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先前发生的事对桥儿并未产生影响。

    李桥虽然才四岁,平时安静不说话,但每次见到李玉,都格外的话多。

    在他看来,小姑姑是家里长得最好看的,幽默有趣,时常偷偷给自己带小玩具,和小姑姑待一块儿很轻松。

    “爹爹给二姑父送汤去了,娘在里面。”李桥随即声音放低,嘴贴到李玉耳边:“小姑姑,二姑父会被赶出去吗,我不要他走。”

    幼童心性最是纯良。李张氏虽然有些小问题,爱炫耀,爱多嘴,对待李桥没有坏心眼。他也曾帮李梅氏照顾孩子,哄李桥睡觉。

    李玉觉得,以二姐的性子,应当是不会同意休夫的,而爹爹最后也会妥协。

    她也把声音放低,配合李桥:“不会的,二姑父不会走。”

    李桥松了一口气,像个小大人似的:“那就好。”他望着李玉,有些不好意思,抿着嘴,说,“我下次不惹祖父生气了。”

    “小姑姑,下次你让小姑父过来陪我玩好不好。”李桥知道自家小姑姑娶了新夫郎,但是还未见过。小姑父定然也是个美人。

    其实他被李家正君打手心那日,就遇见过白卿书,但他只顾着哭,没有发现。

    李玉把李桥举得高高的:“好,下次让你见小姑父。”

    陪李桥一阵,听到小妹声音的李静出来,同她聊上了。

    “大姐,爹可是还在生气?二姐她们……”李玉拍拍李桥的脑袋,让他自己玩去,问道。

    可不是,爹那个性子,估计在屋里头,不知道怎样发脾气呢。

    因为她们三姐妹都是女子,在从小到大的生活中,感觉不出什么“重女轻男”。

    李家正君偶尔会抱着李桥叹息,说头胎要是个女娃便好了。不过也只是说一两次,时常惦念这个孙子,担心他的身体。

    “老二家的也真是,干嘛给桥儿说,爹要把他嫁给别人换钱。” 自己的儿子被人这样编排,李静其实心里是不高兴的。

    也许和二姐夫身世有关吧。李玉听二姐说过一些,二姐夫家在城头卖豆腐为生,家中几个都是儿子,还在不停生,父母灌输的观念就是女儿传宗接代。

    据说二姐夫以前日子过得很苦,全靠自身能干,才在家里头有话语权。

    自从嫁到富裕的李家,那叫一个扬眉吐气,二姐又争气考了秀才,他便希望替二姐生下健康的女娃,延续李家的血脉。

    其实上辈子,二姐考中举人后,二姐夫怀上了,但是因为过于在意,补得太过,反而流产。

    二姐便找自己喝酒,喝醉了,堂堂女子也掉下几滴眼泪。她说,其实很期待这个孩子,但更心疼夫郎,看着他失去孩子后,心不在焉,整天自责,便不想再往上考了。

    她想在家里多陪伴他。

    上辈子二姐最后做出了什么决定,无从知晓。李玉摇头,二姐夫也是可怜人。

    她的卿书定不能如此。

    卿书是独子,锦衣玉食长大,家中应当没有这些“一定要生女儿”的想法。

    她不能让家里的观念影响夫郎,就得循序渐进改变她爹的想法。

    到了去铺子的时间,李玉遇到了过来买东西的周如意。

    周如意提着大包小包,路过绸缎铺子,给李玉打招呼,唉声叹气抱怨:“我哥过了年要嫁出去了,我爹替他准备嫁妆,便叫我当苦力。”

    言语中还有些舍不得。

    好友家中有一个老是爱欺负她的兄长,小时候也揍过自己。

    不过长大后懂事了,倒是没怎么同李玉她们玩。

    李玉笑着恭喜她:“那便祝周家哥哥的姻缘美满幸福了。”

    好友勾起嘴角:“我那嫂子敢对我哥不好,我周家人可不是吃素的。”

    男子出嫁从妻,在妻家遇到委屈,还是需要父家支持。

    周如意家也是从商的,不过生意做得比较小,没有什么野心,一家人都很是护短。

    李玉替好友高兴,从铺子里挑了一些好的绸缎送给她。

    空闲的时候,将好友兄长这事联想到白卿书身上,内心念头越发坚定。

    卿书家中无人,等同没有父家撑腰,受了委屈时,如果自己不关心,除了文意之外,便只能像表弟来那次,躲在黑暗的房间暗自垂泪。

    她可不能欺负他。

    不仅如此,她还想成为夫郎的依靠。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忠犬李玉就是这一刻慢慢养成的吗……

    第19章

    “怎么不见娘,爹,娘去哪儿了?”

    “你娘她……呜呜…”

    “听说了么,白大人当堂顶撞圣上,被罢职收押进大牢了!”

