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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星楼

    种“魂引”

    073

    自源秋诀别以后,洛冰河满心欢喜,急忙施展“移魂术”替沈清秋换了肉身。

    然沈清秋终究是神魂受损严重,自是不如岳清源因祸得福。沈清秋换肉身以来十余日,依旧手足无力,日常行走尚需内侍搀扶,臂上力气也不足。

    魔尊既心喜于师尊依旧事事需要依靠自己,又担忧沈清秋身体康健。幸而沈清秋进用洛冰河寻来的灵药后,力气稍长,洛冰河以为沈清秋康复有望,乃放下心头大石。

    洛冰河心知沈清秋看重苍穹山派,亦知他时常惦念苍穹。因魔尊既想讨心上人欢心,亦心中欢喜地筹谋着二人以后的白首之约,乃令工部修筑殿宇以作二人日后定居之用,又建摘星楼,以宽沈清秋思念苍穹之心。

    摘星楼高三百尺,并无阶梯,乃以传送阵法连通每层。每天洛冰河到若水殿议政之时,沈清秋便会由内侍搀扶着登上摘星楼。

    仙风道骨、一身青衣的沈仙师遣退一众内侍宫人,独自坐在摘星楼顶层,远远眺望苍穹方向。

    沈九幼失怙恃1,受尽虐打、谩骂。此番遭遇,致使沈九从心底认为,若他有权力、实力二者其一,便不需遭此折磨摧折。

    故而,当金鳞遇风雨之时,便不愿放手,只想把实力紧紧攥在手中。沈清秋对修为实力的追求,早到了偏执的地步。

    一如那溺水之人,紧紧握住救命稻草一般。

    那些幼时挨过饥、缺过衣的人,不也是一样囤积衣食吗?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2”,未经历过幼年无助的旁人,如何能懂自己对实力的疯魔偏执?以此苛责沈九偏执看重修为,何等“不食肉糜”?

    每每想到自己因为义气情谊,为救七哥而出头,却让自身陷于秋府饱受折磨,致使根骨受损3时。

    沈九心里怎能不恨?怎能不怨?

    怨岳七强出头!怨岳七言而无信!

    然而,救他,是自己愿意的;

    信他,也是自己犯傻愿意的。

    最后,能怨怼谁?

    便只有小人沈九罢了。

    气恨岳七言而无信,不来救自己。可岳清源真的寻来时,他丢了命,万箭穿心……

    倒宁愿他永远都不要来了……

    机关算进、百般筹谋,夏练三伏、冬练三九才得来的修为,不过是小畜生的玩具,构陷污蔑便能让自己半生努力尽付东流,余生再无半分希望……

    寒风夹着雪花飘进摘星楼内,连带落下的,还有御剑而至的柳清歌。

    还不等沈清秋言语刻毒地问不期而至的柳清歌所为何来,柳峰主便左手制住沈清秋双腕,右扯开他的衣袍,露出瘦骨峥嵘的青白胸膛。

    昨夜,柳清歌还在人间游历、斩妖除魔,以求突破元婴后期的机缘。

    彼时,一道缥缈身影拦住柳清歌的乘鸾剑气。那人一身玄黑披风,兜帽遮挡住他泰半脸面,只显露出一个熟悉的尖细下巴。

    柳清歌蹙眉捏紧剑柄。

    “洛冰河替沈清秋换了一具肉身,你过去采血炼制的寻踪玉牌,怕是无用了。”

    “藏头露尾,妖言惑众。”柳清歌并不与其多言,欺身直取那人面门。

    只听那人嗤笑一声,便于乘鸾剑下化作黑烟。黑烟绕过柳清歌身畔,又于其身后重新凝聚成实体。

    那人左手托着刚刚从柳清歌身上摸来的寻踪玉牌,轻笑道:“我欲救沈清秋于洛冰河之手,不知柳师弟可愿助我?”

    言罢,便脱下兜帽,露出那张柳清歌万分熟悉,却因鬼气森森而显得陌生的脸。

    “尔是何人?”

