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歪歪头,打量方淮道,“奇怪,你不是和那个尹家的黄毛丫头……”

    方淮短暂地愣过之后,道:“喜宴之后,发生了许多事。”此人虽形容潦倒不堪,却并无恶意,他看清之后,便将佩剑收入鞘中。

    那人眨眨眼道:“那你和她成婚没有?”

    方淮道:“尹氏和魔修勾结,在婚宴当晚倒戈,亲事自然作废了。”

    “哦——”那人惊奇不已,“还有这样的好戏。”他啧啧称叹,惋惜自己走得太早。

    方淮自然知道他当日在喜宴上闹出的乱子,等他回到喜堂时,这人又悄无声息地失踪了,莫名其妙地出现,莫名其妙地消失,要不是一身邋遢如同乞丐,真好似凡间话本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高人。

    万万想不到,会在此处见到这人。

    方淮知道自己实力不如对方。但龙君嘱咐过,不许任何人闯入岛心。若打起来,必定拦不住此人,不如顺着这人话头说下去,拖延时间。

    于是故作讶异道:“不光那日的喜宴,之后仙界与尹氏还有魔修一番恶战,打了足足九个月,前辈竟不知道?”

    “哦?”那人果真上套,叹惋道:“这等热闹事,我竟没碰着。”

    方淮笑道:“前辈若想知道,晚辈还略知一二,可以说给前辈听。”

    “好好好……”那人笑呵呵应道,随即反应过来,“不对,你这小孩儿,又引我分神,拖延时间是不是?”

    方淮见计划不成,便将手又按上剑柄道:“前辈,岛上主人于我有恩惠,又准许我和我师弟住在此处,他嘱咐过不许外人闯入岛心,前辈若要硬闯,只能恕晚辈冒犯了。”

    “你师弟?”那人压根不在意他的蓄势以待,又眨眨眼道,“是不是那个穿黑袍的,不爱说不爱笑的闷葫芦?”

    “……”

    那人一看方淮的神色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大笑道:“原来如此,不是因为什么尹氏倒戈,你们私奔了对不对?哈哈哈哈……”

    “……” 方淮等这人笑完,佩剑出鞘道:“前辈要闯结界,就先过了晚辈这关吧。”

    “哎——”那人摇摇手道,“我可不是闯结界。”他走到那一层结界旁,腿一抬,跨了过去。

    方淮这下是真愣住了。这结界竟然是允许此人进入的,那方才这人闹出这么大动静做什么?

    对方也明白他在想什么,罕见地收起了笑容,重重叹了口气道:“我撞一撞这结界,想看看他肯不肯出来见我。”

    方淮眼皮一跳道:“前辈所说是指……”

    半刻钟后,邋遢男人随方淮来到瀑布水池边。

    余潇正在水中打坐,方淮一到附近,他立刻睁眼,站起身来,盯着方淮道:“你——”随即看到方淮身后的男人,瞳孔一缩。

    那人啃着一个鲜桃,从方淮身后探出头来,对余潇摆摆手道:“哟,小子!”

    余潇无动于衷。

    “嗯?”那人见余潇不接茬,便看向方淮,后者道:“仲前辈,我师弟他失忆了。”

    “什么?”仲瑛张大了嘴,看看方淮,又看看余潇,“他连你也忘了?”

    方淮顿了顿,缓缓点了点头道:“是。”

    仲瑛唏嘘不已,伸手去拍余潇的肩膀:“心上人在你面前,你却把人忘了,你这小子,真是福薄。”

    余潇闪身躲开他的手,拧眉道:“心上人?”

    “是啊,你当初可是——”

    “前辈。”方淮对上余潇的目光,随即对仲瑛笑道,“还是等他自己明白吧。”

    第99章 两心知(五)

    仲瑛对这东南倾比方淮还熟悉得多,啃着桃子优哉游哉地到别处逛去了。

    方淮和余潇两人在池水中对立,视线触及,方淮道:“练功吧。”

    余潇从水中抓起木剑,身形一晃,向方淮直刺来。

    方淮拔剑格挡,两人的身影立刻缠斗在一起。

    昨日被余潇削下一根头发,方淮自然不会再分神,然而余潇的修为虽不及他,但对剑道的领悟,眼光的敏锐,都经过两世的积累,不是方淮这一世就能轻易超过的。

    方淮的剑法尽管称不上顶尖,可自从找到适合他的功法,回到碧山,有李持盈这样的成名剑修教导,十几年来修炼更是刻苦,所秉承的剑道,自有仙门正派讲究的一个“稳”字。故而余潇受两人修为差距所限,两人对练一个月,他才抓到方淮的破绽。

    但他既然能抓住方淮一个破绽,很快就能抓住第二个。

    木剑扫过方淮的胸膛,剑尖虽没碰到他的衣襟,可是余劲却击中了他的胸口。

    方淮身形一顿,竟然“哇”的吐出一口血来。

    这个破绽并不致命,方淮也不是真的为余潇所伤。而是方才和仲瑛交手,那一击令他五脏六腑一震,一口淤血堵在胸中,恰巧此刻被余潇的木剑所带的气劲点中,将淤血逼了出来。

    那一口血落在池水中,很快化为血丝漾开。

    方淮胸口一团郁结之气反倒因此一松,正要抬手擦擦嘴角的血,忽然手腕被人用极大的力气攥住,一把拉了过去。

    木剑掉进池水里,“咕咚”又沉了进去。余潇一只手攥得他手腕骨头生疼,另一只手则抓紧了他的肩膀。

    方淮诧异地看着他。而余潇张着口,似欲喊出某个称呼,却像被什么击中一样,僵在那里。

    余潇无法解释那一瞬间他心头无故涌出的惊慌失措。

    他要喊什么?他在做什么?

    他只知道,看到血从方淮嘴边溢出的时候,他几乎整个人木住了,但动作又从来没有那样快过,那样不假思索。

    他握着方淮肩膀的手,还在微微颤抖着。血从这个人身上流出来,居然是令他如此恐惧的一件事。

    他竟然在恐惧?像个弱者一样,在恐惧即将发生的某件事?

    “什么?”方淮反应过来,握住他的手臂,双眼迸发出光彩,“你要喊我什么?”

    余潇直视着他的目光,看着他从欣喜若狂,到希冀,到试探,最后光彩又熄灭了。

    “还是不记得是吗?”方淮苦笑,低下头,看到两人在水里的倒影。

    明净的池水里还留有一些血线。方淮看着那些血线,忽然明白过来。

    “你——”他抓住余潇,声音放轻了,好像在诱哄一样,“你都记得,你还记得是不是?”

    方淮眼里又出现了神采,他注视着余潇,握着他的手,道:“阿潇——”

    余潇甩开了他的手,伸臂捞起水中木剑,飞身退出几步外,冷冷道:“继续。”

    方淮的手落空了,但嘴角依然扬着,一双微微挑起的凤目望着余潇,他本就生得俊美,这一神采奕奕起来,简直身上都要泛起光晕,耀目得不得了。

    余潇潜意识里不愿看他,仿佛多注视他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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