    以往充满欢声笑语的家忽然就冰冷起来,寂静,枯朽。整个白府都是草药煎煮后苦涩的气息,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咳嗽。

    白卿书在黑暗寥长的通道中走,墙上涂满了湿滑黏腻的青苔。

    四周无人,走得筋疲力尽,却望不到前方的尽头。

    各种各样充满恶意与讽刺的言论一下子朝着他奔涌而来,他一路走,一路挥手想要将萦绕在耳边的声音赶跑。

    “你娘死在牢里了!”

    “求情?别连累我们才是,圣上做了决定,你娘非要站出来说几句,到这个地步怪谁?”

    不是的,不是……

    文意在哭吗?我都没哭。他想要扬起一个微笑,心却沉甸甸的。

    “卿书,卿书!”

    谁在喊他,那般温柔。

    李玉本是抱着夫郎睡,睡着后不自觉放开了他,半夜口渴想起来喝水,身旁一阵魇语。

    侧身便见夫郎秀眉紧蹙,口中呢喃不止。

    卿书应当是做噩梦了,这种情况刚开始也遇到过。李玉不敢用力叫醒他,只好一边吻他的脸,抱在怀中轻拍。

    像是唤魂似的,叫了许多声。

    待夫郎平静下来,呼吸平稳,她以为他是继续睡了。低头吻其嘴角,白卿书半睁着眼,搭上她的肩,略带回应。

    一个缱绻的亲吻。

    “梦到什么了?”

    李玉道:“我去倒杯水给你喝?”

    白卿书抱紧她,一个劲摇头,身子越发贴近,好像要把整个重量都压在她身上。

    卿书不喝,她也是要喝的。李玉掀开被子,见抱着自己的人儿还是不松手,哄道:“马上就回来,若是怕黑,我点了蜡烛可好?”

    考虑再三,点蜡烛后便能看到妻主的动作。此时特别没有安全感的白卿书抱着被子同意了。

    漆黑的房间变亮,李玉倒了一杯水灌进肚子里,喝完瞥了一眼夫郎,发现他趴在枕头上,视线就没离过自己,不禁眼含笑意。

    卿书在梦里吓着了,醒来便像一只小猫般粘人,无比依赖她。

    李玉回到床上,又问他梦到什么,白卿书却好像还是顾忌着。闭口不言,主动亲李玉的脸。

    李玉是没法子了,夫郎不说,她能怎么办。

    她甚至怀疑,让卿书时不时在夜里惊醒的,便是那大夫所说的心结。

    不求立刻解开这个心结,让她知晓究竟是什么也好啊。

    白卿书听到妻主沉沉叹息,笼罩在阴影中的脸上神色莫测。

    晨起有鸟在窗外啁啾。

    李玉轻手轻脚地穿衣洗漱,望着夫郎恬静的睡颜,好像又得到了一日的活力。

    待她走后,白卿书仍然在睡,昨夜李玉都睡着了,他却只是假装着闭上眼睛,思绪纷飞。

    一觉到了晌午,白卿书用过午膳,下人说两位少主夫来访。

    李梅氏领着有些尴尬的李张氏进来,脸上挂着客气的笑:“今个儿打算出去散心,妹夫可愿一同出门?”

    对于李张氏,李家正君虽没再提休夫之事,却不像以往那般待见他了。

    李梅氏同他相处也有两三年,见二妹夫待在家中愁眉不展,便约他逛街。

    大姐和三妹他们都有替自己求情,李张氏内心是感谢的,随即想到白卿书来琥城几月都没有什么交际,犹豫着说不如也叫三妹夫。

    “你二姐夫还不好意思呢。我说三妹夫看上去性子冷,但他是小妹的夫郎,夫妻俩这般和谐,说明也是软和的人。”

    李梅氏本来是不善言辞的,这事儿后反而会说话些,他打着圆场。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人家又是好心。白卿书自然是应的,“好啊。”换了衣服同两位姐夫出门。

    ……

    李家同碧螺庄共同打造的首饰,即将在各大李家店铺出售。李玉同李静受孙知宜邀请,到春迎楼吃饭。

    春迎楼是城中心最大的酒楼,意为春来迎客,客来为春。

    寓意是好的,但李玉老早便觉得,这名儿换个顺序就是迎春楼,跟花楼似的。

    当孙知宜带李玉她们到雅间,假装不在意地说,她在这酒楼占有三成利润,李玉心里“哦”了一声。

    难怪呢。指不定这名儿也有孙知宜一份功劳。

    孙知宜举起酒杯,对李玉和李静说:“两位辛苦,孙某敬二位一杯。但愿这次合作。双方皆能盆满而归。”

    李玉想着伸手不打笑脸人,回敬一杯。谁不希望赚钱呢,这次不仅是推首饰新款这般简单。

    碧螺庄的茶是琥城本地所产,品质上佳,当地官府希望将其名声扩大,送给知府,再送到京城。

    因此倘若成了,李家也是沾光的。

    吃了几个小菜,再喝几杯酒,李静不胜酒力,趴在桌上睡了。剩下李玉二人静静而对。

    正当李玉心神懈怠时,孙知宜瞧着她懒散的神色道:“听闻李小姐喜好上花楼,今日可有兴趣同我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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