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抬高,萧致指尖挠着狗脖子,侧头看他。

    谌冰平时声音比较低,性格安静,哪怕骂人都是平平静静、客客气气地骂人,除非特别生气,否则不会出现暴走状态。

    萧致抬了抬眉,似是探寻。

    谌冰盯着手机,没说话。

    谌重华声音停顿下来。

    僵持了一会儿,谌重华转移话题:你晚上回来吃饭?我也回来。有事到时候再说。

    谌冰:嗯。

    谌重华匆匆道:挂了。

    电话挂断。

    萧致声音挺低:怎么了?

    谌冰说:没事。

    他直勾勾看着窗外的风景,建筑物高耸,阴影铺天盖地,云层间黑压压雾蒙蒙的一片,压得人透不过气。

    谌冰心情很乱,但这种感觉他已经习以为常。

    思绪散乱时,他指尖被轻轻压住。

    萧致左手牵着他,右手继续挠两斤的下颌,没说话。

    只是手扣得特别紧。

    好像在说,没事儿的。

    进门,许蓉和阿姨正忙着做菜,看见谌冰跟萧致,再看到他怀里的狗:哎,什么时候买的?

    谌冰放地上,看两斤摇着尾巴走了几步,回到他腿边黏着:今上午。

    许蓉皱眉:这掉不掉毛啊?

    掉。

    那你能受得了吗?

    谌冰没说话,背后萧致吊儿郎当来了句:许姨,我洗头掉的都比这条狗多,小冰不是也忍下来了?没事儿。

    谌冰直接笑了:操。

    许蓉也好笑:你头发多,掉几根不碍事。来来来进来坐。

    谌冰去餐厅看了看:饭好了吗?

    许蓉:饿了?

    嗯。

    冰箱里有水果,烤箱蛋糕也出来了,马上给你拿过来。

    谌冰坐回沙发: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就是舒服。

    许蓉嗔他:还是你妈好吧?

    还是妈好。

    许蓉美滋滋回了厨房。

    萧致在旁,听着好笑:你这话一说,许姨听着,好像你跟我在一起受苦了。

    谌冰不置可否。

    不受苦。

    但受累是真的。

    谌冰抬了抬眉,看他:你连我妈的醋都吃?

    萧致过来,腿往他身旁的沙发一跨,手指捏着谌冰下颌:我这是吃醋吗?我是怕你妈不放心,以后不把你交给我了。

    谌冰好笑,伸手挡他,越挡萧致越靠得近。

    快要亲上那会儿,背后响起动静。

    侧头,谌重华手臂搭着西装外套进门,递给阿姨,视线正落到他俩身上。

    谌重华心情不错,跟萧致点头,态度和上午截然不同:来了?当自己家,我就不招呼你了。

    萧致:好。

    谌重华径直去了书房。

    萧致看了会儿他的背影,视线追逐,随即低头坐下。

    来趟谌冰家,跟进了那种封建时代的大宅门似的,透着股让人喘不过气的压迫感。

    谌冰自己待着都不舒服。

    好在吃饭时气氛还行,围绕着谌冰的成绩,都喝得有点儿高。

    许蓉满脸通红,痴痴地看着谌冰:我幺儿好乖哦,好听话,好争气。

    谌冰:

    不仅他,谌重华也是比较克制的这种表情。

    感觉恨不得给谌冰拉到各处展示一下。

    萧致心情一直不错,多喝了两杯,谌重华突然问起:你的高考成绩知道了吗?

    萧致:还不知道,等22号晚上统一查。

    谌重华若有所思:我有个朋友在教育部工作,可以帮你查一下成绩,知道考号就行。

    萧致:算了算了。

    看他果然拒绝,谌冰今晚吃饭第一次笑。

    萧致想再玩儿几天的,但就是不如意,他越不如意谌冰越快乐。

    喝到最后,大家都有点儿熏熏然的,谌重华撑着额头,脸上露出笑意:我儿子,就是比其他人强。他转向许蓉,全是你的功劳,你这段时间辛苦了。

    许蓉本来满脸带笑,莫名其妙攮了攮鼻子就哭了。

    旁边阿姨们开始劝。

    太太,都说是你的功劳了,怎么还哭呢?

