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可以鼓励胡颖雪溜出家门,请她喝杯调酒,祝她将烦恼一饮而尽。还可以拿着池凊给的二十万,带她去温暖的海边散心,让她朝一望无际的海发泄情绪。

    再不济,就算哪儿都不去,只是在手机上跟她随便说点无聊的话,也好过现在他完全失去方向,不知该从何找起。

    警察走之前,曾问他:“你觉得平常胡颖雪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一刻,他想到了胡颖雪吐着烟雾开解他的话;想到了她课上拿笔捅他胳膊让他清醒,在他被发怒的老师点名起来回答问题时,把答案指给他看的动作;想到了她在下沉广场学习滑板,校服灌满风的样子;还想到了她熟练地杀死一只猫,又给它堆冢的场景。

    最后他看向警察,艰涩地说:“她是,她是一个不那么好的好人。”

    也是他无聊的人生里,唯一认可的朋友。

    北京的秋天很冷,他站在刻了一支柳条的大鱼板上,机械地往第一次真正认识胡颖雪的那片树林滑去。

    他迎着风,茫然又颓丧,渴望得到指引。

    于是转折发生了。

    大概老天听到了这难得一闻的祈求,在他靠近小山坡时,大发慈悲地安排他与一辆自行车相遇了,让他不得不在这一刻从回忆中醒神,抬起头来看向前方。

    十米开外,一个穿着白色卫衣戴着兜帽的微胖女生出现在树林边缘,正准备穿过非机动车道,去往开着双闪应急车灯,临时停靠在路边的轿车旁。

    经历短时间内的大起大落之后,肖池甯终于回了魂,惊喜地想,原来希望是白色的。

    他绝不会认错。

    “胡颖雪!”他当即向她滑过去。

    胡颖雪下意识回头往声源望来,见是肖池甯,她脸上的惊慌顷刻间全部消散,变成了如死的平静。

    她收回视线,脚步不停,视而不见一般地坐上了那辆车,然后绝尘而去。

    肖池甯一咬牙,踩起滑板换了个方向,拼尽全力地加速。

    他不放弃地盯着那辆车的车尾,在路人的叫声和指责中飞驰而过。

    胡颖雪还没死,他还可以阻止即将发生的一切,他必须追上她!

    但滑板怎么可能追得上汽车?都市从不发生奇迹。

    路上一块小石头就让他从时速近二十公里的滑板上摔了下来。

    腿和手臂火辣辣的疼,他抱着膝盖痛得在地上滚了半圈,也不见有人伸出援手。他是活该,是罪有应得。

    肖池甯艰难地仰起头,试图从穿梭的电瓶车和自行车车轮中去找那辆车的影子,然而一无所获。

    他晃晃悠悠地坐起来,像个疯子一样拿完好的右手握拳捶向地面,无意义地痛喊了一声。

    电光火石间,他突然想起来,上次他喝醉了人事不省昏睡在路边,是肖照山找到了他。

    他慌忙从校服外套里摸出手机给肖照山打电话,途中还因为发抖按错了两个数字。

    他跪在人来人往的路边,几乎要流出泪来地等肖照山接起电话。

    漫长的四声之后,电话总算通了。

    “喂。”手机那头没什么噪音,不是在室内就是在车里。

    肖池甯扶着额头,努力让自己镇定:“爸,你在哪儿?帮帮我!”

    肖照山被这语气问得不太舒服,下意识看了眼副驾上正笑得开心的池凊,作势要挂电话:“晚点再说,现在没空。”

    肖池甯已经乱了阵脚,满心想着把还能记起来的细节一股脑全告诉肖照山。他零零散散地报了车牌号,颠三倒四地说:“白色现代车……不,不对!是本田!在我们学校!”

    肖照山根本不知道肖池甯在说什么,只听见那头传来一声高过一声的汽车鸣笛声,皱着眉头重复了一遍:“没空。”

    “帮帮我,求你了!”肖池甯攥着手机,就像在水下攥住最后一支能让他呼吸的芦苇杆。

    他瘫坐在翻覆的滑板边,泪流不止地说:“她是我的朋友,我唯一的朋友……她要去死,我知道她要去死!算我求你,救救她!我回杭州……我去哪里都可以!爸爸我求你,救救她,救救她……”

    然而肖照山早已挂了电话。

    肖池甯哭号完才听见忙音,顿时不敢相信地愣住了,刹那间连眼泪都忘了流。

    “是池甯?”池凊合上礼品盒,问。

    “嗯。”肖照山把手机往控制台下的收纳区一扔。

    池凊撇了撇嘴:“他又怎么了?听起来挺吵的样子。”

    “谁知道。”肖照山见面前还是红灯,倾身过去吻了吻池凊的脸颊,“今天你是寿星,别管那么多,礼物喜欢吗?”

    池凊搂上他的脖子回吻他:“特别喜欢。沛纳海的920月相我只在杂志上看过,没想到你还真舍得。”

    肖照山笑了笑:“又不是要倾家荡产,有什么舍不得的?”

    池凊看见红灯转绿,收起手臂坐回副驾,又把那只表拿出来欢喜地看。

    “让我猜猜,这是你去意大利的时候买的?”

    “聪明。藏了这么久,总算能拿出来了。”肖照山发动车子,往和董欣约定好的酒店驶去,“喜欢就戴上,让我看看。”

    池凊依言戴上腕表,把手伸到他胸前,重回少女时代般地说:“日月星辰你都送给我了,你生日的时候我可不保证能送你更好的。”

    肖照山不在意:“你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就好了,哪儿用特地送我什么。”

    池凊拉开安全带,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脸:“你也是,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而与此同时,城市另一头的肖池甯遍体鳞伤地推开了一对刚拉开出租车门的情侣,先他们一步坐上了副驾,催促司机说:“快!前面有一辆白色本田,车牌号后三位589,如果你能追上,这趟我出十倍的价格!”

    司机被他恐怖的神情吓了一跳,不太想载他,借口道:“同学,我要去换班了,你要不找其他车吧?”

    肖池甯闻言,兀地松开手里的安全带,欺身而上用手臂锁住司机的咽喉,把他抵在车门上,痛苦地大吼:“二十万够不够?!我他妈给你二十万!”

    话音刚落,他又皱起脸,像个委屈的小婴儿似地,一边流泪一边哽咽:“只要你追上那辆车……我给你二十万,说到做到,只要你能救我朋友一命。”

    “就当我求你……”

    [1]出自鲁迅。

    第三十三章

    一个小时后,肖池甯看到了那辆正在红绿灯路口等待调头,车牌尾号589的白色本田轿车,匆匆拿出手机给司机扫码转账。

    “就这儿停!”

    司机劝阻道:“你按原价给啊,趁人之危的事儿咱不做,昧心钱咱不挣。”

    肖池甯来不及说谢谢,随便摁了个数字便跳下了车。

    司机收到转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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