    “沈清秋知道我是谁,你可以问他。柳师弟替我以此长针,刺进沈清秋心口种下‘魂引’,吾便能救沈清秋于水火。针上所占心头血,于我无用。柳师弟大可以此再制寻踪玉牌。”鬼玖弹指,他手上的寻踪玉牌并一跟七寸长的长针便飘到柳清歌身前。

    “不必多虑,我不会害沈清秋。此中,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小伎俩。你若想救沈清秋,便去做罢。”说罢,不等柳清歌拒绝或答应,鬼玖便化作黑烟缥缈而散。

    柳清歌斟酌思量再三,还是决定先找上沈清秋。

    柳清歌从人间一路御剑到了魔界,收拾好些侍卫后,才得知沈清秋在摘星楼上,然后又一路御剑,乘霜带雪而至。

    当见到那个抑郁消沉地坐在榻上的废人时,柳清歌当真气不打一处来。百战峰主也不问沈清秋那黑袍鬼物是谁,上来便压下沈清秋,撕扯其衣袍。

    沈清秋换了肉身也不甚康健,更遑论修为实力,当下便被柳清歌压躺于榻上。

    当柳清歌扯开沈清秋衣襟,露出满布旖旎痕迹的单薄胸膛时,沈清秋早被吓得色厉内荏、声音颤抖地怒喝道:“柳清歌你发什么疯!”

    柳清歌气恨其一意孤行寻死,本想多吓他一吓。

    然见他被自己吓得声音颤抖,又觉满心酸楚、胸口闷痛。

    “忍着点。”柳清歌取出长针,以灵液清洗后,又以灵力烘干。

    下手种“魂引”之际,柳清歌又轻声道:“会很痛,痛狠了便咬我吧。”说罢,柳峰主乃把左手递到沈清秋颊旁,眼疾手快地把长针刺进沈清秋胸膛。

    长针刺心,动作越快,沈清秋受的苦楚便越少。那言不由衷之人还来不及骂人,便觉胸口一痛,身上的力气便全散了。

    柳清歌稳稳地拔出长针,收进玉匣,便立刻替沈清秋上伤药。

    上过药后,柳清歌把那个痛得全身无力,体冒虚汗的人拥进怀里,右手按于其背上,缓缓输送灵力。

    “再忍忍,不要放弃,我能带你回苍穹的,等我。”

    渐渐缓过气来的沈清秋听得柳清歌之言,想起过去等了多年,却一直等不到的七哥,语带落寞地冷嘲道:“过去我便对自己说过,不等了4。”

    柳清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下心中酸楚,冷声威胁道:“你若敢不等,我便……”

    “便如何?杀了我吗?”被人搂在怀里的沈清秋完全不显弱势,依然冷笑道。

    柳清歌“啧”了一声,也不跟沈清秋耍嘴皮子,把人按在榻上便要撕其衣袍,“我便把你扒光,绑于此处。”

    “柳清歌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

    “住手!混账!我等!我等!你住手!”

    柳清歌沉默地替沈清秋重新穿好衣袍,然后再次把他抱紧在怀中。

    沈清秋挣扎了一下,示意他起开。

    “不会等很久的,信我。”

    “哼。”

    1怙恃:原指依靠、凭借。后“怙恃”被用作父母的代称。无父何怙。无母何恃!《诗·小雅·蓼莪》

    (就是说,幼失所怙——幼年失去了父亲。

    幼失所恃——幼年失去母亲。太子胤礽便是幼失所恃。

    九哥小时便无父无母,所以是幼失怙恃。)

    2出自鲁迅先生。【楼下一个男人病得要死,那间壁的一家唱着留声机;对面是弄孩子。楼上有两人狂笑;还有打牌声。河中的船上有女人哭着她死去的母亲。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

    3《渣反》74章。原文:【那人道:“其实你哥哥说的有一点倒也不错。你天资固然是好的,可已经错过了最佳的修行年纪,根骨受损。今后应该也能有一番成就,不过,想要更上一层楼,真正登顶,那是不可能的了。”】

    4《渣反》74章。原文:【秋府的大火越烧越旺、梁宇倾塌,沈九被熏得满是烟灰的脸,似乎被冲刷出了一道浅色的痕迹。

    他把剑用力掷出,投入一片火海之中,也跟着转身了。

    “不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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