    小冰少爷考得好,应该高兴才对。

    场面非常混乱。

    许蓉擦了擦眼泪,觉得谌重华有很多对不起她的地方,但也没说:嗯,高兴。

    谌冰放下了筷子。

    虽然早预感有这一幕,但真实看见谌冰还是有些懵怔。他顿了顿,无言地看着。

    萧致碰碰他手臂:劝两句?

    谌冰:我不知道怎么劝。

    萧致仰回椅子里,觉得有点儿棘手:我说不上话。

    他俩陪着安静,谌重华说:这些事不要说了,谌冰看着心里不好受。我们私底下再说。

    许蓉拿起筷子:好,好。

    谌冰揭开桌前的杯子,倒了杯酒。

    萧致跟许蓉说话去了,一桌子都没太注意到,等发现时谌冰已经喝了半瓶。

    萧致看他:你当水喝?

    许蓉也特别慌:能不能喝酒?医生不是说不能喝吗?怎么不注意?

    谌冰垂眼,浅淡的眸色落到杯中,静静道:我忘了。

    你

    许蓉直接站起身:要不要催吐?

    谌重华皱眉:你怎么这么不注意!

    鸡飞狗跳的。

    谌冰只觉得很吵:医生没说一点儿都喝不了,我也没喝多少。

    他起身:我上去睡觉了。

    哎,你!

    眼看情况复杂,萧致起身说:估计谌冰没注意当饮料喝了。我过去看着他,没事儿的。

    谌冰回了房间,那一刻感觉疲惫的肩头终于放松了,不用再支撑,瘫倒在床上。

    酒精在胃里还没作祟,所以并没有生理的疼痛,但身心却有点儿累。

    他躺着也没思考什么,就许蓉跟谌重华的话幻灯片似的在眼前放,过分的溺爱,严苛的管教,就是两条锁链一直绑住他的腿。

    谌冰思绪游离,半晌,听到敲门。

    萧致声音很轻:我能不能进来?

    谌冰嗯了声。

    脚步声。

    接着,带着温热的体温靠近。

    先看见萧致黑色的板鞋,被裤子包裹的修长的腿,气质干净又冷峻。

    谌冰被他抱进怀里。

    萧致亲亲他:不高兴,喝酒了?

    谌冰抵着他肩没说话。

    不说话就是正确。

    萧致捏捏他白净的耳垂,再亲亲脸,安慰似的:好了好了。

    谌冰不想多说什么,嗯声:我睡了。

    睡吧。

    萧致问:先洗漱?

    谌冰洗漱完,躺回床上。

    时间一到,喝酒后带来的负面影响逐渐出现。

    谌冰微微曲腿,靠在萧致怀里,辗转了一会儿。

    萧致注意到他情况:怎么了?

    谌冰说:不舒服。

    腰疼,恶心。

    萧致搂着他,拿手机搜索:我看看现在怎么办。

    医生建议是多吃蔬菜,水果,加快酒精在体内的新陈代谢。

    萧致掀开被子:我去找点儿水果。

    他刚准备走,手腕突然被轻轻拉住。

    谌冰靠在床头,脸色有点儿苍白,细碎的发缕垂在眼底,下颌涂抹着层层的阴影,似乎疼得有点儿直不起腰。

    萧致微微蹲身,靠近:嗯?

    谌冰额头抵着他腹部,轻轻呼吸。

    明显是不要他走。

    萧致说:我马上回来,就下去几分钟。

    谌冰牵着他手腕,不仅不肯松手,细长的手指反而莫名地缠入更深。

    第111章 直播查高考成绩。

    空气中有点儿安静。

    谌冰颈侧白净,可能还有微醉的缘故,肤色浮着红絮,看起来有些别样的燥热。

    萧致真准备走的,但衣角被抓的很紧。

    谌冰不吱声,意思却很清楚。通常因为生病,他的黏人傲娇指数会上升到一个等级。

    萧致顺着他的力道,在旁边坐下。

    谌冰柔软的发丝慢慢蹭到他怀里。

    萧致手臂托着他腰,往前搂了搂,问:下次还喝酒?

