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穗意捏着和离书的手一愣,继而苦笑道:“怎么可能呢。”顿了顿,她又道:“我已经,不干净了,我配不上他。”

    苏水湄一怔,何穗意的意思是……她已经跟王朗有了肌肤之亲吗?

    何穗意伸手抚向自己的肚子,“说不定我现在肚子里……”说到这里,何穗意开始哽咽。

    苏水湄赶紧拿了帕子递给她。

    何穗意没有接,她用了自己的帕子,擦了脸,双眸红红地站在那里,神色怔怔。

    苏水湄道:“我会点医术,你如果不介意的话……”

    苏水湄本来以为何穗意会拒绝,却没想到她竟同意了。

    苏水湄抬手,正欲往何穗意腕子上摸去,却不想何穗意猛地一缩,神色警惕地盯着她。

    “怎么了?”苏水湄不明所以。

    何穗意道:“你是男子。”

    “哦。”苏水湄恍然大悟,“那你垫块帕子吧。”

    何穗意却道:“不行,太危险了。”

    危险?危险什么?

    “如果帕子掉了,你摸到我的手,我,我本来没有,然后又怀孕了怎么办?”何穗意的声音越来越轻。

    苏水湄:???

    虽然苏水湄也是一个黄花大闺女,但她明确的知道,摸手不会怀孕,如果真的会怀孕,但她已经不知道跟陆不言生了多少大胖儿子……呸呸呸,这种噩梦还是不要想的好。

    “何小姐,谁跟你说被男人摸了手就会怀孕的?”

    何穗意脸红红道:“母亲说的。”

    “那,那你难道就从来没有找医士把过脉……”

    “我们何府内有女医士。”

    行吧。

    苏水湄知道了,她问,“除了牵手,你还跟王朗做过其它什么事吗?”

    “牵手都已经会,会有小娃娃了!”何穗意急得面色燥红,“怎么还会有其它的事。”

    苏水湄明白了。

    除了牵手,啥也没干。

    因为何穗意想保护自己肚子里的“小娃娃”。

    嗯,真是个美丽的错误。

    苏水湄道:“何小姐,你不会有小娃娃的。”

    何穗意一脸呆萌,“为什么?”

    “因为,牵手不会有小娃娃。”

    苏水湄想,何穗意身为人妇,出嫁前她的母亲难道没有跟她说过这些羞羞的事吗?

    嗯,应该是没有,毕竟何穗意是被逼着嫁过来的,不会就算没有,也应该会得到一本辟火图吧?

    苏水湄提醒道:“何小姐,你去找找你的嫁妆箱子里有没有一本画册。”

    “画册?什么画册?我的嫁妆箱子有几百个,我去哪个里面找?”

    苏水湄:……富人不知穷人酸。

    “那就,从最贴身的箱子里面找。”

    “哦。”何穗意一脸不明所以地点头,“那我先走了?”

    苏水湄道:“好的。”

    两人分别转身离开,刚刚走出两步,便见一人疾奔过来,嘴里嚷嚷着道:“郎君,主母回来了。”

    苏水湄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差一脚,她就要去寒山寺了。可巧,赵家主母就回来了。

    .

    长辈回来了,身为小辈,自然是要去拜会的,尤其苏水湄还在赵家生活过一段时间。

    对于这位赵家主母,苏水湄印象深刻。

    赵家主母并非什么十恶不赦之人,相反,她极重规矩,公私分明,不然也不会将赵家哥哥教导的如此之好。

    只可惜,她对苏水湄和苏水江总是不喜。

    不喜,平白不喜,没有理由。

    不管苏水湄如何小心翼翼的讨好,她总是冷冷地看着她,就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一样。

    那个时候的苏水湄还想,或许真是她太脏了。

    为了让赵家主母喜欢,她日日沐浴,将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甚至还学着赵家哥哥的样子点燃熏香,每日熏上半个时辰,直熏得自己猛打喷嚏。

    可还是不行。

    不行就是不行,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厌恶感,哪里是一点熏香就能消除的。

    苏水湄至今都记得赵家主母的眼神,冷而厌。

    那是苏水湄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的厌恶感,如跗骨之蛆一般无法根除,直至今日,依旧存在于她的身体里,甚至变成了下意识的反应。

    苏水湄也曾问过赵家大郎。

    尚十二的小少女梳着花苞头,脸还没长开,脸蛋圆圆的透着一点婴儿肥,她托腮道:“赵哥哥,为什么伯母不喜欢我和弟弟?是我们哪里做的不好吗?”

