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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模样看起来实在狼狈,太反常了,看着像是仓促间刚从哪里逃出来似的。

    他勒死公主傅姆的时候,那妇人拼命挣扎,当时仿佛想说什么,两只手还拼命指向他身后的某个方向。但当时他并未留意,勒死人后也没细想,当时就离开了。在这里遇到了如此的她,沈旸生性多疑,就在那一刻,忽然想起了这件事,便暗暗留了个心,今早等到那妇人的焦尸被发现,事情暂时告一段落,便命人不得入内,此刻屏退下人,独自入了火场,仔细地搜索了起来。

    他照着昨夜那傅姆所指的方向,慢慢地寻了各处,起初并无发现,直到来到一处墙角,视线落在泥地之上,定住了。

    这个角落长年照不到日光,地面腐土蓬松湿润,昨夜过火也不深,且是上风方向,地上未堆积多少的烟尘。

    他在角落的一片泥地上看到了一双足迹,小巧玲珑,应是女子的云鞋所留。

    沈旸蹲了下去,端详鞋印,又伸手,以虎口丈量了下鞋的窄瘦长短,最后抹平了足迹,站起来,看向昨夜自己被萧氏追上后发生争执的走廊方向,出神了片刻,继续在废墟里寻找。

    最后他停在院墙的西南角,视线盯着角落里的排水沟口,神色微微诧异。

    沟口附近,有被扒拉出来的腐草和败叶。显然应是最近留下的痕迹。

    他趴了下去,观察沟口对面,很快断定,这个出口,就在位于昨夜他遇到她的道旁附近。

    他从地上起身,转过头,凝望着那个留有两只小巧足印的庭院一角,脑海里慢慢地浮现出了昨夜的一副画面。

    她躲在这个角落里,目睹了自己和萧氏的冲突,也目睹了他勒死公主傅姆的整个经过,在他离开后,因为出路被堵死,她在起火的庭院中找到了这个口子,逃了出去,恰被回来的自己遇到了。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当时她一身狼狈,骤然见到自己时,会是那种惊骇恐惧的表情。

    沈旸并不担心她看到自己勒死公主傅姆的事,他可以笃定,她最多只会把这事告诉李玄度,但不会把这件事泄露给别人。那样对她毫无好处可言。

    但这个意外对自己的不利,也是显而易见的。

    往后他行事,必须更加谨慎。

    他又目测了下昨夜她的藏身之地和自己当时的距离,最后剩下了一个,也是最重要的问题。

    李玄度妻,菩猷之的孙女,她昨夜到底有没有窃听到自己和随从说的话?

    ……

    几天之后的一个傍晚,李玄度从高阳馆出来,在宫门附近遇到了入宫前去探望陈太后的长公主李丽华。

    萧氏没能如愿,那夜扑了个空。李丽华丝毫不知自己避过了一场丢脸的口舌之灾,前世的这个时候,一向追求风头的她甚至没有跟随大队参与秋狝。她只听闻萧氏的生日花宴被一场大火草草打断,不但如此,宁寿公主身边的傅姆也被大火烧死了,听闻公主十分伤心。不但如此,新太子妃姚含贞不得皇后欢心,私下自然暗暗投靠于她。李丽华愈发春风得意,这里遇到了李玄度,便笑着打趣:“四弟这是急着要回府了?也是难怪,府里有弟妹等着呢。阿姊听说四弟对弟妹极是宠爱,那夜在萧氏那里,大家亲眼所见。昨日去探望太皇太后,本想说给太皇太后让她高兴下,谁知她老人家比我知道得还早,反倒是我孤陋寡闻!”

    滕国夫人萧氏举办生日花宴,谁知澄园失火,还烧死公主傅姆,这事已经传开,随之而来秦王那夜亲自去接王妃,还当众抱走受了惊吓的王妃,此事更是被好事之人传得人尽皆知。

    李玄度心中正懊悔那夜自己的举动。

    去接她也就罢了,算不了什么,但当众抱她出去,实在太过招眼,难怪旁人如此议论。

    他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含含糊糊对付了两句便要离开,不料长公主又笑吟吟道:“离秋狝还有几日,正好我之前买的那个新园子修好了,花木也都移栽完毕,趁着无事,我邀了几个亲友凑个热闹,开个开园宴。我已派人去请弟妹了,到时候我就等着看四弟再来接她了。”说着又笑:“似弟妹那般的人,莫说四弟你了,便是阿姊见了也爱得不行。你是男人,有自己的事,不能天天伴她,往后你让弟妹不必见外,多和我这边走动。”

    自己的长姊李丽华不但生活奢侈,且十分放荡,除了情夫沈旸,据说另也养了年轻俊俏的面首。

    李玄度立刻代菩珠婉拒:“阿姊见谅,她小时候遭逢家变,又在河西长大,没见过世面,胆子很小。前几日在那边受的惊吓实在不轻,回来连着几个晚上都梦魇了,白天也是神思恍惚。阿姊的开园宴恐怕难以成行。弟先行恭贺阿姊,到时再派人随礼,为阿姊助兴。”

