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第一次!”苏水湄扬着嗓子喊完,又是一马鞭。

    马儿长鸣,杨彦柏一咕噜滚进了马车厢里,撞得头晕脑胀,还要紧张自己的性命安全。

    “你看着点!”

    苏水湄努力控制住马匹,扯着嗓子问,“皇宫往哪个方向去?”

    .

    琉璃明瓦,深深宫墙。

    这是苏水湄第一次看到这样恢弘的建筑。它漂亮却又冰冷,像一头华丽精美的巨兽。

    苏水湄远远看到守在城门口的锦衣卫,下意识勒紧缰绳。

    杨彦柏从马车帘子里冒出一颗脑袋,朝那些锦衣卫喊道:“我是杨彦柏,我要进去,给小爷开门!”说完,一块牌子从马车中飞出,正巧被那锦衣卫接住。

    锦衣卫低头看一眼牌子,没有动。

    “哎哎哎,怎么没开宫门?前面不能驾马车了!”杨彦柏眼看那紧闭的宫门离自己越来越近,急得声嘶力竭。

    苏水湄的双眸被风吹得眯起,天际处的日头已完全落下,只剩下一层浅白的皎月。

    “我不会停车!”苏水湄话音刚落,突然一个急转,她猛地勒紧缰绳,马儿来不及躲闪,直直撞到宫墙之上。

    朱红色的宫墙被撞掉一层斑驳漆色,马车“轰隆”一声倾倒,引来值班的侍卫。

    苏水湄从地上爬起来,不顾自己摔得青一块紫一块的身体,强撑着把马车厢抬起一角。

    小娘子憋得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你,你快点出来,我没力气了……”

    运气颇好,正巧被压在马车厢空架子处的杨彦柏赶紧从里面爬出来。

    相比苏水湄,杨彦柏简直可以说是毫发无损。

    杨彦柏一爬出来,上去对着那守宫门的锦衣卫就是一顿呵斥,“知道我是谁吗?知道我老爹是谁吗?”

    那锦衣卫端正地站在那里,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你是谁的人?等小爷我进去,一定要圣人剥了你的皮!”杨彦柏还在指着那锦衣卫骂,苏水湄却发现了端倪。

    这锦衣卫腰间挂着的腰牌,不正是东厂的牌子吗?

    还是晚来一步吗?这皇宫难道已经被东珠控制住了?可东珠哪里来的这样大的权势,一下就把整个皇宫都控制住?除非他在皇宫内还有内应!

    苏水湄托腮细想,这个内应的权利一定很大,大到能替东珠掌控住整个皇宫。

    那,这个人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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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御书房内, 角落处的五彩青花香炉袅袅轻飘,身穿明黄龙袍的圣人端坐在御案后,身侧站着一贴身伺候的小太监。

    圣人放下手中茶盏,脸上挂着笑道:“今日真是巧, 东珠与宰相居然在这碰上面了。”

    御书房的白玉砖上站着两人, 分别是身形纤瘦的东珠和老当益壮的杨庸。

    身穿华美曳撒的东珠上下打量身着普通常服的杨庸一眼, 然后慢条斯理地拱手行礼道:“杨宰相。”

    杨庸负手于后,视线落到东珠腰间, “我看你年纪轻轻的怎么也糊涂了, 进御前来见圣人,腰间竟还佩剑。”

    东珠笑一声,脸上丝毫不显慌乱,“近日里京师不太平, 我这也是为了圣人着想。”

    “为圣人着想?我看你是为自己着想吧?”杨庸双眸霍然凌厉, “京师内谁不知道督主大人的雄心壮志。”

    “哦?雄心壮志?杨宰相此话何意?”东珠假装不明。

    “我说的什么话, 你该是最清楚的。”杨庸也打太极。

    “呵, ”东珠笑一声, 然后甩了甩袖子,慢步走到圣人面前。

    圣人坐在那里, 脸上含笑, 似乎并未察觉到任何危险。

    “杨宰相也是不巧,偏偏今日进宫来了。”东珠偏头看一眼杨庸, 眼神阴鸷,“或者杨宰相猜到了, 特地进宫来伴驾?”

    “有人狼子野心,效仿司马昭,我身为大明臣子, 就该为圣人分忧。抛头颅,洒热血,誓要庇护大明安定。”杨庸言辞凿凿,东珠脸上的嘲讽之色却是越来越浓。

    “杨宰相说此话前不如瞧瞧家中仓库,拿了多少民脂民膏,又贪了多少金银珠宝。”

    杨庸的面色有一瞬扭曲,不过片刻,他冷静下来,淡淡吐出一个音,“哦?”

    东珠的目的不是杨庸,虽然杨庸的出现在他意料之外,但对他根本就构不成威胁,故此,他损了杨庸几句便不搭腔了,又与圣人道:“陛下,听说陆大人不幸逝世,奴才已然派人前去吊唁。”

    圣人单手托腮,撑在案上,垂着眼帘微微颔首道:“真是可惜。”

    东珠微躬着腰,说话的时候稍稍往上一瞥,恭谨却又放肆,“圣人似乎并不伤怀。”

    “自然是伤怀的。”朱肆轻轻摇头,“自己选错了人酿成如今苦果,当然是要自己尝。”

    朱肆意有所指。

    东珠勾唇,弯曲的背脊缓慢挺直,他盯着圣人看,右手摸上腰间的剑,“圣人此话怎讲?”

