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逐霜姑娘身上……嘿嘿,出了一些事情,现在倒是没有客人。”

    叶怀遥“哦”了一声,示意容妄再赏他些钱,让他继续说。

    小厮连忙摆手道:“怎敢再受公子的赏赐,小人不是故意不说,而是这话不大好开口……唉,这逐霜姑娘,在一个多月前已经嫁人了。”

    这倒是完全出乎叶怀遥的意料,算算时间,赭衣男子是大约两个月之前离开花盛芳的,合着他才走了三十天不到,这个不久前还在接客的青楼头牌就嫁了出去。

    到底是找到了如意郎君看对了眼,一时半会都等不得,还是有什么隐情,让他不得不嫁?

    他跟容妄对视一眼,只听那小厮讲道:“逐霜姑娘所嫁的,便是她的第一位客人,城东家的大公子陶离纵。”

    叶怀遥道:“陶家?哟,那可是这一带最大的修真世家了吧?”

    在这些普通百姓眼中,修士们就跟半个神仙差不多,更何况陶家家大业大,位列五大世家之一,不出意外的话,长子陶离纵以后更是要继承家业的。

    并非存有偏见,但一个青楼女子一跃而成为这样人家的少夫人,简直就像平民姑娘进宫当皇后一样稀罕。

    小厮道:“可不是说呢,逐霜姑娘要嫁的事,也是临到当头了才突然传出来,可惊掉了一地的眼珠子,把不少人都给羡慕坏了,以为她从此就能一步登天。但谁知道在陶家不过待了半个来月,她就又回来了。”

    叶怀遥道:“为何?”

    小厮压低了声音:“这后面的事小人也是道听途说。听闻逐霜姑娘嫁进去之后,这陶大公子的精神就开始变得一日不如一日,身子也虚了不少,请过一次大夫诊治,说是……房事太过频繁,精元耗损太剧,就得养着。陶夫人便把逐霜姑娘狠狠责骂一番,不让他们夫妻同房。”

    叶怀遥和容妄一时不知该如何评价,便默然听那小厮继续讲了下去:

    “结果也不知道这中间又发生了什么,五天前,陶大公子练剑时突然昏迷不醒,连药都灌不进去,整个人已经瘦得跟一把骨头似的,逐霜姑娘也被扫地出门,赶回了咱们楼里面。”

    可想而知,在一个女人身上发生了这么一件奇闻丑事,城中必定流言四起。

    甚至有人说她是狐狸精变的,昔日的花魁成了残花败柳,自然也就无人问津了。

    小厮低声道:“据说她在那方面的本事,简直是敲骨吸髓,一般男子可抵不住。公子好奇也罢,但可千万要小心啊!”

    叶怀遥笑道:“竟有这样离奇的事,我倒是挺好奇她要怎么来敲我的骨,吸我的髓。去请这位姑娘来罢。”

    小厮走了之后,他拍了拍容妄的后脑勺:“你身上也有银子,自己先出去找个地方玩玩。等我办完正事,再去寻你。”

    容妄:“……正事?”

    真当他傻小子什么都听不懂啊。

    叶怀遥人五人六,一本正经:“嗯,为查疑案接触可疑人等,自然是正事。不然呢,你在怀疑什么?”

    容妄幽幽地看了叶怀遥一眼,只见这人一副风月老手游刃有余的样子,却不知道自己眼前站着的“小男孩”,偏偏正是天底下最了解他这方面那点可怜经验的人。

    装的好像懂挺多,其实……生涩的很。

    容妄虽然喜欢对方喜欢的发狂,但他心里也清楚,叶怀遥只是嘴上开几句玩笑而已,实际上他眼光既高,人又洁身自好,倒也不至于跟那么个女人吃醋。

    只是对方这“敲骨吸髓”四个字,倒是让他一下子想起来两人当年情热之时,叶怀遥那隐忍蹙起的眉尖。

    让人又是怜惜,又是欲罢不能。

    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初俯身亲吻对方的时刻,那个时候自己的全身都在战栗,幻觉般的幸福将整颗心脏占领,又怀着无限的虔诚与珍惜,轻轻将叶怀遥已经歪斜的发冠摘了下来。

    黑色的发丝散落,铺在地面的碎花上。

    有那么一段时间,容妄真的觉得自己是在做梦,要么就是他的生命即将结束,只有临死之前的回光返照,才能赐予人这样美好的想象。

    可能有现在,就是立即死了,他也心甘情愿。

    叶怀遥见容妄站在那里不走,以为他还有话要说,拍了容妄一下,问道:“还有事?”

    容妄蓦地清醒过来,发现叶怀遥就在自己面前,顿时连耳根子都发热了。

    这种由动情带来的灼热,与对自己行为唾弃的冰冷在他的血液中交织,从滋味上来说或者也可以算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刻骨铭心”。

    容妄的呼吸犹有些急促,没敢再碰叶怀遥,含含糊糊说了句“没事了”,掉头匆匆离开。

    事后他也想明白了,当时不知道是中毒抑或某种玄妙的法术,自己和叶怀遥的神志都不大清醒,叶怀遥尤甚。

    ——否则以他对自己的态度,也绝对不会那样配合和主动,这一点容妄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他所留下的最珍贵的东西,只是基于一场阴谋算计。

    如果真的是有人主使,那么幕后之人一定非常非常地了解容妄,才能出手就制住了他的死穴。

    上天入地,能困住他的,也只有这么一个叶怀遥。

    容妄逃跑似的出了房间,疾步离开花盛芳充满了脂粉香与酒气的前厅。他脸色阴沉,步履又急又快,一时间也没人敢上去阻拦询问,任由容妄离开。

    春夜里的风还有点凉,夹杂着桃花的浅香扑在脸上,人言笑语和灯火辉煌的繁华都被抛在身后,熟悉的黑暗与死寂重新将他围拢起来。

    直到此时,容妄才觉得自己快要沸腾的血液和思念一点点平息下来,重新老老实实地深埋回骨髓之中,不再出来作祟。

    “君上。”

    有人在他身后迟疑地叫着。

    容妄没回头,沉冷而简短地道:“说。”

    “属下刚刚收到消息,就在不到一个时辰之前,那严矜已经被其父亲手打断双腿逐出家门,连族谱之上都已经除名了。”

    前来禀报的魔兵顿了顿,又补充道:

    “严家家主还说,严家与离恨天素来和平共处,没有必要因为一个狂悖无知的小子伤了和气,您的赤羽令严家不敢接,也不能接,要请君上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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