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里全是God like!,厮杀声不绝于耳。

    估计是王姨新招的员工。

    稍微有点儿不敬业。

    萧致进店,来回在货架附近寻找,没看见王姨的身影。

    萧致垂眼,猜测:说不定买菜去了。

    那我们等等她。谌冰说。

    行,坐下等会儿。

    萧致站冰箱旁从中取出瓶饮料,往收银台边过去,递到玻璃台上。

    口罩小妹还在打游戏。

    打得贼踏马认真那种,手在屏幕上划得快飞起。

    萧致指节扒拉着饮料瓶,让瓶盖叩击玻璃发出声响,提醒付账。

    口罩小妹说:马上打完了。

    萧致垂眼散漫盯着她,心想王姨怎么招了这么个懒货,接着,眼底一闪而过某种情绪,瞳孔聚焦,直勾勾盯着眼前的女生。

    女生打游戏贼猛,玩的李白,剑法非常犀利。

    手机是苹果最新款,外套领口绣着奢侈品的logo,发量相当茂密,她不耐烦地抓了一把别在耳后,露出了小巧的侧脸和精致的眉眼。

    年龄不大,估计刚读高中。

    女生打游戏打烦了:什么傻逼?戴假肢都比你打得好。

    声音清脆甜糯,褪去了奶气。

    谌冰本来在门口吹风,听见声音突然转身,看见萧致正掠低眼皮,盯着这个玩游戏的女生,脸上没什么情绪。

    萧若抓着手机:啊啊啊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菜鸡烦死了,烦死了!

    萧致面无表情。

    烦死了!烦死了!萧若炸毛,好烦啊!

    气氛还在僵持。

    谌冰怔在原地,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片刻,萧若把手机往玻璃柜上一砸,抬头:买什么

    语气还有点儿不耐烦。

    萧致声音无波无澜:打完了?

    萧若呆在原地。

    萧致抬了抬眼皮,淡淡地问:还输了?

    萧若好像终于想起什么,猛站起身。她走时还是个140的未发育小妹妹,现在身高直奔170。

    她从柜台出来,到萧致身旁,微微仰头看着他。

    萧若眉眼比以前更清晰,褪去了小女孩的稚气,甚至还化了妆,双眼皮和鼻梁跟她哥哥如出一辙的犀挺,深刻,攻击性强,小奶娃长成了御姐脸。

    萧若眉毛皱起,一把抱住萧致的手臂:哥

    一声。

    接着,好像有什么东西撕裂了口子。

    她探手抱住萧致,嗓子里有什么积压的情绪爆发,先还是小幅度的抽泣,受了无穷无尽的委屈不能爆发,接着演变成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啕

    啊啊啊啊啊哥,哥哥

    跟离开的时候一样,她在车里边尖叫边拍打窗户嚎啕大哭,看窗外流着泪追逐车辆的哥哥。错过了她成长的这几年,变化惊人到唯有这份哭泣依然相似。

    冬天好像没有那么冷了。

    谌冰往前走了几步,尽量减低存在感。

    萧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冷峻的眉眼阴沉沉的,手里还无意识握着那瓶饮料。从萧若开始哭的那一瞬间,他脑子里混乱不堪,感觉自己在梦游。

    半晌,萧致从她的嚎啕中回过神儿,若无其事地扫码付款:别哭了,耳朵疼。

    萧若吸了吸鼻子,哭声骤止,眼睛里全是泪水。

    萧致瞥她一眼,不知道注意到什么,过了,改为若有所思直勾勾注视她。

    萧若眨巴眨巴眼睛,收起委屈的表情。

    萧致眼底的情绪越来越复杂。

    萧若有点儿忐忑,以为他计较以前的事,磕绊问:哥,怎么了?

    萧致拧开瓶盖灌了两口,喉头滚动。他面无表情,满脸不肯接受现实:你怎么长成这样了?

    萧若胸口一痛:

    萧若心说我很丑吗?

    萧致将饮料瓶放回收银台,想了一会儿,明显要忍着什么才能顾及以前的兄妹情谊:过得怎么样?

