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了。

    这样的深夜里,又接连发生了两桩命案,若非两人都不算胆小,便要双双被对方吓上一跳。

    那人错愕一瞬, 随即便微笑起来,说道:“叶公子。”

    叶怀遥笑着走过去,坐在他的面前,说道:“月白风清,我道何人亦有如此雅兴赏景,原来是丁掌柜。好巧。”

    丁掌柜微微一笑:“月华虽美,但不免寡淡,我正觉得无趣,但看公子来了,今夜便增色不少。”

    叶怀遥略一欠身,算作感谢他的夸奖:“不过一俗人尔,夜来烦扰红尘,难以入眠,只好以酒遣怀罢了。丁掌柜过奖。”

    两人商业互吹几句,谁也没试探出来对方的底细,神情语气倒是都温和友善,心绪唯有各自知晓。

    叶怀遥将酒坛子放在桌上,问道:“喝吗?”

    这丁掌柜深浅莫测,绝非普通人物,想必他一个陌生人随手拎来的酒,对方是不可能入口的,因此叶怀遥不过随口一问。

    结果丁掌柜却欣然道:“我正愁酒壶空了,有酒喝自然是极好的,多谢公子招待。”

    他说着从旁边的石凳上拎起来一个空酒壶,放在两人面前的桌上。

    叶怀遥怔了一下,而后失笑,将他的酒壶注满:“看你的样子不像善饮者,原来是同道中人。”

    两人也不拘泥,一个拎着酒坛子,另一个端着酒壶,轻轻一碰,各自喝了一大口。

    叶怀遥先喝完,抬眼看着对方仰头将壶嘴对口倒酒的动作,微微晃神。

    丁掌柜开玩笑道:“叶公子见我喝酒这样惊讶,可见之前并不是真心邀请。”

    叶怀遥“哈哈”一笑,说道:“怎会呢。”

    两人随口闲话,推杯换酒几轮,皆无醉意。叶怀遥放下酒坛子时,有意无意,将目光往对面的客栈窗户处一扫。

    他本想看看许翠衣那边的情况,暂时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但却无意中发现,客栈最顶头的一扇窗子里面,透出了明亮的灯光。

    在这样的黑夜里,哪间房里亮着灯本来就是件稀罕事了,更何况这房间的位置还是在最边上。

    ——那正是丁掌柜特意强调过的,绝对不能进入的房间。

    里面应该不会有人住,所以为什么会有光?

    窗前有一排枝叶繁茂的槐树,那光线就从槐树后面透出来,无法看清里面的任何状况,风一吹,支离破碎。

    丁掌柜见叶怀遥注意,顺着他的目光一看,便笑着说:“可是这灯太亮,影响公子赏月了吗?”

    叶怀遥道:“这倒没有。只是看着那间房好像是掌柜之前吩咐过不能进入的地方,夜里竟然有光,让我有些惊讶。”

    丁掌柜轻描淡写地道:“那间房中一向如此,只要不随便闯入,便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叶公子莫要放在心上。”

    叶怀遥道:“唉,我原本倒是也不怎么在意的,只是最近接连两桩命案均十分蹊跷,怕是闹鬼啊。”

    丁掌柜轻笑道:“这世间纵使有鬼,也一定不害良善之人。再说我身为此间掌柜,都已经好端端地活了这么久,可见没什么大碍。你别怕。”

    他含笑说出的这句“你别怕”,透出种异样的熟稔,令人亲切莫名。

    叶怀遥憋了半天,终于按捺不住,说道:“观阁下谈吐,更像是出自诗书之家。敢问掌柜故乡何处?”

    丁掌柜顿了顿,轻轻笑道:“你怎知道我故乡不在这里?”

    叶怀遥先喝了口酒,缓缓咽下去,用冰冷的酒水平复自己的心绪,缓声道:“古观久已废,白鹤归何时?我岂丁令威,千岁复还兹。1”

    他眼眸微抬:“丁掌柜何必明知故问。这间客栈名叫‘令威’客栈,你又姓丁,自然是寄托羁旅愁思。却不知富贵浮云,俯仰流年,却是城郭何在?”

    他刚来到这个镇子上的时候,便看见了令威客栈挂起来的那面酒旗,而“丁令威”,原本是记载于陶渊明《搜神后记》中的一个名字。2

    西汉时期传闻,有一人名叫丁令威,本为辽东人,曾经学道于灵虚山,成仙后化为仙鹤,飞回故里,立于城门华表柱上,怀想家园。

    有故乡之人见而不识,反倒想要用弓箭射他,于是这只鹤就在半空中盘旋歌唱,唱词正是:“有鸟有鸟丁令威,去家千年今始归。城郭如故人民非,何不学仙冢垒垒。”

    丁掌柜取了这个名字,想必正有感慨物是人非,故人不识之叹,由此可见,他的故乡多半已经不在了。

    叶怀遥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丁掌柜深深地看了叶怀遥一眼,而后似无奈似温柔地一笑,摇了摇头。

    他举起自己的酒壶:“这一杯,敬……知己。”

    这便等于是承认了自己家园已毁,另有他名。

    这人虽然瞧着面目普通,还有些病恹恹的,但稍带一点笑意,就总能透出些许华贵如玉的气度,令人说不出的心动。

    叶怀遥一手支颐,提起酒坛跟他一碰,仿佛随意似的问道:“既然思乡,没想过去故地看看吗?说不定会有相识的人在等你。”

    丁掌柜满不在乎地一笑:“即使有故人,心也不会像旧时一样了,不过是浮尘浮世,哪有不变的东西?倒不如不见不问,也能存个念想。“

    叶怀遥笑问道:“人人的心都会变?”

    丁掌柜亦笑:“可有例外者乎?”

    叶怀遥道:“你是不是呢?”

    他瞧上去一脸淡定自若,不动声色地拢了拢不慎被酒水泼湿的袖子,遮住自己微微颤抖的手指。

    如果你真的是叶识微,那么现在的你,心里在想什么?那些阴谋人命是否与你有关?

    曾经你每一个想法我都知道,见到你闷闷不乐,心怀愁绪,我总有办法哄你高兴起来。但如今,我发现自己什么都看不清楚了。

    不希望你变了,又很想见到你。

    丁掌柜明显愣了一下,过了片刻之后笑起来:“有趣,我倒是被你给问住了。”

    叶怀遥刚才本来都快要确定对方的身份了,但这时候又觉得他语气好像有点奇怪,心中漫起一丝疑窦。

    他说道:“你若是不知道该怎生答,我或许能够代为解释一二。”

    丁掌柜凝视着他,眼底掠过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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