    李丽华一脸的怜惜,想了下道:“既如此,让弟妹好生休养为宜,我这里就不用来了,待秋狝你带上弟妹同行,到时我和弟妹亲近也是一样。”

    李玄度目送李丽华身影入宫,回到王府,不见她人,才知她今日被接去蓬莱宫说话了,此刻还没回。

    蓬莱宫中,菩珠和怀卫还有李慧儿一道陪着姜氏用完了饭,正坐着说话,宫人道秦王来了。

    菩珠转头,果然看见李玄度走了进来,上前到了姜氏面前,问安行礼。

    姜氏问他吃了没。李玄度道自己用了饭来的,又说前些天因忙于筹备秋狝之事,没能来此探望,今日回得早,便来看望皇祖母。

    姜氏含笑点头,问了他几句关于秋狝的筹备之事,怀卫忍不住跑了过去道:“四兄,方才我和宁福正与阿嫂说这个事呢!外祖母已经答应让宁福去了!到时候你也带上阿嫂,我们一起去!”

    菩珠看着李玄度,却见他微笑道:“你阿嫂不去,她留在京中,等我回来了,我再带她去探望我外祖。”

    菩珠一顿。

    秋狝快来临了,这两天她正想着怎么让他带自己同行。因为还没确定下来,所以方才怀卫兴致勃勃地在那里讨论出行计划的时候,她就听听,没表态。

    没想到李玄度一开口,竟就这么替她做了决定。

    她自己还没说什么呢,李慧儿的脸上立刻露出失望之色,怀卫一愣,更是一蹦三尺高,拽住了李玄度的衣袖:“不行,她也要去的!我们都去了,为何让她一个人留下!”

    李玄度笑而不语。

    怀卫撒手松开了他,转头问菩珠:“阿嫂,你也要去的,是不是?他不带你,你跟我去!你坐我的马车!”

    菩珠再次看向李玄度。

    他若无其事,好似没听到,端起宫女奉上的茶,慢条斯理地饮了一口。

    人在外,她怎么能公然和他叫板?

    菩珠想了下,对怀卫笑道:“其实方才阿嫂就想和你说了,阿嫂对秋狝无甚兴致,最近人也累,还是在家休息为好。等你们回了,若有什么有意思的事,你和慧儿再告诉我好了。我听你们说,也是一样的。”

    怀卫不甘,急忙跑到姜氏面前撒娇:“外祖母,你让阿嫂也去嘛!我和宁福都想和阿嫂一起去!”

    姜氏迟疑了下,对李玄度道:“怀卫慧儿既盼她同行,依我看,你夫妇不如再商量下,她若实在累,到了那里,留在离宫里也是无妨。”

    李玄度笑道:“她胆子小,确实是前些天在澄园那里受惊不小,如今哪里都不大敢去,何况秋狝之地?孙儿觉着还是让她留在家中休养为好。”

    他说完,转头看着菩珠。

    菩珠心里大骂他卑鄙无耻,但在他的注目之下,面上也只能说道:“殿下说的便是我的所想。全怪我无用,让怀卫和慧儿失望了,请皇祖母见谅。”

    姜氏的目光在她的脸上停了一停,又看了眼李玄度,觉着有些不对劲,一时却也弄不明白这小夫妻是怎么回事,摇了摇头,道了声“罢了”,将懊恼的怀卫搂入怀中安慰。

    第55章

    两人从蓬莱宫回到王府, 入了寝堂,菩珠也不卸妆,也不更衣, 看着李玄度让骆保服侍他换下身上白天在外穿的衣裳, 换了套入静室的宽大道袍, 更衣毕,飘飘然地从自己面前经过, 便要出寝堂而去。

    “殿下留步!”菩珠叫他。

    他停步, 转过头。

    菩珠忍住腹内之气, 命人全都出去,说:“殿下方才在皇祖母那里说的那件事, 我想和殿下再商量下……”

    “我也想去!”她直接说了出来。

    李玄度道:“你还是留下来为好, 安心在家。我都说了, 等秋狝归来,我便带你去阙国。”

    菩珠走到他面前, 试探着轻轻扯住了他衣袖, 见他没有甩开自己,凝视着他,眼圈慢慢泛红, 泫然欲泣:“殿下,我听说京都那些稍微有点脸面的夫人这回都去。人人皆去,独我留下,这不是让她们看我的笑话吗?”

    她说完, 轻轻摇了两下他的衣袖,作撒娇状。

    可惜面前的人不是李承煜。

    李玄度丝毫不为所动, 说:“你那日受了那般的惊吓,路都不能走了, 是我抱你出来的。那么多人都瞧见了,这回你留下来休养,谁能笑话你?”