    随东珠话音落,“刷拉”一声,那柄长剑便抵到圣人面前。

    杨庸立刻上前挡住圣人,大声呵斥,“东珠!你当真要谋逆吗?”

    东珠根本就未将杨庸放在眼里,“杨宰相,您太碍事了。”

    杨庸眯眼,眸中显出怒色。

    圣人依旧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脸上笑意未减。

    东珠手持利剑,锋芒毕露,“我知道你跟陆不言在搞什么鬼,你们想将我骗去陆府一网打尽对不对?可惜,我没那么傻去自投罗网,比起陆不言,我觉得圣人对我更重要些。”

    朱肆搓了搓指尖,“哦?那朕还真是万分荣幸,能得督主青睐。”

    东珠上前一步,剑尖抵到杨庸脖子上,轻轻划出一道血痕,“奴才的地位是您给的,奴才也不愿做那忘恩负义之人。奴才只是想着,若圣人能自我了断,那也不算是奴才恩将仇报吧?”

    “豺狐之心,牲畜不如。”杨庸话罢,猛地抬手端起案上一盏茶,“砰”的一声朝地上掷去。

    “啪嗒”一声,茶盏碎裂,御书房的房梁之上跃下几个黑衣人。

    东珠身形未动,双眸轻瞥,“这就是杨宰相的暗卫?区区三个?”

    “三个足矣。”杨庸一脸淡然。

    其实是因着皇宫已被东珠控制,所以杨庸能带进来三人已经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

    三个暗卫朝东珠跃来,东珠往后闪躲,手持长剑与他们缠斗。

    东珠虽武艺高强,但这三个暗卫也不是省油的灯,两方交手,一时竟也不分上下。

    刀剑相触之铿锵声于偌大御书房内断续,杨庸面色紧张地盯着四人看,脸上沁出汗珠。

    朱肆突然唤他一声,“杨宰相。”

    杨庸转身看向朱肆,然后一个踉跄站立不稳,扶住那书案才勉强站稳。

    与此同时,正跟东珠缠斗的三人身形霍然迟钝,露出破绽,东珠趁机,长剑飞舞,直接就把三个暗卫的脖子给割断了。

    浓郁的血腥气弥漫开来,透出一股作呕的感觉,与御书房内的熏香混杂在一起,令人一阵目眩神迷。

    “熏香,那个熏香有问题……”杨庸颤抖着手指向熏香。

    朱肆眉头一皱,想站起来,却不想自己也已经手脚无力,只得软绵绵地靠在椅子上。

    “这熏香是你做的手脚?”杨庸怒指东珠。

    东珠右手执剑,剑尖处划下一颗血珠子,“啪嗒”一声落在白玉砖上,犹如雪中红梅,带着平静优雅的触目惊心。

    东珠不答反笑,他的长剑带破空之音,朝圣人刺去。

    朱肆坐在那里,双手撑着案面,下颚绷紧,双眸震颤。他的表情是细微的,当剑刺来时,他眯起了眼,不仅是下颚,整个人都绷直了。

    “哐当”一声,御书房侧边的窗户被人撞开,一柄绣春刀横空而出,“铿锵”一声撞开东珠的长剑。

    东珠后退一步稳住身形,握紧手中长剑,抬眸朝来人看去,然后轻挑眉,吐出三个字,“陆不言?”

    陆不言一袭玄色黑袍,抬手收回于空中兜转了一圈的绣春刀。

    那绣春刀华美锋利,在琉璃灯中晶莹剔透。

    陆不言挑眉,“没猜到?”

    东珠嗤笑一声,“我还以为你还躺在棺材里等着我去看你是真死还是假死呢。”

    “可惜你没来,却来了这。”陆不言的指尖抚过绣春刀锋,似是叹息。

    东珠知道,自己中了陆不言的计,不过他并不害怕,“你现在只有一个人。”

    陆不言反问,“你难道不是?”

    东珠脸上是嘲色,“你以为我做今日之事,会毫无准备而来?”

    陆不言哼出一个音,“哦?”

    东珠一扬手,身后的殿门突然被打开,冲进来一群锦衣卫。个个手持武器,面色阴冷。

    这些都是东厂的人。

    “就这些?”陆不言的视线于这些锦衣卫身上扫过,眼神凌厉,气势悍然。

    “我的人当然不止这些。”东珠立于锦衣卫前,双手负于后,面容柔美,气质阴寒,“想来陆大人一路从外头进来,已经有所了解。”

    陆不言方才入宫之际,飞檐走壁而来,一路行至御书房,早已发现整个紫禁城都被控制住,不然这些锦衣卫也无法进入深宫之内的御书房,更遑论带着刀剑出现在圣人面前。

    陆不言心中有所感,他心头升起一股果然如此的阴霾色和悲怆感,他想到自己的母亲,想到这无法更改的结局,想到这忠孝难两全的局面,手中的绣春刀都因他外发的情绪而嗡嗡作响。

    东珠勾唇,抬起双臂,歪头狞笑,“百里挑一的锦衣卫,现在都在我手里。”话罢,东珠后退一步,抬手一挥。

    那些锦衣卫便立时冲了进来。

    陆不言跃上书案,半蹲在那里,单手撑着案面,左手持刀,窗户被砸出一个大洞,有风从中起,飒飒卷起男人的衣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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