    萧若:还行。

    萧致:嗯,应该不错,你现在穿得就像富婆。

    萧若:

    萧致示意旁边的谌冰,话里很随意:不认识了?叫人。

    萧若面向谌冰,莫名眼泪又开始涌:谌冰哥哥。

    莫名的伤感。

    谌冰说:好久不见。

    萧若本来还倔生生地站着,咬了咬下唇,伸手用力擦眼泪。

    一大滴一大滴往下掉,等她松开手,脸上全是潮湿的泪痕。

    似乎有些没料到,萧致看了她一会儿。

    你哭什么?

    对,对不起哥萧若声音哽咽,用手背快速地蹭了下泪水,我跟妈妈走了,没有陪在你身边,你不要怪我。

    安静了会儿。

    萧致不知道想到什么。他手里的饮料瓶有一搭没一搭叩着别处:为什么怪你?我们现在不都好好长大了吗?

    萧致说:比如,你看你

    萧若用力憋住眼泪,等着萧致夸自己。

    但萧致张了张嘴,似乎被截住了话头。

    半晌,他终于找到内容:你看你,不是长得很结实吗?

    萧若:

    有些尴尬的气氛,一瞬间被撞破。

    萧若咬了咬牙,本来已经不哭了,没忍住一瘪嘴,呜呜呜地再次委屈大哭:哥,你太气人了!气死我了!

    她这儿哭呢,萧致身高还是碾压性地比她高大半个头。还一看就是亲兄妹,站旁边不仅不劝,唇角笑意越来越深。

    笑着笑着,萧致笑意收敛,探手在萧若脑门轻轻碰了碰。与从前类似的动作,但仅仅碰了碰发梢便浅尝辄止。

    初一抱过她一次,以后想抱都不能抱了。

    谌冰在旁边都受不了,无语,你积点儿口德,萧致。

    萧致表示反省,跟萧若说话:这不逗你的么。

    一点儿都不好笑!一点儿都不好笑!萧致愤怒地脱口而出,你妈死了!

    看得出来是酷姐常用的语言习惯。

    空气中短暂安静了一会儿。

    萧若抽了口气,纠正:刚才那句不算。

    萧致不知道想着什么,没反驳,也应声:嗯,不算。

    见状,萧若拉他的手腕拼命晃来晃去:哥哥你烦死了,哥哥你烦死了,哥哥你烦死了!

    跟以前一模一样的撒娇动作。

    萧致满脸冷漠,不为所动。

    片刻,他独善其身地拉开她的手,扯了下唇:还撒娇?以为自己跟小时候一样可爱?

    萧若:

    萧致耐心不太足,和她对视的眼底是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是看到了妹妹花季雨季中美好的样子,像仅仅是故意逗她:你不是小孩儿了。

    你不是小孩儿了。

    萧若的手慢慢垂下来。

    她抿了抿唇,对着萧致似乎要哭。

    但她用力呼吸着,硬生生将唇角逼得上扬。

    货架上放着暖水袋,萧致拿了个崭新的充电,弯腰递到谌冰手里:拿着?

    谌冰在看手机,接过,快冻僵的手指顿时被暖意覆盖。

    萧若纠缠萧致带他打游戏,萧致不胜其烦,面无表情:我这儿忙,没时间。

    萧若自己打游戏去了,店里零星有几个客人,都是萧致负责收款。

    片刻,街对面走来一高一矮两道身影,王姨拎着菜,旁边的男人西装革履,明显刚下班过来。

    萧贺云跨上台阶,萧若猛地用手臂撞了撞萧致。

    哥,你看。她声音压低。

    兄妹之间的暗示。

    萧致抬起视线,心说今天可能是赶巧了。

    王姨满脸惊喜,上来放下菜:你和小冰都来了?怎么不给我发个短信?