    菩珠一顿,松开了他的衣袖。

    他也不以为意,低下头,抚平方被她扯过的那片衣袖。

    菩珠忍气走到寝堂门口,开门看了下外头,确定没有耳目在外,走回来改口道:“殿下,你莫忘了我对你说过的那件事。黄老姆精贼得很,我若不去,被她催逼也就算了,我怕她要生事。”

    李玄度淡淡道:“这是你的事,你自己看着办。我去静室,你莫来扰我!”说完丢下她抬脚便走了。

    菩珠气得不轻,又无可奈何,一时也想不出别的怎么去说服他的有力理由。晚上她辗转反侧,睡不着觉,看李玄度却睡得很好,竟一觉到了天亮。

    一连几天都是如此。无论菩珠怎么撒娇,恳求,在他面前表达自己很想去的心愿,他就不点头。

    转眼,离出发日期没几天了,他更是要与韩荣昌等人提早出发,先抵达围场做准备,以迎接皇帝的御驾。

    菩珠心里越发恨了,更加坚定了做皇太后的重要性和必要性。

    什么王妃!

    地位再高,表面看起来再风光,还不是掐在别人的手里。连去不去秋狝这么点小事情,都要受制于人!即便日后做成了皇后,只要皇帝看你不顺眼,随便一个“失德”帽子扣下来,就能将你打入十八层地狱不得翻身。

    只有皇太后,才能随心所欲,再不用受制于人。

    他就要先出发了,对于她同行的事,依然是没得商量。

    出发前的这个晚上,她在房中替李玄度收拾着出行要带出去衣物。

    围场位于京都东北方向一个叫做五宁原的地方,照大队人马日行夜宿的出行速度,七八天才能到,来回需要半个月,并且,在那边至少要停留大半个月,加起来便是一个多月。

    菩珠出浴,坐在妆奁前,慢慢地梳着她那一头洗过刚烘干的长发,看着婢女们忙着将他的各种衣物分门归类地折叠收纳。

    日常穿的直裾袍衫、行猎的窄袖劲装、出席场合用的朝服,还有衫袜、各种革带、与各色衣裳配套备换的几双长靿靴,林林总总装了两口箱子。正看着,忽听门外传来一道熟悉的脚步声,知他回来了,忙放下梳子迎他入内,指着那两口衣箱道:“这是我替你收拾好的衣裳。你看看是否还缺,我再帮你补。”

    李玄度随意瞥了眼,点了点头:“有劳了。”

    菩珠命婢女们各自散了歇息,待他安顿了上床,她去闭了门,轻轻脱去外面一层衣衫,露出一件贴身穿的软而轻薄的粉色交领小衫,跟着爬了上去,掩嘴轻轻打了个哈欠,口中抱怨道:“天色转凉,后院到处都是败木枯枝,我今日叫人修剪了一番,盯了一天,实在是乏。殿下你自便,我先睡了。”说罢侧卧躺了下去,面向着还在看书的李玄度。

    她一躺下去,很快便似睡了过去,微微蜷着身子。

    李玄度半靠在床头,翻了一页书,视线瞄向她,一顿。

    她身上那件小衫的衣襟不知为何松散开来,一片酥胸,半遮半掩。

    美人睡卧,面若芙蓉,胸若酥雪,伸手便可够及,实在令人遐想无限。

    李玄度只是一个男人而已。

    他瞄了几眼,实在忍不住了,探手,将她落至腰间的那幅被衾拉到了她脖颈的位置,将她身子严严实实地捂住了。

    菩珠好似被他扰了梦境,闭着眼眸,长睫轻轻颤了几下,在睡梦中翻身,身子便蹭了过去,玉软花柔,轻轻贴于他的身侧。

    李玄度没碰她,也没推开她,一动不动,依然那样靠坐着看他的书。

    菩珠贴了他片刻,发现他没动静,一咬牙,决定试上一试。

    再不试,明天他就走了!

    她睁开眼眸,伸出一只胳膊,搭在了他的腹上,慢慢搂住他的腰身,见他依然没有推开自己,眼睛还盯着书,仿佛受到了鼓舞,胆子便大了,另只手也伸过去,慢慢地抽掉他手中握着的那本不知道是什么的书卷,随手往枕上一丢,人就爬上了他的胸膛。

    他终于抬起眼眸,看着她。

    菩珠心砰砰地跳,有点紧张,但心里却十分清楚,她接下来该怎么做。

    她凝视着男子那一双色渐转为暗沉的眼眸,脸轻轻地凑了过去,张嘴含住他的喉结,齿轻轻啮咬了一下,一只绵软素手也无声地探入他的衣襟,轻轻抚他一片胸膛。

    男子最后闭上了眼,任由她在自己的身体上肆意妄为,也享着来自她的服侍。

    菩珠觉着差不多了,停住,再次凝视着他的脸,轻轻喘息着唤他:“殿下……”

    李玄度眼睛也未睁,只“唔”了一声,未等她开口,却又道:“话我先讲在前头,我是不会带你同行的,你在家等我回来。”

    菩珠一顿,盯着他。

    他终于睁眸,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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