因为加菜之前锅里就在烧着了, 不一会儿锅里就响起来咕噜咕噜冒泡泡的声音。

    热气顺着锅盖的气孔蒸腾上来, 整个餐桌都有了一中雾气缭绕的朦胧感, 让寒冷的冬天好像多了点温馨的意思。

    但此刻的辛棠感受不到任何温暖,他只能感到来自冬日彻骨的寒意。

    他垂眸看着冒热气的火锅, 或许是过了很久,也或许只是过了片刻,又重复了一遍:我想和你谈谈。

    嬴欢连眼皮都没撩一下,自顾自地问道:知道我为什么要做这个吗?

    辛棠摇头,我现在不想讨论这个。

    但嬴欢仿佛听不到他说话, 回答道:我第一次吃日式火锅,是你带我去的。

    嬴欢!辛棠有点受不了了,他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提高声音叫了嬴欢的名字希望他能认真听自己说话:

    你说我失忆前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究竟指的是是什么?还有,唐九日失踪的事情你知道多少?这件事又和你有没有关系?我这几天一直在想这些事,我真的要疯了!

    然而嬴欢只是慢条斯理地揭开了锅盖,把面饼放了进去,朦胧的水汽一下子变得厚重起来,笼罩了他的眉眼,一幅岁月静好的模样,和愤怒的辛棠形成鲜明的对比。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那天下雪了,你对我说,你的手好凉,听说冬天吃这个很暖和。

    辛棠不理解,明明这一切的起因是嬴欢,他怎么可以这么平静!

    愤怒似乎突然就积攒到了顶点,辛棠猛地打翻了火锅,站起来吼道:你能不能不要这样!能不能认真听我说话!我不想再逃避下去了!这些事早晚要解决的不是吗?

    滚烫的烫溅到了嬴欢的手上,瓷白的皮肤立马红了一大片,但嬴欢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也没有丝毫生气的迹象,就这样站了起来,一边擦手一边走到了辛棠身边。

    他扯了很多纸,擦完手之后顺手丢在了桌边,挡住了淌向辛棠的汤汁。

    终于,嬴欢的手落在辛棠的肩膀上,缓缓用力。

    真可惜,汤洒了。

    嬴欢的力气很大,这是辛棠早就领教过的,他感觉到嬴欢想强行把他按回座位上,他的肩膀很痛,抵抗了一会儿,还是被迫坐了回去。

    嬴欢

    辛棠刚说了个开头,就被嬴欢截住了话头:

    你先坐一会儿吧,我来收拾。

    你

    今天应该只能吃外卖了,选一下吧,想吃什么。

    难道你

    还是日式火锅吧,没吃到,有一点遗憾呢。

    每一句话都被嬴欢强行截断,辛棠再度想要抬高声音,不让嬴欢打断他的话,不想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嬴欢落在他肩膀上的手突然加大了力度,已经不是单纯地想把他按住,而是几乎把他肩膀捏碎了一般,疼得他差点失声叫出来。

    还有五天就过年了。嬴欢突然说道。

    辛棠迷茫地抬起头,因为疼出了眼泪,看到的嬴欢都朦朦胧胧的。

    这一刻的嬴欢美得惊人,如同晨雾缭绕中由上至下倾注目光的山妖,充满腐朽的诱惑力。

    那山妖缓缓张口,如同山间小溪淙淙流过的清冷质感的声音穿过重重晨雾,直抵辛棠大脑:

    我说过,我会看着你的。

    辛棠猛然想起来,当初他提起要大扫除的时候,嬴欢曾说过一些让他觉得莫名其妙的话

    仪式感?一个大扫除就能给你仪式感了?

    好,今年过年都按照你的安排来吧。

    既然你要了,就一定要做完,我会看着你的。

    辛棠突然有点背后发毛的感觉,他难以想象,嬴欢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了会有今天?

    又或者说,嬴欢那么爽快地带着他回以前住过的地方,根本就不害怕他会发现什么,就是因为预料到了现在这种情况?

    辛棠终于后知后觉领会到了,精神疾病四个字代表着什么。

    新年啊他等到年后,嬴欢就会正面和他谈论这件事了吗?

    辛棠拿不准,但事到如今,他除了等着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他动了动肩膀,疼得又是闷哼一声。

    现在的他,拿嬴欢没有任何办法

    嬴欢用指腹拂去辛棠眼角的泪水,辛棠的视线一下子变得清楚起来,有点可笑的是,他好像看到了嬴欢眼里的怜惜。

    肩膀怎么了?很痛吗?

    仿佛那个几乎捏碎辛棠肩膀的人不是他。

    辛棠阖上眼睑,心里只余几个字:这个疯子

    唯一还称得上幸运的事,大概就是嬴欢有一套自我接洽的逻辑,辛棠窥探到了其中一角比如嬴欢尤为在意语言,说出的话一定会实行,没说出口的话,哪怕心照不宣,对他来说也是不存在的。

    五天时间,听起来好像很短,但真正身在其中的人,只会觉得度日如年,尤其是辛棠还要被迫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继续和嬴欢扮演一对恩爱的情侣。

    这让辛棠常常产生一种他也是个疯子的错觉。

    辛棠的睡眠肉眼可见地变差,他总会做一些光怪陆离的梦,并在晚上频频惊醒。

    每当这个时候,他看到躺在身边的嬴欢,总会产生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他真的在和一个疯子共眠,并且他自己也逐渐变得像一个疯子。

    在新年的前一天的晚上,辛棠突然梦到了以前的事。

    梦的一开始,他住在一间普通的公寓,在卧室里打了很久的游戏。

    不知是过了多久,他突然关掉电脑,跑到书桌旁奋笔疾书。

    没一会儿,一个看不真切的女人推开门,笑着道:哟,咱家棠棠这么勤奋啊,竟然一直在写作业。

    那当然,我们今天摸底考试的成绩出来了,你们答应我的事没忘记吧?

