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熟门熟路到厨房抄了围裙,旁边还有个拎着保温杯的傅航,说:我妈炖的牛肉,让我带过来一起吃。

    这俩挨在一块儿,萧致看了一圈儿问:小坤呢?

    文伟神色微妙起来。

    大概半个小时前,他发消息找管坤一起来萧哥家吃午饭,管坤只回了句不来就没了消息。

    很明显,他估计是跟谌冰杠上了,不肯来。

    萧致没当回事儿,坐沙发里,拿手机给他发消息。

    旁边萧若像个小跑腿的,本来蹲在小马扎上看偶像剧,非常忐忑地递过包瓜:哥,磕吗?

    萧致没抬头:不吃。

    萧若又递过把葡萄干,窝在掌心小小一堆,摆明了献殷勤:哥,来两颗?

    萧致掠起眼皮:你有事?

    萧若顿时悻悻的,瘪了下嘴,回头看小仓鼠。

    小心翼翼,萧致明白可能担心今早上收杨晚舟零食的事儿,抬手,给她的小盘髻揉出几根呆毛:跟你说没事儿了。

    萧若还瘪嘴,眼睛圆溜溜的,显得不怎么放心。

    行啊,你这个人,敬酒不吃吃罚酒,萧致偏头,罚你洗一天碗,现在就去。

    萧若磨磨蹭蹭的,在他手背上拍了一下,转身蹦蹦跳跳去了厨房。

    文伟炒菜时一直跃跃欲试,等弄完了上桌,特意坐到谌冰的身旁。

    他理了理外套,指着自己脸,满脸殷勤的问:冰神,你看我怎么样?

    谌冰冷眼看着他。

    文伟本意是让谌冰看看自己有没有学习的天赋,毕竟学霸比较有经验,他从昨晚起激动得睡不着了,甚至想好了自己以后考状元的励志演讲台词,叫从九中到清华的逆袭。

    谌冰想了想说:不帅,但很特别。

    文伟纠正他:我说的不是长相,是学习,你看我的面相是否有成为学霸的潜质?

    谌冰咬牙,一字一顿道:我他妈真看不出来。

    文伟比划着,开始解释:反正,从今天起我要学习了,以后打游戏什么的都别叫我。他拿出手机,为了表示决心,给自己的昵称改成了九转世学神。

    昨晚的那通演讲对热血少年的影响力还挺大,谌冰不好打击他的梦想,说:那你加油。

    好,向你看齐。

    文伟一直属于戏比较多那种,各种掌中宝小读本都备齐了,边吃饭边在背abcd。

    桌上荤的素的都有,萧致往谌冰碗里夹了筷牛肉:你多吃点,补一补。

    谌冰:补什么?

    补身体,萧致笑了下,别没半分钟又头晕。

    谌冰怔了两秒才明白他说什么。

    文伟没有对象听不懂,傅航先还吃饭,品了这句话大概一分钟,突然抬震惊地看着他俩。

    成了啊?他问。

    谌冰抽手迅速去压萧致的手背,但还没来得及制止,萧致轻描淡写点头:成了。

    傅航:恭喜恭喜恭喜!

    文伟莫名其妙:什么东西?

    谌冰本来不太想公开的,总感觉不压着点儿,萧致估计能拎着两串鞭炮到4班教室门口放但他现在这么说出来,好像没别的感觉。

    就很普通,很平静,像所有小情侣官宣一样。

    傅航还问:有糖吗?

    被萧致敲打了一下:回学校说。

    好嘞。

    吃完饭开始补作业。

    文伟非要往萧致房里挤,推出来几次都往里挤,最后萧致没办法,给他支了个小板凳,坐在旁边一起写作业。

    傅航在旁边看着挺感慨的。

    萧致以前在他眼里真就九中一霸,谁都管不住,陆为民训他都是自己哭天地,萧致面无表情,甚至还有一点点烦躁。而文伟,老油条了,现在居然乖乖坐在凳子上给试卷翻来翻去。

    谌冰作业写完了,趴在书桌上睡午觉。

    他没有任何反应,但这俩真是听话得可以。

    傅航站了两站说:我这种不怕开水烫的死猪,处于现在的学习氛围中,是不是有点儿格格不入?