    萧致说了声刚来,低头扒拉收银台上的东西。

    萧贺云从旁边经过,他没吭声,倒是萧若有点儿腼腆地喊:爸爸。

    不算生涩,明显早见过面,亲昵感正在逐渐恢复。

    她喊了这声,就显得旁边一言不发的萧致很显眼。

    但萧贺云似乎没注意到,轻飘飘揭过话题:今天见到你哥了?怎么样?不枉在这儿等这么多天。

    萧若眼巴巴看他:你也来好几天了啊。

    对,真不容易,都见面了。萧贺云感慨着说,和你哥好好聊天了没?跟他说这两年在国外的事。

    萧若乖乖的:还没有,一会儿再说。

    萧贺云露出笑:行,你们玩儿,我进去做饭。

    他走开,萧若如释重负地坐下,扒拉扒拉萧致的手臂:我前几天跟爸爸见面了,爸爸看起来比以前老了好多,看着好难受啊。

    她维持着天真活泼,一点儿都不记得就因为萧贺云的疏忽和杨晚舟的狠毒,曾经无家可归,没有立足之地。

    到现在,还能为萧贺云难受。

    是吗。萧致声音不带感情。

    他整理柜台上的东西,避免被水浸湿,沉着眼底不知道在想什么。指尖一遍一遍地抚过桌面的记账本,好像在清算,片刻,意味不明地冷声道:你真的是一点儿都不记打。

    萧若眨着杏儿眼,满脸迷惘:记打?记什么打?

    算了。

    晚上一起吃饭。

    在许姨客厅里摆的一张大桌子,加起来七八个人,位置坐得满满当当。

    萧若还没开始讲她这两年过得怎么样,直接开了视频,对面一群不同肤色的外国人,和她年龄相仿,萧若满脸得意:看见了吗?我早说过,我有哥哥你没有!

    萧致忙着给谌冰安排座位,没忍住侧头,视频里正好是自己棱角分明的脸、轻度厌世的眉眼,耳畔萧若声音膨胀,看我哥哥!是不是!超级!帅!是不是!跟我!长得很像!

    就问你是不是!全都给我回答是!

    对面疯狂点头。

    说实话,萧致这两年一直担心萧若在国外交不到朋友,社恐,自闭,恐怕会过得很孤独,但没想到截然相反。

    这小丫头日子过得特别滋润。

    坐下,萧致没忍住道:你生活挺五颜六色啊?

    萧若在他旁边坐下,有点儿害羞,笑出了白牙:刚开始也不是很好,慢慢才认识她们的。

    萧致递给谌冰一副筷子,扯了下唇:是吗。

    谌冰接过,听着他俩说话。

    是啊。萧若性格比以前活泼开朗了,说这话时微微抬头,眼底明亮,我刚去的时候,天天晚上想到你们,总是会掉眼泪。

    萧致停下动作,脊梁靠着椅背坐直。

    那时候萧若只是一个发育不良的小朋友,头发嫩黄嫩黄的,英语不好,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非常难受。

    萧若转向萧致,说:哥,你知道我的动力是什么吗?

    萧致声音低:嗯?

    我总是想起,那年暑假我被抱上车的时候,你在车外面追我。

    街道昏暗,萧致刚跟保镖打完架,少年犀挺的鼻梁沾着血痂,他跟在车窗外向萧若伸出双臂,尽管拼了命朝她跑来,但那段距离却残忍地越来越远,那时候她哥眼底的绝望比夜色浓烈炙热。

    萧若眼底泛起潮意,咬了咬牙,下颌线条倔强:我想到,要是我过得很差很不好,你一定会非常难过吧!

    萧致垂眸,眉眼泊了层冰凉的微光。

    所以

    萧若加了着重号:所以!我强迫自己一定要好好生活,不能让你担心!

    只要萧若咬紧下唇,世界上还有一个亲人,还有你在,我就能为了再一次见到你好好地生活下去!

    没有和家人相依为命过,可能不懂这种感受。

    萧致最开始,也是为了带着萧若,才好好地生活。

    现在的每一个字萧若都说得极尽哽咽,含着血泪,但最后骄傲笑望向萧致:哥,我是不是特别厉害?

    萧致看了她会儿。

    按照往常,可能会用指尖敲敲她手背,若无其事说吃饭吧,但此时。萧致眼底漆黑,唇角有上扬的弧度。

    特别厉害,萧致说,不愧是我妹妹。

    他们兄妹之间,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都是只要有一束光照亮着,就能找到方向,磕磕碰碰前行,即使吃再多苦受再多累,脸上总是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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