    谌冰额头动了动,明显对现在挨训有点儿不满,但也没说话。他蜷在萧致怀里,跟小朋友似的,试图扩大怀抱的接触面积。

    不过因为疼,他挪了几下又放弃。

    萧致看他动作戛然而止,松开谌冰,起身:我下去拿药。

    怀里瞬间变空,谌冰不太快乐地皱了下眉,伸手往前试图牵了一牵。

    但平时会很快送上来的手却迟迟不来。萧致垂眼看着他,往门口走:我去拿药和水果,马上来。

    谌冰试图弄出了一点动静表示不满。

    但萧致只是看了一眼,调头消失在门口。

    谌冰在安静里等了两三分钟。

    听到门口的脚步声,谌冰卷进被子里,背对着他假装睡觉。

    耳边放下了东西。

    跟着是倒水的动静,萧致自背后靠近,声音低:别装了,起来吃药。

    谌冰当没听见。

    下一秒,肩头却手腕轻揽,萧致另一手附在他腰侧,将谌冰抱正靠在床头。

    他手里接了半杯水和药,递过,谌冰却不喝。

    萧致喊他:让你吃药。

    谌冰:不吃。

    话里有点儿赌气,明显因为刚才萧致非得下楼。

    萧致漆黑的眸子直视他,叹一声气,说:你就可劲儿作。

    谌冰转向他,眼睛微动,欲言又止。

    但下一秒,萧致又说:怎么对别人不这样?你这是故意拿我?

    还没等谌冰想出句话,萧致俯身在他脸侧亲了几下,声音轻如呢喃:你就知道折腾我了,谌冰。

    他呼吸烫烫的,夜间本来有些凉,似乎被他点燃,烧得耳背发热。

    谌冰侧脸,闭了闭眼,重新扣入他指间。

    我不折腾你。

    萧致摩挲他细长的指尖,因为疼谌冰浑身没多少力气,手被他攥在掌心随意摸索,好像失去了反抗能力的小绵羊。

    萧致直直看他:谌冰,我问你。

    谌冰:嗯?

    以后还喝酒吗?

    安静了会儿,谌冰说:不喝。

    萧致亲他眼皮:你说了就记住。

    他重新拿起药和半杯水,平静道:吃药。

    他语气的意味不对。

    似乎有点儿生气。

    谌冰看了一眼,借他的托举,手指抵着杯底慢慢喝干水,然后眸底明亮地看他。

    迎接他的是萧致的轻吻。

    眼前喉结滑动,t恤领口掩着瘦削的锁骨,萧致怀里的温度很烫,包裹着他,慢慢渡送着体温,让谌冰发凉的手和身体逐渐回暖。

    后背的冷汗褪尽,疼痛随之消失,谌冰头昏脑涨,看了眼时间才发现到了凌晨四点多。

    他刚动身,萧致声音先响起:嗯?

    搁在身周的肩膀很痛,他也一直没睡。

    谌冰说:不痛了。

    萧致应声,在他身侧揭开被子:那睡吧。

    他困得很,听到谌冰说不疼,立刻准备睡觉。

    谌冰躺下,萧致手臂从腹部绕过将他抱在怀里,压得有点儿重。

    谌冰睡不着。

    过了会儿,他出声:萧致。

    嗯。声音倦怠。

    你烦我吗。

    萧致沉沉地呼吸了下,侧头,鼻尖抵在谌冰颈侧:嗯?

    谌冰说:我弄到四点才睡,以后翻病了说不定也这样,你烦不烦。

    萧致安静了会儿,声音倦意不减,声音模糊:本来不烦

    他顿了顿,你再问就烦了。

    谌冰没说话。

    萧致打起精神,漆黑的眼底直视他:你在想什么呢?

    他开始仔细询问,刚才还是开玩笑的状态,谌冰垂眼,突然涌上一阵说不出的自厌,还有点儿委屈。

    谌冰声音很低:我觉得烦。

    谌冰18岁,当时因为车祸,虽然病症侥幸是轻度,但以后如果不仔细料理的话,迟早会转变成癌症。

    就算照顾的好,不转成癌,但下半辈子的禁忌实在太多了。

    听出谌冰的情绪,萧致随意薅了薅他的头发:我不觉得烦。

    谌冰:我觉得。

    我真不觉得。

    萧致指尖抚摸他白净的耳蜗,眼底情绪浮动:首先,生病难受的是你。看见你难受我也不好受。

    再说早睡晚睡只是时间问题,一点儿都不重要。萧致直视谌冰的眼睛,你才是最重要的,不管再过多少年、我们又成为了什么样的人,你永远是最重要那个。

    谌冰抓紧了他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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