    文伟有道题不会,正准备晃醒谌冰仔细问一问,被萧致摁着肩膀一脚踹回去。

    萧致咬牙:这个逼才叫格格不入。

    格格不入的文伟:

    傅航:

    傅航转身去了客厅打游戏。

    差不多五点半起身,收拾去学校。

    路上文伟才曲里拐弯听懂了傅航话里的暗示,回头看了会儿他俩,感觉自己错过了一个世纪: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萧致若无其事,道:没发生什么,只是一朵开了好多年的花,终于结成了果。

    谌冰真的没想通他哪儿看来的骚话。

    还没进教室文伟就嚷嚷着要他买糖,萧致没着急先把作业交了,其他的事情慢慢来。

    教室里人来人往,吵吵闹闹。为了预防有人到教室来抄作业,陆为民特地要求朱晓刚打铃就收作业,他矮矮瘦瘦的身影在讲台拍尺子,声音孱弱:听后感,赶快交,赶快交!不许互相抄!

    杨飞鸿走过时碰碰他胳膊:班长,听后感,借我抄一下。

    朱晓:

    他推了下眼镜:你是不是没听到我说什么?

    不就是不要抄作业吗?杨飞鸿不以为然,充满煽动地说,快,借我!不然我必死无疑!

    朱晓忍了几秒,别开头:那边的同学,不要抄了!

    活脱脱一个小陆为民。

    谌冰拉开书包,从里面抽出听后感,专门递给萧致:你去交。

    萧致:嗯?

    没事儿,就让你体会一下按时交作业的成就感。

    萧致给打印纸卷成筒状,轻轻往谌冰头上敲了敲。

    我最近明明在认真完成作业。

    又敲了敲。

    你就编排我。

    还想敲时被谌冰挡住,指尖一勾,改为扒拉他衣服:你有没有心?

    谌冰没留神,刷拉被他拉开了校服,烦得要命,而萧致见状挑了挑眉,自觉转身往讲台上走。

    他给听后感放到讲台,特别认真地叮嘱朱晓:一份是我的,一份是我同桌的,都是2000字。你记得跟陆为民争取一下,我和谌冰虽然翘了讲座,但我们昨晚把这个视频反复播放了十遍,很有心得体会。

    朱晓:哦,好的。

    身后傅航猛蹿上来搂萧致的脖颈,他被压得后退两步,站稳后慢条斯理推开他,继续跟朱晓说话:一会儿给你一颗糖,班长。

    朱晓对素昧平生的校霸如此温和感到迷惑:啊?

    没什么大事,萧致轻描淡写道,就是祝贺一对新人。

    傅航比萧致要矮一丟,勾着他肩膀,笑笑闹闹就往门外冲:买糖买糖买糖!

    俩傻逼。

    谌冰扣着校服冰冷的锁链往上拉,下颌微动磨了磨牙槽,硬是尝到了血腥味儿。

    打铃之后,几个男生还没回来。

    估计过了快十几分钟,萧致总算从门口进来,校服脱下搭在手臂上,里侧穿了件黑色的长袖。这个时间明明已经冬初,但少年体热,似乎完全感觉不到冷意。

    等拉开椅子坐下,萧致抬手拽过了谌冰的手腕,给校服搭了上去。

    刚才谌冰就觉得他搭着校服不对劲儿,里面果然藏着东西。

    谌冰偏头,眼底叠着点儿阴影,手指微微蜷缩后摸到了塑料纸,随即,响起咔嚓咔嚓的动静。

    谌冰:这什么东西?

    萧致:你掀开看看?

    你直说是不是会死?

    惊喜,萧致低声重复了一遍,惊喜。

    谌冰掀开了校服。

    一朵红玫瑰,由礼花扎着,好好地盛在校服当中。包裹应该算很精致,塑料纸烙着金粉,玫瑰花瓣的顶端也涂着金粉,颜色很深,看起来相当新鲜。

    萧致说:我刚去校门外买的。

    谌冰看了一会儿,给花抽出来丢到抽屉里,边拿着校服搭到萧致膝盖上。

    你校服穿好。

    萧致呼吸有点烫,最近的花店都挺远,可能他这一路连奔带跑的。

    他问:好看吗?

