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于是肖池甯迈了两大步,瞬间贴近肖照山的背,亦步亦趋地在他身后低声问:“爸爸,我是你家小朋友?”

    在老板说出口的时候,肖照山就知道他会拿这个做文章,非但不觉得尴尬,还有种自己果然猜对了的微妙感受。

    “说明老板觉得你还是个小朋友。”他平声说。

    风把他的声音带到肖池甯耳朵里,肖池甯埋着头偷笑:“你家小朋友坐了四个小时的飞机、两个小时的客车来找你,你就不感动吗?”

    肖照山不动声色:“你酒还没醒吧?”

    “醉酒了还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找你,”肖池甯仰起脸看向他裸|露在外的后颈,问,“那你有喜欢我一点了吗?”

    两人距离极近,以至于肖照山在某一刻有这个问题是从他身体里问出来的错觉,在前面悄然蹙了蹙眉,不再说话。

    十分钟后下了省道,老板将他们带到溪边,暂停了脚步,回身说:“走累了哇,这条路平些,能省点力气。”

    他拿着手电筒照了照肖池甯的腿,劝告道:“老哥,牵好你家小朋友,我听他喘得很,别走着走着脚一滑掉下去。水这么急,掉下去谁都救不起来的哈。”

    于是肖照山不太情愿地回头确认:“累?”

    肖池甯点头:“累。”

    肖照山往溪流的方向挪了挪:“那你走左边。”

    肖池甯心里把他骂了一通,面上却没有反对,乖巧地和他保持距离并肩前行。

    才安静地走了几步,他突然看着脚下开口:“爸爸,我第一次看你穿运动装。”

    耳边是近在咫尺的湍急水声,肖照山没有听清,下意识侧过脸看了他一眼。

    肖池甯也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微喘着笑道:“我说,你今天看起来很帅,很年轻。”

    肖照山觉得无聊,重新别开脸拿手机照向脚下:“看路。”

    肖池甯又说:“我以为你听了会很高兴。”

    “这有什么好高兴的?”肖照山反问。

    “我在夸你啊。”

    “赞美最值得怀疑。”

    石滩陡然变窄了,肖池甯往右靠了靠,拿肩膀轻轻撞了一下他的上臂:“那爸爸你也夸夸我,让我也怀疑一下。”

    肖照山陷入沉默。

    肖池甯料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笑意仍停留在脸上:“你知不知道,你还从来没夸过我。”

    肖照山不得不说出伤人的话:“因为我还没发现你有哪里值得夸。”

    肖池甯说:“起码能夸好看吧?以前很多人都说我长得好看。”

    肖照山不屑:“找不到其它优点才会在意外貌。”

    肖池甯一听,反倒被取悦了。这说明肖照山正在,或者曾经试图寻找他外貌以外的优点。

    “谢谢爸爸,我很开心。”

    然而肖照山却不能理解。

    他现在还清晰地记得昨晚肖池甯撕心裂肺的哭声,以及醉倒后无助又飘零的样子。哪怕是清醒的肖池甯,平日里也多是将愤怒绝望掩藏在什么都无所谓的面具之下,偶尔掩藏不住,便是一阵歇斯底里。

    因此不论他是第多少次从肖池甯口中听到这四个字,都无法相信自己有让他开心起来的奇效,更何况他刚才说的话分明已经接近于贬斥了。

    “肖池甯,”他沉声说,“如果哪一天你能说真话——”

    又来了。

    “我说的就是真话。”肖池甯抢白,“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你开不开心是你自己的事。”肖照山看向他,“等你哪天意识到了自己的不真诚,我会夸你的。”

    肖池甯嘲笑道:“你们不也没意识到自己的真诚其实会杀人?”

    肖照山变了脸色:“你想说什么?”

    “你和我才相处多久?四个月。你根本不了解我就是这样一个人。”

    肖照山反唇相讥:“我有什么了解你的义务?”

    肖池甯猛地抬头,拧着眉毛对上他的轻蔑,一字一句说:“你是我爸!”

    “所以我就必须容忍你一次次撒谎,一次次折腾,一次次不请自来?”

    “不请自来?”

    肖池甯不知道为什么肖照山每次都能如此精确地激怒他,与之相比,池凊的虚伪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慈爱。

    “我回北京是‘不请自来’?”

    肖照山也想知道:“在杭州呆着不好吗?”

    “我说过很多次了,不好,不好,不好!”

    肖池甯无话可说,发泄完就不耐烦地加快了脚步,不再和他并肩。

    然而下一秒负气的恶果就找上门来。他离开了最近的光源,没注意落脚点上刚好覆了层厚厚的青苔,一个重心不稳眼看就要摔倒。

    夜色下他的背影宛如一只后劲不足的纸飞机,在空中晃悠着即将坠毁,肖照山瞪大了双眼,什么都来不及想,立刻慌乱地伸手从后面抱住他往远离溪水的方向倒去。

    除了心跳剧烈得胸口发疼,肖池甯没有感到任何不适,他茫然片刻,随即低下头愣愣地看着锁住他腰身的那双大手。

    “滚开!”

    肖照山松手,把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一推,咬牙撑着石头缓缓坐起来,捂住肘关节找刚才不知被扔到哪儿去的手机。

    最前方的老板起初还以为父子俩只是在聊天,直到听见“扑通”一声异响才回头,被眼前的画面吓得骂出了一句藏语,赶紧打着手电筒快步走到肖照山身边,把他从溪边搀起来:“怎么回事?!干啥子要往水里摸?!”

    “我看看手机是不是掉这儿了。”

    肖照山甩了甩指尖的水珠,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惊魂未定喘着粗气:“没事儿,我掉不下去。”

    “你退后别动,我来找找看。是什么样子的手机?”

    老板打着手电筒弯腰在附近找,没一会儿就在两个脑袋大的石头的夹缝里看到一个黑色苹果手机,小心翼翼把它捡出来递给了肖照山。

    手电筒的光早就熄灭了,屏幕也碎得不能再碎了,半边机身还被漫上岸的水流泡了个透。肖照山按了按开机键,没看到屏幕有任何反应,便扬手把它径直扔进了滚滚山涧中。

    “诶诶诶!”老板来不及拦,“好不容易找到咋又扔了喃?!”

    “开不了机没用,有数据备份就行。”

    说完,他不顾老板诧异的神色,冷冷看向还呆坐在一旁的肖池甯,问:“怎么,想在这儿坐一晚?”

    刚才属实是无心之失,肖池甯到底脸上挂不住,难得产生一丝对肖照山的愧疚,乖乖站起来走到他面前,把自己的手机掏出来给他:“这几天你先用着我的。”

    肖照山没接:“不需要。”

    陈渝走后他把后勤部一个挺机灵的姑娘提成了助理,在去马来西亚之前就给她吩咐好了画廊的假期事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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