    赵家大郎站在窗前,面前是漫天云霞。

    他也不知道在看什么,或许是在看鸟,或许是在看云。听到苏水湄的话,他也只是笑,笑的很淡,很轻,跟外面的云一样。

    他道:“不是不喜欢你,只是有些事,没有那么容易过去。”

    什么事呢?苏水湄到现在都不知道。

    她想,或许是什么大事吧。

    “你若不想见母亲,我便不提你,她就不知道你在这里了。”赵家大郎看着苏水湄那张苍白的小脸蛋,难免疼惜。

    苏水湄摇头。

    这样不好,毕竟赵家主母也照顾了她与弟弟一年的时间。

    “我还是去见见伯母吧。”

    其实苏水湄也不知道自己跟赵家是什么关系,她和弟弟被送来的时候,只让他们唤赵家主母为伯母。

    赵家大郎仔细看了看苏水湄,道:“你穿男装去,扮成江儿的模样,母亲也是认不出来的。江儿性子沉闷,母亲不会多为难。”

    其实赵家主母并未为难过他们姐弟,只是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疏离和憎恶,让年仅十二的苏水湄到如今都忘不了。

    真是年纪太小,若是现在,她脸皮厚些,定然不会当成一回事。

    可惜,那些事情并非发生在现在。

    因此,当苏水湄再次面对这位赵家主母时,除了身体的颤抖,更让她无法控制的,是内心的惊惧。

    害怕,无措,被那种强烈的憎恶感击溃,弱小到不堪一击。

    苏水湄垂眸站在那里,听到赵家大郎与赵家主母拱手行礼,唤她,“母亲。”

    苏水湄握紧拳头,向前一步,与赵家主母拱手道:“伯母。”

    赵家主母端坐罗汉塌上,她现如今四十出头,因着常年礼佛,所以身上总带淡淡佛香。

    这本该是一种温和而慈祥的味道,可在苏水湄闻来,却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赵家主母的目光落到苏水湄身上,苏水湄无法抬头,她不知道赵家主母看她的眼神是什么样子的,可她能感觉到那股如芒在背之感,让她直不起腰。

    “长大了。”赵家主母凉凉吐出这三个字,她道:“抬头让我看看你。”

    苏水湄深吸一口气,抬起了头,正对上赵家主母的眼神。

    果然,跟三年前毫无变化,一模一样,甚至更加冷漠。

    苏水湄的呼吸显得急促而慌乱,她努力想抑制住自己的情绪,却不想越掩饰越糟糕。

    赵家主母笑一声,眼神却是冰冷的。

    “长得很像。”

    很像?像谁?

    “出去吧。”赵家主母闭上了眼,似乎是不想再看到苏水湄这张脸。

    苏水湄避之唯恐不及,立刻退了出去。一出去,连呼吸都通畅了。

    屋内只剩两人。

    里间被改成了一间小佛堂,赵家主母走到佛像前,她双手合十,背对着赵大郎,声音沉稳的开口道:“我们终归只是一介商贾,有了何家这个阶梯才能更往上爬。何家会助我们打开官场之道,我们的路,将更广阔。”

    顿了顿,赵家主母又道:“若非何家女与王朗一事,你还讨不到这个便宜。你要记住我让你娶何家女的目的,记住自己的责任。我不介意你儿女情长,可是它只能排在最后。”话罢,赵家主母闭上了眼。

    赵大郎垂眸,暗色阴影落下,遮住了他脸上的表情,他道:“是,母亲。”

    .

    “捅我鼻子里去了。”陆不言垂眸看着面前心不在焉的小东西,抬手拨开她正握着汤匙往他鼻子里捅的手。

    “对,对不起,大人,我不是故意的。”苏水湄赶紧替陆不言擦鼻子。

    陆不言身上单薄的里衣都被药汁浸透,他指挥苏水湄道:“去替我拿件干净的里衣过来。”

    “哦。”苏水湄放下药碗起身,去替陆不言拿里衣。

    “大人,拿来了。”

    陆不言斜她一眼,“替我换上啊。”

    “换换换上?”苏水湄终于回神了,她瞪着那双大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

    陆不言道:“我连碗都抬不动,你还指望我能自己换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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