    谌冰看不出一朵花有什么特别的,想了想说:好看。

    萧致又给校服搭上了他手臂上,只不过这次左手拉住了谌冰的左手。他手心果然很烫,大概在教室里牵着也不好意思,偏还遮遮掩掩地找书:谌冰,你给我讲下这道数学题。

    谌冰被他拽着,不得不靠近,陪他玩这种无聊的游戏。

    靠得很近,萧致眉眼深刻,眸底似乎染了一层薄雾书桌两旁堆叠着高高的书堆,中间狭窄,他俩头发挨着头发。

    萧致四周扫了一圈,随后低头,很轻地碰了下他唇角。

    公式变形好难,没听懂。

    谌冰:

    谌冰用力在他指甲掐了一下,跟着直起身,背后响起皮鞋叩地的脚步声。

    果不其然。

    陆为民声音响起:谌冰,萧致,傅航,我看看,还有那天翘讲座翻、墙出校门的,全部给我来一趟办公室。

    教室里稀稀拉拉站了七八个。

    陆为民神色凝重:全过来。

    刚出教室门口,萧致肩膀被傅航撞了下:陆老头看起来心情不好啊?

    闯祸了他心情能好?

    不是,傅航形容着说,是那种地狱级别的心情不好。

    办公室藤椅里坐着别的老师并一位校领导,透着来者不善的气息,陆为民招手:你们过来。

    谌冰站到中间,坐着那个中年人,戴细框眼镜显得很斯文的男老师看到他,挑眉:哎呀,怎么你也在?

    谌冰认出这是1班的班主任,姓许。

    九中唯独一个理科1班还看得过去,差不多是能上十几个本科的水平,偶尔撞大运还能出几个一本。

    他当时想把谌冰弄到1班去,谌冰没同意。

    你们不听讲座就算了,回教室学习啊。还翻出学校,这种行为你们觉得对不对?自己反省反省。

    陆为民语气比起平时训话更严肃,明显训给别人听的。

    几个人都没说话,暂时没弄清事情的情况。

    许老师指尖搭着试卷翻了两翻,说:你们是学生,学校制定了不得出校的规定,却不遵守。你们翻出校门,要是出事故怎么办?学校还要给你们负责

    他话锋一转,但你们当中,除了谌冰学习好,其他人我看根本也没有什么想学习的念头吧?

    谌冰站着,没说话。

    他拿起了桌上的学习计划表,挨个点名问名字给计划表抽出来一个一个地念。

    就你,高考还想考580分?我怎么看你就是考2、300的料?

    他转向傅航。

    傅航这张表随便填的,不反映真实心理,不过听到这句羞辱倒是怔了几秒。

    许铮给表单往他胸口一拍,推了推眼镜,继续念下一位。

    想期末考上年级前10?凭什么?凭你天天翻墙出去上网?凭你连件校服都穿不整齐?

    你还想读本科?现在的本科是什么垃圾都能上的吗?笑死我了,你以为大学不挑人吗?

    还有你,不切实际,痴心妄想!

    陆为民听不下去,解围说:这都是同学们的愿望啊,许老师,慢慢努力说不定就实现的!

    许铮立刻反驳他:陆老师,凡事还是要认清楚这群学生的底细。你这几天忙着写什么听后感,我认为完全没必要。这群学生,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说实话你有空应该到我班上来取取经,看看我是怎么管学生的。

    陆为民也不说话了。

    许铮翻出了最后一张表。

    他抬头瞥向萧致,第一句话就是:校霸,校草,大帅哥,久仰大名啊。

    阴阳怪气。

    萧致垂着眼皮,抿了下唇,没什么好说的。

    许铮给他表格展开,看第一眼就笑了,简直笑得捧腹:你填的什么你心里有数吗?是不是连这种表格都照着抄啊?我看看你有没有把署名抄成谌冰没有啊,你还是稍微心里有点儿数嘛。

    整间办公室都很安静。

    就你,萧致,你怎么敢在这张表上填,你想考985、211、双一流?你平时除了打架惹是生非混日子,还做了什么?不是我想说你啊,是你这一年多就给我这么个印象。

    许铮给表格放下,说:我简直看着都想笑,你懂吗?你们这群人,除了谌冰稍微好一点儿,就是一群一无是处的东西,以后出了社会恐怕也是惹是生非、杀人放火。

    一般好学校的老师素质都比较高,高中会在意学生自尊心,但普通学校的老师很可能出生野路子,光听这番言论,就能得知他训斥本班学生是个什么盛况。

    谌冰还是头一回听到有老师这么骂人,怔了几秒。

    陆为民转过去喝茶。

    他是个婆婆嘴豆腐心,听到这些言论额头直冒冷汗。

    不过许铮是年级主任,他只能赔笑脸。

    谌冰垂着视线,余光看向身旁,萧致脸上没什么情绪,但背后手臂被傅航紧紧攥住,喉头小幅度滑动,从脚跟到头发丝都透露出暴躁的不适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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