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整座大海因为他之前那一剑而干涸,所有的船都搁浅了。

    在展榆的吩咐之下,数名玄天楼弟子生生将一艘画舫抬到了岸边摆好,在上面稍加布置之后,又重新添酒开宴。

    叶怀遥走到桌前一看,菜式中最为显眼的就是那一大盘子桂花鱼条,色泽鲜艳诱人,还发着腾腾的热气。

    哪怕他满肚子心事,也不由一笑,往展榆那边看了看,展榆邀功似的冲叶怀遥眨了眨眼睛。

    叶怀遥道:“陶二公子呢?”

    展榆道:“陶离纵有转醒的迹象,陶离铮先带着他回去了。他让我转告你,救命之恩,日后一定登门拜谢,你若是有什么差遣,可以随时找人带消息给他,他在所不辞。”

    叶怀遥点了点头,展榆说罢之后,又极快地凑近他,不满而低声地说道:“还有,怎么元献也来了?我不想招待他。”

    叶怀遥低声道:“我也不想,但我想知道为什么他今晚也会出现,你忍忍吧。实在不高兴,等我的话问完了,你可以找茬跟他打架嘛。”

    两人说话之间,外面传来玄天楼护卫迎客的声音,却是容妄已经过来了。展榆和叶怀遥一起迎了出去,便不再说话。

    元献片刻之后也跟着上了船,只是脸色显得不太好看,跟他平时的样子十分不同。

    叶怀遥打眼一扫,就知道两人之间多半是发生了什么争执,唇边含笑,只做不见,请他们进了船舱。

    容妄走到叶怀遥身边,脚步一停,低声说道:“给你这个。”

    叶怀遥本来怕他不屈不挠,又要送些点心花朵一类的东西,顿了顿,一时没伸手去接。

    容妄见他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淡淡笑了一下,说道:“我不会让你人前为难的,是封有魔气的符纸,你看一看。”

    叶怀遥无可奈何,心道:“他怎么成了这样,真要命。”

    他一边无奈,一边只能将符纸接了过来,用手轻轻一捻,里面封着的些微魔气顿时在明圣的指尖消散。

    叶怀遥诧异道:“这和我刚刚在海面上追踪到的一样,你是从何处得来?”

    容妄道:“这就是赝神上的魔气。”

    叶怀遥道:“但赝神仍在你手中?”

    容妄道:“是,封印完好无损。”

    叶怀遥心中飞快地转念。

    目前一共有三名许愿者,余恨均、严康和逐霜。

    其中,余恨均精神失常,是魔族的赝神造成,严康之死状跟余恨均相同,但在他死的时候,赝神已经被封印。

    现在又有逐霜许愿、陶离纵昏迷这件事,现场再次出现了和赝神相同的魔气。

    难道这世上,还有另外一样跟赝神一模一样的法器?如果真的一样,那又是被谁所制造出来,目前在谁的手中?

    他看了容妄一眼,只觉对方目光幽深,亦是心事重重,但感受到叶怀遥的目光,他的神色几乎是立刻温柔。

    叶怀遥在心里面叹了口气,突然之间,也不想再端着那副温和疏离的架子——因为他也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排斥或是疏远,除了让容妄难受之外,对他的执着行为不会造成半点改变。

    真闹心,不过除了闹心,似乎又有几分不能理解的好奇。

    叶怀遥摇了摇头,道:“魔君请进去说罢。还有元少庄主、君阁主,几位请。”

    这时君知寒也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换了一件华服,整个人风姿俊爽,总算不再那样白惨惨地碍眼。几人到齐,纷纷落座。

    元献心里装了事,这回便故意留意了一下容妄和叶怀遥之间的神情互动,只见两人凑在一起说话,似乎也分外熟悉,绝不像传闻中所说的那样不和。

    他注意道,容妄的视线一直凝在叶怀遥身上,表情非常专注,每当叶怀遥稍微有点笑容的时候,他冷淡阴郁的面容上,便也会随之跟着路出些微的浅笑。

    这个神情非常、非常的眼熟——

    元献心头一震,忽然想起一个绝对不应该怀疑的人。

    叶怀遥身边的那个小少年,阿南!

    元献觉得自己一定是精神失常了,毕竟他第一次见到阿南的时候还是在鬼风林里,对那孩子的沉默腼腆记忆犹新。

    堂堂邶苍魔君,怎么会跟那样一个贫苦少年扯上半点关系?

    就算外形可以用法术改变,但他如何做到以一族领袖之尊放下身段,去给曾经的对手端茶递水,对他俯首弯腰?

    元献觉得自己实在无法理解,但他想,如果容妄真就是阿南,那么能做到这个地步,他一定所图甚大。

    元献隐约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非常了不得的秘密,心神不属地随便找了个位置坐。

    坐下之后他才发现,这张靠窗放置的方形几案两边,叶怀遥和君知寒坐在对面,自己跟容妄则并肩坐了另一边。

    元献:“……”

    容妄:“……”

    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君知寒感觉自己被容妄和元献同时瞪了一眼,满脸莫名其妙,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叶怀遥道:“请问君阁主和元少庄主,二位方才为何会在海面上动手?”

    元献道:“我察觉到魔气,追出来之后看见海面上有一条全白纸船,于是想要看个究竟。”

    他说着看了君知寒一眼,道:“在下却并未曾听闻过,君阁主还有这样的爱好,见识浅陋,多有得罪,见谅。”

    君知寒微笑道:“我的爱好虽然广泛,但却并没有穿寿衣乘纸船这一条。其实,我今天来,是为了送死的。”

    他说着,拿起面前的酒杯啜了一口,赞了句“好酒”,不等几人问,便又讲了下去。

    “这事要从十八年前说起了。几位见识广博,应当都知道,我这酩酊阁搜罗天下异宝,每十八年举办一次夺宝会,会上的宝物部分由酩酊阁提供,部分由宾客们带来。到时天下英雄侠客们便可以聚在一起,或交换,或购买,或部分也可以由我赠送。”

    酩酊阁的夺宝会天下闻名,叶怀遥曾经也几次受邀到场,自然对君知寒的规矩十分清楚。

    这夺宝会说白了也是酩酊阁打响招牌的手段之一,拿出来赠送的宝物也都是稀世奇珍,甚至比平日里对外售卖的还要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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