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帖中, 燕沉也并未点明明圣正在尘溯门的情况, 只说对尘溯门向往已久, 正巧因事途经,于是想要上山拜访, 演武论道。

    这本来是门派之间关系往来的正常行为,可是两边地位太过悬殊,才让敬尹真人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他心心念念的就是尘溯门如何才能谄媚巴结,借力崛起, 现在的机会可谓是千载难求。

    敬尹真人原本应该高兴才是,可偏生他这边还有个烂摊子没处理完,当着严矜这个外人的面,案子还得一步步继续审,实在太不是时候了。

    敬尹真人想了想,说道:“去把这个消息跟你赵师叔和惠师叔交代清楚,让他们立刻出去准备, 打听清楚贵客们的喜好,万事务必周全!”

    那弟子道:“不如中断会审……”

    敬尹真人道:“糊涂!严矜和元公子都在山上,怎好让他们知道法圣要来?玄天楼一向对归元山庄不满,万一双方起了冲突,咱们可哪边都得罪不起!”

    那名弟子这才反应过来。元献和玄天楼不和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偏偏严矜嫉妒心强,也因为纪蓝英对元献颇有不满。

    要是让这个坏事篓子知道了燕沉等人前来的事,势必要在玄天楼众人的面前说破元献的行踪,挑拨双方争斗。

    所以为了不惊动严矜,叶怀遥这里的审问还要正常进行完。

    敬尹真人看了眼地上太阳的影子,焦虑地说道:“我会尽快把他们打发走,你快去,跟你那两位师叔说,只有半个时辰的功夫!”

    那名弟子答应着,连忙便匆匆而去。

    他一走,敬尹真人也无心再判断谁是谁非了,听得叶怀遥指责严矜,便直接大喝了一声:“谬言!”

    他指着叶怀遥道:“不论你如何攀扯都无凭无据,总之今日罪名已定,不容辩驳,来人,把他给我——”

    “掌教,并非无凭无据!”

    叶怀遥提高声音,竟然强行打断了敬尹真人的话。

    他神情冷肃,却无慌张惶急之态:“弟子之所以说这些,是因为掌教让我拿出证据,证明杀死成渊实在出于逼不得已。人证已在,就是严三公子!”

    严矜都要气笑了:“你还想让我给你当人证?”

    真是想瞎了心了。

    叶怀遥道:“现在已经证明,当时我二人冲突的时候你也在场,那么事情始末必然看清楚了。方才我进殿时看见了元少庄主和纪公子,如果请元少庄主将严公子脑中影像抽取出来一观,岂非最好的证据?”

    这种抽取人记忆的秘法,当世以玄天楼最为精通,元献作为明圣的准道侣,也曾一同修习,是绝对无法作假的。

    叶怀遥实在是个博弈的高手,他察言观色,虽不知道刚才那名弟子同敬尹真人说了什么,但对方听完之后,明显急躁起来,一副想要把案子草草了结的模样。

    这说明发生了某种意外情况,未必是坏事,但绝对不好公开说出来。

    可敬尹真人急,叶怀遥却另有目的,需要拖延时间,所以他提出这个主意。

    这样一面将元献扯了进来,让事情牵涉的人更多,另一面也反过来把严矜和敬尹真人都给将了一军。

    毕竟口口声声说要调查真相处置叶怀遥的是他们,现在方法有了,不配合都说不过去。

    其他长老峰主议论纷纷,都不愿意轻易开口表态,严矜看了敬尹真人一眼,竟然一反常态地没有表示反对。

    敬尹真人正要说什么,忽然想到,若是元献在尘溯山上瞎逛,说不定真能碰见燕沉他们,倒还不如把他叫到这里作证更加稳妥。

    反正刑司殿离待客的地方很远,玄天楼的人怎么也不会跑到这边来,双方就见不到了。

    一来二去,叶怀遥、严矜和敬尹真人三方的目的不同,竟然难得想到了一处去。

    于是敬尹真人轻哼一声,说道:“也罢。”

    他亲自起身,去请元献。

    身为归元山庄的少庄主,元献的地位也是非比寻常,他们尘溯门可不比玄天楼,要请动对方,也正好他这个掌教亲自出马了。

    也恰好元献这趟上山,就是为了陪纪蓝英来找严矜,听敬尹真人说明来意,答应的非常痛快。

    不多时,几个人就到了大殿之中。

    眼下刑司殿中的这几位,各有各的来历,偏生互相之间还都有着千回百转的瓜葛,今日竟然在这种情况下聚到一处,实在是难得的热闹场面。

    元献在路上已经听敬尹真人讲述了经过,到场之后有意看了看叶怀遥,只觉得他似乎比上回见到的时候憔悴了一些。

    刚才元献没来,自然也没见到叶怀遥是怎样在公审的过程中机变百出、设局布计的,他只觉得这么一个刚满十八的单薄少年,被许多前辈围着逼问,实在有点可怜。

    之前叶怀遥与严矜在鬼风林中比武的时候,元献就在旁边,他清楚严矜咄咄逼人的性格,现在也理所当然地觉得,目前的形势一定是严矜设计出来。

    他的目的无非就是逼迫尘溯门陷害叶怀遥,借此报被对方打败之仇——实在是,欺人太甚了。

    元献深吸了口气,忽觉心口一阵酸涩。

    这心疼并非来源于眼前之人,而是他透过这张脸所看见的,那位已经去世的道侣。

    他很久没有想起过明圣。十八年对于修仙之人来说不长,在他刻意的遗忘下,却久远的恍如前尘故梦。

    为什么不去想,为什么见到和他相似的人还要故作冷漠?他告诉自己这叫漠不关心,但实际上,他在害怕。

    害怕不自觉地沦陷,不自觉地动心,害怕自己也会像那些狂热而毫无自我的信徒一般,卑微地匍匐在明圣面前,只为得他一笑一瞥。

    为了维护自己的骄傲,元献抵触着明圣的强势与耀眼,把对他产生的所有柔软情感视为禁忌。这么多年下来,他自己都把这种排斥信以为真了。

    但此刻,面前少年那似曾相识的面孔,似乎让元献看见了一个失去了光环的明圣,那些多年来被刻意遮盖和抵触的情分就涌了上来。

    ——出于这种少见的柔软情绪,也因为这点相似,他决定帮一帮对方,找出真相。

    元献心中念头千回百转,脸上未路半分声色,只把目光从叶怀遥那里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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