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他,本就来迟了

    一旁的程宵翊静静站着,未置一词。

    下一秒,他松开禁锢住她的双手,慢慢退回到礼貌的位置,他知道如果再纠缠,她还会有无数个让他放手的理由。

    狠话说多了,也会伤感情。

    这种陌生的距离,让俞薇知莫名地不适应,但她明白,他在试着撤步退出了。

    一夜之间,天翻地覆。

    来电、微信……还有时不时的鲜花全部取消,她的生活归零到六个月前,想起他离开时的寂寥背影,她患得患失又百味杂陈。

    “戒断反应”比想象中更煎熬难耐……

    失眠胸闷、心律不齐、恶心呕吐这些反应又卷土重来,她却每天保持高强度工作安排,君子之交淡如水的默契,唯一的联系仅靠彼此助理。

    正式场合下,为数不多的一两次碰面,他前呼后拥,一路心无旁骛地走进会场,沉稳矜贵而含蓄,不似他人拘谨地系着领带,衬衫领口轻松地张开,浑身上下却上位者藏锋又凌厉的气势。

    碰面,擦肩,再错开,一拂而过……

    他,没有停留。

    不过点头之交,俨然陌生人般。

    他判若两人,侧影清冷桀骜,自带生意场上杀伐决断的压迫感,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指骨上空空如也。

    纪珩和乔和他们最可怜,被弄得云里雾里。

    酒店的落地窗下,映出俞薇知单薄的身影,她低折着颈,优美纤细的天鹅颈深浅勾连,苍白如纸的脸色,仿佛下秒就会脆弱地支离破碎。

    像水晶剥离出的花,一不小心就碎了。

    她懒恹恹地撇开眸,手里是他吩咐人送来的离婚协议,就只是一张纸而已,内容跟她当初送给他的一样简洁明了。

    “男方(签名)”的横杠处,是他苍劲润朗的签名,干净利落地跟签其他并无分别。

    一切彷如原景重现,但心不甘情不愿,迟迟落不下的笔的,却换了人。

    这世上所有的热闹,都出自孤单。

    当暮色吞噬掉天边最后一丝蓝,城市四处被装点的流光溢彩,灯火璀璨。

    俞薇知忽然觉得喉咙痒,她下意识找指节中的烟,才发现她不碰烟酒已有好一段时日了,性爱果然是效力最好的“止痛剂”。

    一瓶加冰马提尼入腹,她借着酒劲拨通那熟悉的号码。

    只是没等程宵翊说一个字,对面啪嗒一声又挂断了。

    他打回来:“知知?”

    “嗯?”她鼻音稍轻,略带吴侬软语的腔口。

    他似乎还在忙碌,嘈杂的低语中能听见主管滔滔不绝的汇报,他冷皱眉,像挂上薄霜,声音压得倦怠而轻慢。

    “既然说了再见,就不要再轻易回头。”

    程宵翊挂断干脆利落,实则唯恐再多说一句,便暴露出他真实情绪,他闭上眼深呼吸。

    十几天的努力,强装的不动声色,在听到她声音的片刻,再坚不可摧的伪装与铠甲,顷刻间土崩瓦解。

    他从未想过要离开和结束,是她不要他了。

    那微微起伏的胸膛,眼底情绪像灰烬里最后一簇火苗,蓦地一跳后熄灭,她在他心上系上一根无形的线,时松时紧,随心所欲地折磨徘徊。

    哪怕快被逼入绝境,他却仍沉溺于这种“病态甜蜜”的磋磨,也知道他再无论怎么争——

    都“争不过一个死人”,还是他曾经他最好的兄弟。

    他,本就来迟了。

    -

    许君毅的墓地有两处,永宁是他父母所立,每年4月1日这天,会被粉红色的蔷薇花海包围其中。

    而临川这里是私人墓园,有专人看护打扫,就只有俞薇知来陪他。

    眼前最后一点遮挡的树梢避开,今年却凭空多了一束黄白菊。

    傅越和关承阳不放心她独自开车,坚持要陪她一同前往,两人站到旁边松石遮掩的石板道边,以为她又会枯坐一天,不料俞薇知这次只待了五分钟。

    “走吧。”

    她说话有气无力,脚步虚浮跌跌撞撞,差点一头栽到墓碑上。

    捂着受伤的手肘,血红的伤痕不值得她皱一下眉,羸弱清瘦的甚至,甚至有些形销骨立,扬如雪刃的下颌,水雾潋滟的杏眸却是一片死寂。

    那微微上挑的眼线,却遮盖不住隐忍出的鸢红。

    “近乡情更怯”,俞薇知甚至不敢见他,她真的背弃了曾经的誓言……

    “毅,带我走吧,不然我似乎,真的要喜欢上别人了~”

    某些情绪丝丝入扣,慢慢累积,今晨起的日光,似乎也是温柔的颜色,她像被碾碎的温室蔷薇,脸上扬起迷离莫测的笑意。

    “Vicky!快醒醒……”

    “来人!”

    ……

    “她昏倒了,既往伴有躁郁症和厌食症,一直断断续续服药,贫血,营养不良,失眠呕吐,反流性食管炎可能伴吸入性肺炎……更详细的病历病程,我马上调给你!”

    “还有,她两天没吃一口东西了,昨晚应该吞了艾司唑仑和地西泮助眠,不知道剂量……”

    .周董《最伟大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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