    当然没忘记,怎么?真考进年级前五十了?

    那当然了,也不看看我是谁!辛棠得意洋洋地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成绩单,看到了吗?年级排名48。

    哟,还真是,这真是你自己考出来的?

    当然是我自己考出来的!这两个月我天天晚上学到12点,你又不是没看到!再说了,我们学校监考多严,我哪有那本事作弊还不被抓到!

    行行行,我说不过你,不过你要继续努力,别这次考好了,下回又得意得不行,掉出来了知道吗?

    知道了知道了!说好的奖励呢?

    现在就给你拿成了吧?瞧你那样。

    女人说着嗔怪的话,语气却一直是轻松而充满笑意的。

    辛棠只是作为第三视角看着这一幕发生,却有一种特泪盈眶的冲动,他想,这就是他的母亲吗?这么好的女人,却早早死于一场车祸,怪不得辛和多年都跨不过那个坎。

    女人从钱夹里数了十张一百的递给辛棠,拿着,一千,一分不少,没赖你的吧?

    辛棠喜滋滋地接过钱,没有没有,就知道老妈你最守信用了。

    钱给你了,但不要乱花知道吗?万一以后突然有个想买的东西什么的,你就能直接掏钱买了是吧?

    哎呀我知道了,我不会乱花的。

    也不知道辛棠究竟有没有听进去,把钱收起来就打算出门,我出去一趟,你们今晚吃饭不用等我了。

    你要去哪啊?怎么连饭都不吃了?

    我去找嬴欢吃饭,就帮我补习的人,这次多亏了他帮我补习,我才能考进前五十。你放心吧,我吃个饭就回来。

    那你吃完饭就早点回来啊,大冬天的,别在外面玩儿太晚。

    知道了。

    辛棠匆匆跑了出去,跑得飞快,冬日的太阳已经散尽,凌冽的寒风吹过来,吹得少年脸色苍白,但他始终是笑着的,仿佛向他的爱人奔赴而去,炽热的少年总是不惧于燃烧殆尽。

    熟练地拐过几个路口,距离目的地只剩一个路口,辛棠却突然愣在了原地。

    这个路口有很多这样的人,他们驻足围观,有人在看路中央血肉横飞的悲惨车祸,也有人在看跪在路边,吃下被血液染红的蛋糕的少年。

    我知道怎么回事,一个大叔热心地给新来的人分享他知道的故事 :

    我那会刚好在等红绿灯,那个出车祸的女人和那个小孩是一起的,结果还是红灯的时候,那个女的突然冲进了大马路,被大卡车当场碾死了。

    那小孩儿,你别看他长得好看,人邪门得很。就那个蛋糕,上面全是血,说不定还有那女人的碎肉的,他竟然捡起来吃了。

    可不是么,说不定那个女人就是被他逼疯的,要不人好好的,怎么会闯进红灯寻思去。

    要是我生了这么个怪物,我也受不了,哎,这女人也是命苦啊。

    气氛的辛棠直接冲了过去,拨开了扎堆听八卦的人群,吼道: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不要在这里乱说!

    你这小孩儿怎么回事?我们说我们的,关你什么事?

    他是我的同学!他是什么人我再清楚不过了!你们这么胡说八道,不怕遭报应吗?

    嘿、你怎么说话的?嘴长在我身上,我爱说什么说什么,你管得着吗?

    我是管不着你,不过嘴长在我身上,所以就算我说你一大把年纪嘴上还没个门把会遭报应,你也别管我。

    怪不得你要帮那个小怪物说话呢,原来你也是个没家教的。

    此话一出,旁边竟然有不少人跟着附和。

    辛棠脸色铁青,他不怕事,但他有点担心嬴欢的状态,有太多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他不能尽把时间浪费在这种地方。

    他狠狠地瞪了这些人一眼,脱下外套快步跑到了嬴欢身边。

    嬴欢此刻的状态有点奇怪,半张脸都是刚刚被溅到的血,但他没有擦,他仰着头,像是感受着什么,整张脸呈现出一种既血腥又纯洁的矛盾的状态。

    辛棠擦去他脸上的血,嬴欢忽然睁开了眼。

    两相对视上的一瞬间,辛棠看到嬴欢的眼中映出了自己的脸,除此之外,好像别无他物。

    辛棠的心跳有点失衡,他慌张地用外套罩住嬴欢的头,把他扶了起来。

    我们走吧,不要待在这里了。

    嬴欢没说话,只是乖乖被辛棠带走了。

    直到他们彻底脱离人群,辛棠想要松开嬴欢,却突然被嬴欢拉住了手腕。

    我眼睛里好像有血,看什么都是红色的,但你来了之后,血突然消失了。嬴欢歪了歪头,似乎对此感到疑惑。

    辛棠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跳突然更快了,他看了一眼两人交叠的手,欲盖弥彰地移开了视线,随口解释道:可能是我刚才给你擦脸的时候,纸巾把眼睛里的血吸出来了吧。

    原来是这样。

    不说这个了,我特意来找你的,请你吃饭,你想吃什么?

    你来找我,你不知道要吃什么吗?

    辛棠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提议道:那我们去吃寿喜锅吧,你的手好凉,听说冬天吃这个很暖和。

    两人的背影渐行渐远,将一切痛苦都抛却在了人头攒动的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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